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21、尾声

　　回到家的我躺在床上，任凭冰冷的雪水侵蚀我的每一寸皮肤，任凭寒气由皮肤渗入五脏，由五脏到骨髓，冰冷彻骨。
　　这天晚上，一夜无眠。
　　不知是冰冷的雪水让我瑟瑟发抖，还是巨大的悲痛折磨地我心如死灰。整整一夜，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的脑中一直徘徊着他的身影。
　　白衣若雪，唇红似枫，剑眉星目，曾经的我也这样想过，若是放在古代，这样的人必定会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鲜衣怒马，踏雪而归。
　　三年前，这样一个少年走进我的世界，曾经的我天真的以为会是永远，可如今，这个人也终要走出我的世界了。不知是他的薄情将我一步步推远，还是我得不到回应的执着终究随着时间散去。
　　“大佬大佬，以后可就仰仗你了啊！”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干净明朗的笑容构成了我整个青春的陷阱。
　　“试试这件吧，你穿一定很好看！”
　　“余瑶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是我们第一次同台表演他说的话，就因为这样一句夸赞，我便不自量力的跟随了他这么久，期待着有一天他终能回头。
　　“瑶瑶，我喜欢你。”这是他酒后胡言，天真的我竟期待这是真的。
　　“瑶瑶，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只是毕业聚会上他第一次郑重其事的跟我告白，我以为这一次我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我的等待终于得到了结果。我曾天真的以为这样的告白会是永远，只可惜，永远也不会了。
　　“瑶瑶，瑶瑶……”这是他叫我瑶瑶时微笑的样子，干净，如阳光一般温暖。
　　不知怎的，似乎开心的日子总是那么的少，不开心的日子又总是那样的多。似乎总是我跟在他身后，祈求他回头，总是我在寂静无人的角落黯然神伤，总是我在一次次的失望后泪流满面。
　　“瑶瑶，我想和你说件事。”似乎每一次失望，都是以这样的形式开头。
　　“瑶瑶，对不起。”这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之后，还能再保持当初的热情吗？自然是不会了。
　　“瑶瑶，瑶瑶……”后来的日子里，似乎都是一些不开心的记忆了。我看的到他眼底的悲伤，也感受的到我内心越来越冷的温度。
　　临近清晨，一夜无眠的我终于昏沉沉睡去。在梦里，白先生依旧是那样的美好，干净，阳光，温暖。他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一遍一遍的轻轻唤我瑶瑶，那么温柔，那么温暖。我们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躺在他怀里，庆幸的想，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的及。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时，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温柔的白先生消失了，那温暖的触感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虚无和冰冷，还有凝在脸颊两侧冰冷的泪水。
　　哦，原来是梦啊。果然，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现实里，我和白先生越走越远，而梦境里，却仍然是安静祥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时候结束了吧？我整理好心情，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在心底记了千万次的号码。
　　“瑶瑶，是你吗？”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心也随着这样一声温柔的瑶瑶再次颤动了一下。可惜，无论如何，都是早就该结束了吧？这一次，真的不能再心软了。
　　“嗯嗯，今天有空吗？去外面坐坐吧。”
　　“好，下午两点，我去接你吧。”
　　“好。”
　　放下手机后，我的思绪便又开始恍惚了。
　　真的回不去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是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年少的刘过都已经回不去了，而我们，又怎能回去呢？终是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啊。
　　2号下午两点，白先生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我换好衣服下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去街心公园？”白先生说。
　　“好。”我回答道。
　　一路沉默，我们各怀心事。
　　这一次，白先生再也没有牵起我的手，他似乎也已预感到了我们终将结束的联系。
　　“白铮林，我们，我们……”
　　“分手是吧？刘思思已经告诉我了，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对不对？其实你一直不知道怎么跟我告别对不对？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呢？为什么还要骗我呢？”白先生有些激动，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白铮林，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有些着急的说，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收场。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哪样呢？是你一直玩弄我的感情，还是你玩腻了就一脚把我踢开？”白先生语气生硬而冷漠，没等我开口，他便继续说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好聚好散，今日一别，就再也不见了吧！想来你是真的讨厌我，不然怎么在我第一次高考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写下后会无期呢？那就后会无期吧，余瑶，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白先生转身便走，留我一人在寒风中，心碎了一地。
　　多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告诉他，白铮林我喜欢你啊，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啊！可惜，已经不可能了，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我能说的，也只有一句，后会无期，白铮林，后会无期，如你所愿，我的世界里，终究不会再有你。
　　在我们相识的第四个年头里，这个使我的整个高中时代沦陷的人，终于离开了我的世界，带走了我的整个高中时代，也带走了属于那个时代的我全部的喜怒哀愁，爱憎恨别离，如今，当他离开的时候，我知道，我青春的全部色彩，也将随着他离去了……
　　今天是辛丑年2月2日，我18岁，他也18岁。今天，是我十八个春秋冬夏里，最黑暗的一天，这一天，我尝尽了所有的哀与愁，我尝尽了所有的憎恨别离，尝尽了所有因爱而不得而生的痛，这一天，我的世界，终于陷入了黑暗。
　　今天是我们相遇的第三年而又五个月，当初相遇时傻傻的以为，走进自己世界里的人，又怎么会走出去，现在看来，他不过是我世界中匆匆而行的过客。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八十一天，在一起时的海誓山盟，如今都化作了一句后会无期，但愿我们真的能后会无期，再也不见吧！
　　今后的日子，终将由我一人，孤单走过，我们之间的山海，早已无法填平了……
　　似是而非，四时而非，我和白先生的纠缠牵绊，终于在第四个年头里，随着冬天的寒风和一句冷漠的后会无期渐渐散去了，四年过去，终是物是人非……

　　四年时光匆匆，转眼便是大学毕业了。
　　读书，写作，旅游，追剧……一个人的世界，倒也并不无趣，少了那样一个人，倒也并不影响，只是偶尔想起，还是会心痛难忍，在转角熟悉的角落，层层重叠的心事还是会浮上脑海，心底，隐隐作痛。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按照刘思思所说，如今，应该是婚约兑现的日子了吧！这也是我知道的关于他最后一点消息了，四年过去了，我们也再无任何瓜葛了。
　　看着沉睡在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我叹了口气，哎，女孩子就是比较多愁善感吧，明明已经过去四年了，再想起他时的感觉，竟真实的像当初那般。
　　“瑶瑶，转身！”男朋友在身后叫我。
　　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硕士二年级，是我的学长。两年前他追求我，而我也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他。
　　其实，我已经说不上对学长有多么的喜欢了，至少，不会再像当初喜欢白先生那样奋不顾身了。长大成人后，我才突然明白，我们这样的年纪，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在合适的年纪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年少不知事，奋不顾身的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最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后才明白，年少的喜欢终究只是喜欢，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而长大后遇见的人，都再也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如此奋不顾身的喜欢了。
　　不是说我们没有了爱情，只不过在寻找爱情的路上，我们都学会了保护自己，也终于学会了寻找一个喜欢而又合适的人，未来的路上，也会是这个人陪伴罢了。
　　“来啦！”我转身跑向男友的怀抱，将所有的伤感和对往事的伤怀统统抛诸脑后，现在，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感情，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好，岁月静好，便是如此吧！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金城。这是我们的四年之约，四年前高中毕业，同学们立下约定，四年之后再次聚首，共度美好时光。如今，期限将至，带着所有高中时代的记忆，带着懵懂青春的记忆，我再次踏上了故土。
　　聚会之前，我回了一趟高中母校，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版报上元稹的《离思》依然生动，喇叭里放着的《陷阱》依然熟悉，只是学校里的人，再也不是我们，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终被记忆尘封。
　　看着校园里奔跑的少年们，我不禁遐想，他们之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离我们会面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我却紧张了起来。四年过去了，不知大家过的还好吗？
　　不知道，当初那句后会无期还作不作数，如今聚首，究竟还能不能见到他？
　　深吸一口气，我走进了约定聚会的房间。环视一周，大家都变了样子，英姿勃发，朝气蓬勃。不知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仍然在人群中寻找白先生的身影，如我所料，并未看见他，想来，后会无期终究是兑现了，恐怕他是不会来了吧！
　　席间，向来不喜喧闹的我出门散心，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这个身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想来，高中时代所有的记忆，似乎都是与他有关的。
　　四年未见，他也变了样子。习惯穿的白色衬衫已经不再穿了，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衬的他越发英俊，下巴上些许胡子像是对时间的证明，那张脸依然如记忆里一般好看，唯一不同的，是眼里的星辰再也看不见了。
　　“余瑶，别来无恙。”
　　“白铮林，你也别来无恙。”
　　简单的寒暄后，我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方向，四年了，我们的距离终究越来越远了。在属于自己的方向上，我们努力的向前走去，物是人非，时光亦无法回转。
　　后会无期？最后不也是再见了吗？愿你，别来无恙，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