《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4、元旦

　　可能，老天就是喜欢捉弄我吧！总是让我得到了又失去，失去之后，又再让我得到，一次又一次，像凌迟一般，丝毫不留余地将我的心割成一片又一片。
　　丁酉年快要接近尾声了。在这些纷繁复杂的纠葛中，步入了尾声。随着雪花一片又一片的降临到这土地上，我们学校一年一度最大型的活动，也终于拉开了序幕。而我和白先生的故事，却也才刚刚开始。
　　我敢肯定，多年以后回首往事之时，我依然会记得，在这一年的元旦晚会上，我是多么的美丽夺目，我笑的是多么灿烂。我依然会记得，白先生面具后的，是多么干净的一张脸，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霜雪，至今，仍旧清晰。
　　元旦晚会的各种事项，早在12月31日的前两个周就开始准备了。这个时间，将是我们学校最为繁忙的一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在为接下来的那场晚会做着准备，连老师也无心上课了，整个学校透出了一种激动而紧张的气氛。
　　这两个周的晚自习，学校是不会安排老师上课的，这也是我们严苛制度下唯一一点人性化的地方。学校将这两个周的晚自习安排给我们自由排练元旦节目。
　　我们班的节目，仍然是按小组分配，每个小组都必须独立排练一个情景剧，而我们组分到的表演节目，竟然是《美女与野兽》！
　　苍天啊，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啊！啊啊啊啊！其他组的节目都是什么《大汉芳华》啊，《知青下乡》啊，《老师您好》啊，正儿八经的励志剧，历史剧，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是爱情戏了？苍天啊，这要怎么演啊，啊啊啊！还得独立排练，要不然把刘思思拉来不就完了，这存心和我过不去啊！
　　没办法，只好赶鸭子上架了。野兽自然得是我们组的颜值担当白先生来演，这也是大家一致的要求，毕竟，人家野兽也是个身份高贵的王子嘛！但这美女呢？犹豫了许久，都不知道到底谁来演比较合适。如果刘思思在我们组，自然是她来演，可眼下，必须要求每个组独立排练，而且刘思思又是其他组的组长，这美女，自然不能是她来演。
　　但要从我们组里挑出一个美女的人选来，可真是难上加难。在《美女与野兽》中，“美女”作为这部戏的主角，自然是感情最丰富的，出场次数最多，台词最长，最难演的一个角色，而且大家都知道，白先生和刘思思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大家都不想得罪刘思思。自然这个角色就像踢皮球一样，被踢了一次又一次。
　　“干脆，余瑶你来和我搭档吧！”正当我犯难之际，白先生这样的一句话，不亚于是五雷轰顶。“思思那边，你不用管，我会解释清楚的。”
　　“啊？我演！我恐怕演不好吧。”
　　“没事儿，我来指导你。”
　　就这样，我们组的节目排练终于提上了日程。主角确定以后，大家都进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中，努力腾出时间和空间，让我和白先生对台词。
　　老天爷，终于有一次，你是可怜我的吧？终于有一次，你是眷顾我的吧？尽管这只是一场戏，但这样与白先生合作的机会，却令我此生难忘。四年过去了，再回想起这件事，我仍然清楚地记得，我脸上微微泛起的霞红和白先生掌心经久难散的热度。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心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戏里，野兽深情的对贝儿公主这样唱道。戏外，白先生带着面具，深情的看着我，就像野兽对贝儿那样，深情的唱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久旱的花朵遇到了难得一见的甘霖一般，就像是行走沙漠的人遇到了可以救活生命的一汪泉水，难能可贵而又刻骨铭心。那一刻，我仿佛真的成了贝儿公主，接受着来自野兽深情的表白。
　　白先生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又充满磁性，这是一个15岁的少年独有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令当时15岁的我，深深陶醉。那时的我多希望，元旦晚会可以再迟一些，再迟一些，排练可以再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再多待一会儿了。
　　两个周很快过去了，在元旦晚会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白先生一起出去借表演服装。这是我和白先生第一次出门逛街，虽然是顶着我们组最严峻的任务，但是，我的心里，仍然像撒了蜜一样的甜。这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是独属于我们的第一次，也许，以后的我们，还会有很多的第一次。15岁的我，痴痴的这样想着。殊不知，我和他，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试试这件吧，你穿一定很好看。”白先生指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裙对我说。
　　是了，戏里的贝儿就是一身淡黄色的长裙，那是野兽送给贝儿的礼物。如今，白先生对我说我穿一定很好看，这也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好看吗？”换好衣服的我从试衣间走出来，有点羞涩的向站在外面等我的白先生说。
　　“好看，余瑶你长得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白先生说我长得好看，原来，我在他心中，竟也担得起好看这个词的。原来，我也不是真的很普通，至少，不会普通到放到人群里认不出来吧。那时的我，竟颇有些自得了呢。是啊，被喜欢的人说好看，该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只是，当时被幸福冲昏了头的我，竟傻乎乎的没有发现，白先生那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眼背后，蕴藏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种情绪，竟会让后来的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元旦晚会开始了，同学们都换上了自己的表演服装，激动的等待着自己节目的开始。当然，我也是，我穿着那天白先生为我选的淡黄色的长裙，站在穿着西服裤和白衬衫的白先生的旁边，等候着主持人介绍我们的节目。当我侧过脸看白先生的时候，我发现原来白先生穿白衬衫的样子，竟然是那么的好看。
　　他把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以上，露出有力的小臂，小臂上的青筋，随着举手投足间不断跳跃着，那是属于一个青年人独有的力量与朝气。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锁骨若隐若现，再往上，是他那张格外好看的脸，就算半张脸被面具挡着，那露出的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随着吞咽滚动的喉结，也足够惹人注目了。
　　我听到主持人介绍了我们的节目，接下来，我们就要上场了。随着音乐的响起，我知道，我的身体一定在随着乐声舞蹈，我的嘴巴一定在说着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对着我的白先生，对着少年的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说着属于贝儿公主的台词。这一刻，我便是贝儿，带着贝儿对野兽的感情，将野兽唤醒，将他从女巫的诅咒中解救……
　　当白先生拿掉面具，单膝跪地，说出那一句“其实，我是王子，贝儿，嫁给我吧！”的台词时，我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将是我整个青春，最宝贵的回忆，而整个青春的我，将会在这样一个少年这里，在面具后这样一双干净、璀璨、明亮的双眼下，就此沦陷。
　　随着一曲交际舞的告终，我和白先生手挽着手退入了幕后。我们的节目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我拼命想要挽留的那点儿从戏里带来的感情，随着幕布的降下，结束了。我和白先生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我失落的这样想。
　　只是，令当时的我绝对想不到的是，班里的谣言，又悄悄地传开了……

　　元旦3天假过后，我带着激动地心情返回了学校。是的，我和白先生之间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似真似幻，让15岁的我，拼命的想要留住，却始终也留不下，抓不住。
　　生活都步入了正轨，书山题海，学海无涯，这才是属于我的生活嘛！毕竟，我和白先生的故事，终究只会是一场梦。过去的一切，就让它永远尘封在记忆里吧！
　　但是，令那时的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人生轨迹，早已因为白先生的出现而改变了，改变的人生轨迹，又如何在回到原点呢？就像后来的我们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班里的谣言，又悄悄地开始了，这次，他们说“其实，白铮林和刘思思早就分手了。白铮林喜欢的人，一直是余瑶。”，他们说“是啊，白铮林说有喜欢的人，这不过是个幌子，这样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和余瑶相处了。”，他们还说“元旦晚会上白铮林看余姚的眼神你们不是没看见，那才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嘛！啧啧啧，他们俩还真是般配。”
　　哦，原来，我和白先生，也可以被别人当作般配，被别人看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多希望这谣言是真的啊！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啊。这一次，当流言蜚语像潮水一般涌来的时候，我是幸福的，这一次，白先生没有解释，没有躲避，就好像事先知道结局一般，不知怎的，我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运筹帷幄的果断，也许是错觉吧，我想。这一次，我多希望，谣言是真的啊！
　　只不过，我清醒的知道，白先生喜欢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