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18、失望

　　大一的第一学期已经过去大半，时间已经进入初秋。都说初秋时期的燕京校园是极美的，未名湖畔的火红枫叶，博雅塔旁的片片金黄，似乎都在像我诉说着属于燕京那段古老而美丽的传说。许是高中时代的我太过忙碌，竟没有发现，原来秋天也可以有很多颜色，秋天也可以这么的美丽而丰富多彩。
　　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将我的课余时间填的满满，竟到了无暇顾及远在一千多公里外金陵的白先生，不知不觉间，我们的交流也在随着课业的越来越繁忙逐渐变淡了，不再有每日的分享，不再有长达几个小时的长谈，更没有刚开学时期的浓情蜜意，唯独剩下的，不过是程式化的一句早安晚安，还有偶尔闲暇时几句略显尴尬的问候。
　　只是，在看到校园里一对一对情侣的甜蜜时，我还是会想起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先生，只是，在自己吃力的搬着沉重的行李一步步踱向寝室时，我还是会想，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啊。
　　只可惜，面对着逐渐冷冰冰的手机和冷冰冰的内心，我不知所措。
　　无数次点开我和他的聊天对话框，本来想要跟他分享日常生活试图打破沉默的我，都被之前一句句透露着生疏和勉强的早安晚安生生憋回了早已酝酿已久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试图打破沉默，又一次又一次被生疏的早安和晚安斥退，我和白先生的异地之旅，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呢？我不敢想象。
　　那天下午没课，果然，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喜欢的人，思念再一次使我打开了和他的聊天对话框。
　　“在干什么鸭？”我看似平淡的问他。
　　“等你来找我啊！”白先生迅速回了一句。看不出屏幕对面人的心情，而屏幕对面的人，亦看不出我的心情。这可能就是所谓异地最大的烦恼吧，隔着手机屏幕，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话也都可以不说。
　　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再次聊天的时候，我们默契的谁也没提之前的冷漠与疏离。
　　这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似乎是想要把几天来没说完的话全部说完，不过似乎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偶尔回一句“哦，是吗？”，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讲着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总在沉静下来后细细思索，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对不对。
　　说来也是，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从开始喜欢他，到后来追逐他，再到后来他说喜欢我，多半都是我主动去靠近他啊！就连在一起后，都始终是我主动找他，我不主动他也绝对不会主动吧！说到底，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早知如此，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奢求和他在一起呢？
　　说到底，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什么啊？就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奢求过他能对我多一点点喜欢，多一点点关心。
　　他喜欢的是乖巧懂事的我，这我是知道的，他喜欢我单纯，喜欢我努力，喜欢我懂事，可是，是不是太懂事的孩子就没糖吃，从来不跟他闹，从来不跟他争吵，他不理我的时候也可以帮他解释好原谅他，他弄丢生日礼物的时候也可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和他生气，只是这样，就意味着我真的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不会有脾气吗？我不敢想象。
　　聊天最后，我试着问他能来看看我吗？而他的回答，也终究是让我失望了。
　　“哥哥呀，我好想你啊，能来北京玩玩吗？顺便看看我？”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宝贝乖啊，我每天都有课的，很忙的，可能没有时间，别担心，我们寒假就能再见喽！”
　　“嗯嗯，好，我乖乖的，等寒假喽~”
　　不知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他，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失望呢？我分明是知道，他周六周日只有一节课，我分明是知道，从金陵到燕京不过区区两小时的飞机，来回也不过区区四个小时，在他一整天空闲的十二个小时里，怎会真的忙到来不了呢？
　　说到底，只是不想来见我罢了。也是，大学生活这么精彩，何必在执着于我这个早就看腻了的高中同学呢？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生气和失望是有区别的，生气才会闹，失望只是波澜不惊的渐行渐远然后销声匿迹。”如今的我，如今在17岁最美的年纪的我，是不是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渐行渐远，然后销声匿迹呢？我不知，我只知道如今的我，是伤了心，失了望的。
　　再过几天，便是中秋了，我的十八岁生日，前半生最重要的日子，终于，我从一个小姑娘逐渐长大成人了。庚子年中秋节和国庆节是同一天，说起来，也是分外巧合呢，双节并立，不知对我而说，会是双喜临门吗？
　　生日这天，我起的很早。
　　第一次在他乡过生日，还是最重要的十八岁，怎么说运气都有些差吧！虽然知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不过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吗？
　　于是，我早早起床去买了蛋糕，拿回寝室和室友一起分享。在蛋糕店等待时，我看了眼手机，果然，空空如也。我和白先生的对话框空空如也，连那句敷衍的早安也没有了。
　　可能是还没起床吧！我想。
　　然后，我便提着蛋糕回了寝室，和室友一起分享。
　　“今天是我的生日，过来一起吃蛋糕啊！”
　　“哇，你的生日好特别啊，在这样特殊的一天。”
　　“是啊，我也觉得很特别呢，中秋节，是挺特别的。给，蛋糕。”我笑嘻嘻的将蛋糕递给室友。
　　“生日快乐啊，瑶瑶。”室友回道。
　　多熟悉的一句“生日快乐啊，瑶瑶”，16岁的时候，那个我一直喜欢的白先生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温柔而又明快，似暖阳一般，照在我的心田。只是现在，18岁的白先生和18岁的我，怕是再也不似当初了。
　　一时间，我竟愣了神，直到室友叫我，才回过神来。
　　“瑶瑶，瑶瑶，你在想什么？”
　　“嗯？哦，没什么。”面上的欢笑终究是抵不过内心的失落吧，我在心里冷冷笑两声。
　　晚上十一点，空空如也，我终究没等到他的一句祝福。
　　“你在干嘛啊？”终究是没忍住的我，又没出息的问他。
　　“瑶瑶乖啊，国庆节和朋友出来聚会了，在喝酒，你早点休息啊。”
　　“嗯嗯，好，少喝一点酒，我先睡了。”
　　“嗯嗯，乖。”
　　哦，原来他和朋友出去聚会了，原来他是忘记了啊！
　　今天是庚子年10月1日，今天是国庆节，举国欢庆，今天是中秋节，赏月团圆，今天是我的成年礼，乐极生悲。
　　双节小长假，自然应该好好出去玩玩，虽然我因白先生的事情不太高兴，但也不能浪费了这出去玩的大好时光啊！于是，我约上了室友，一起去在漫天秋色里，感受繁华帝都的美丽。
　　帝都不似金城的慢节奏，霓虹飞转，车水马龙，这是燕京的标志。少了些许人间烟火气的帝都，在高楼林立的街道间，带给人逶迤而不可侵犯的模样。街道上，穿梭着这个城市最忙碌的职业——外卖小哥。在快节奏的生活下，这座繁华的古城，在褪去历史的铅华后，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光彩。
　　紫禁城，天安门，颐和园……在一处处古迹间穿梭，我们也渐渐领略着来自繁华燕京背后的历史帝都色彩。目不暇接的美景让我暂时忘记了对白先生的失落，大好山河在我足下的感觉，绝非儿女情长可以比拟。
　　本以为今天晚上的火锅会给这一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老天似是偏不愿让我如愿一般，那顿火锅，简直是我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
　　带着游园的欢乐和些许疲惫，我和室友一起说说笑笑走进了火锅城，找好位子坐下后，我便四处张望找服务员来为我们点菜，可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我在靠近窗边的位子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啊，那个背影对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了，曾经懵懂而青涩的高中时代，有多少次我与这个身影擦肩而过，有多少次我偷偷跟在这个身影后，默默无语，又有多少次，我穿过茫茫人海，只为寻找这个身影。
　　一样的白衬衫，一样如星辰般的眸子，一样温暖如阳光般的微笑，只不过，星辰般的眸子不是看我，阳光般的微笑也不是对我。桌子对面的人，是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两年的刘思思。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这个人，现在正坐在白先生的对面，言笑晏晏，乐不思蜀。
　　而白先生，也是一样的温柔微笑，细心体贴的为刘思思夹菜。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他世界里的人，原来，我从来都不属于他的世界，我只是匆匆过客，而刘思思，才是真正能陪他长久的人。要不然，怎么会两年未见，还这么亲切呢？不对，只是我同她两年未见罢了，他同她，应该是一直都有联系吧。
　　今天，白先生来了燕京，只可惜，并不是为了我。说什么自己忙没时间，可你不也是来了吗？为了刘思思，跨越千山万水，这可能，才是真正的所爱吧？虽隔山海，山海可平。是了，终究是那时的我太过执着，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强求了一段不该有的感情。他和刘思思，才是能够走到最后的人啊。
　　上天垂怜，我坐的位子刚好能够看到他们，而他们却看不到我。要不然，天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我会有多么的自惭形愧，无地自容。
　　我猛吃了一口蘸着辣酱的肉片，辣的我眼泪直流。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掩盖我想憋却憋不住的眼泪吧。我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这样想着。
　　“瑶瑶你没事吧？慢点吃啊！”室友拍了拍我的背。
　　“太辣了，这家火锅城的辣酱可真辣啊。”我尴尬的笑笑，顺便把眼角的眼泪擦干。
　　哪里是我不能吃辣，不过是心里早已泪如泉涌罢了。
　　那顿火锅，是我生平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面对满桌子的美食，我却无心品尝，眼里，脑子里，都是身后那桌人，那个熟悉的身影。
　　“瑶瑶，你怎么了啊？今天吃饭就看你心不在焉的。”连室友都看出了我的异常，只是白先生却像个傻子一样，一味的觉得我的乖巧懂事会原谅他的一切，只不过，他也许不会明白，我早就是不会生气了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失望罢了。
　　“没事，就是白天走的路多，有些走累了吧！”我强忍下不开心的情绪，跟室友回道。
　　“那回去早些休息吧。”
　　“嗯嗯，好。”
　　是啊，我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这么长时间看着他们，我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上了，如今，当卸下周身伪装，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一股无力感扑面而来，掌心火辣辣的疼，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不经意间捏紧的拳头中，指甲已深深嵌入了皮肉里，十指连心，白先生的一举一动，却可谓诛心啊！
　　被子里，我无声的流泪。发泄过后的我，没有当机立断与白先生做了结，而是又一次没有出息的为他找了理由。事实总是如此，从高中时代卑微的喜欢开始，我就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找着理由，一次又一次的心存侥幸，然后再选择原谅。
　　也许，他是想明天给我个惊喜呢？也许，刘思思找他有急事呢？来得匆忙，没顾上我？也许，他等下就会来找我呢？也许……
　　不放心的我再次点开了与他的聊天对话框。
　　“臭哥哥，在干嘛啊？想你了。”一如既往的开场白，想都不用想，我都知道一定会是我先打破沉默。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确实卑微，喜欢一个人，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
　　“臭宝宝，在寝室呢。和室友打游戏呢，你早点休息啊。”
　　“嗯，好。”
　　果然，他是骗了我的。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的，说来，也真是可笑，不是吗？从一开始的话题不断，到只剩下敷衍的早安晚安，再到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难道还没有明白，还没有死心吗？
　　分手？这个字眼在我的脑海里划过。一闪而灭，再等等吧，再等等吧，也许有什么不能说的缘由吧，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再等等吧！说到底，是我舍不得他。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们是在一起的，就算没有了感情，就算只是担个名分，也好啊。
　　18岁的开始，我用我的卑微和不舍，艰难的维持着这越来越淡的感情，不知道，身心俱疲的我，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