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16、告白

　　夏季的风吹过耳畔，拂过眉梢，带来了窗外的蝉鸣和树叶的沙沙。书桌上，纸张被吹得飞舞，“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果然，连清风都是知晓我心意的，可惜，你却不知。
　　高考倒计时最后一天，我伏在书案上，百无聊赖。炎热的夏季让人们都变得懒洋洋的，唯独即将高考的高三学子，与这懒洋洋的氛围格外不合。明天便要高考了，我强打起精神，继续温习明天要考的科目。
　　庚子年6月7日，天气阴，高考拉开了序幕。夏季，阴天意味着要下雨，越发湿润而闷热的空气令普通人烦躁不已，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最好不过了。没有太阳的暴晒，没有高温带来的昏昏欲睡，一席席大雨前凉爽的风吹来，让我们燥热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早上八点，我已经站在了校门外。第一场考语文，我手里拿着考试要用的东西，默默的背诵着几篇还不太熟悉的古诗文。
　　想来，这是我第二次站在这里了。熟悉的校门，熟悉的风景，只是身边的人早已不在，当年的考生早已各奔东西，如今，是到我们闯一闯的时候了。意气风发，这里站着的每一个考生，都应当得上这四个字吧！为了美好的理想，为了未来的希望，在属于我们的战场上，以笔为刃，搏杀，拼出属于自己的战场……
　　燕京大学，我来了，白先生，我们终将在那里重逢！
　　“叮铃铃，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刺耳的广播再次响起，长达两天的高考便在这刺耳的广播声中画上了句号，属于我的高中时代，也随着这一场人生的大考，悄悄合上了幕布。
　　考试结束当天，我就去见了小恬。
　　“考的怎么样啊？”带着考完的放松，我懒洋洋的问小恬。
　　“嗯，还不错，这次卷子不算太难。你呢？”
　　“嗯，也还好。对了，成绩出来以后，你想报考哪个大学啊？”
　　“还没想好，反正肯定是要和你报同一个大学啊！”小恬嬉皮笑脸的说。
　　“那就约好喽，大学里我们也要在一起。我打算报燕京大学，等着你哦。”我也笑嘻嘻的回一句。
　　“接下来就等成绩出来吧！成绩出来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玩几天，高三实在是太辛苦了，啊~”小恬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说道。
　　现在想想其实挺好笑的，我高考结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睡觉，睡他个昏天黑地，睡他个地老天荒。说来也是，高三的时候，为了赶进度多做几道题，几乎每晚都学到深夜，好好睡一觉，竟然就是那个时候的我最大的愿望。
　　好好休息了几天后，班长就组织我们几个课代表一起筹办了一个同学聚会，希望在考完试以后，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放松一下。
　　“来来来，好不容易考完了，大家好好放松一下啊！来，干杯！”班长大人率先发表讲话，把整场的气氛都带动起来了。
　　“干杯！”觥筹交错间，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是苦尽甘来，是满怀希望与憧憬，是向着未来走去的决心与勇气。
　　“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我们大家都不在一起了，但也要时常联系，不要忘记啊！有时间的话，我们经常这样聚聚，也挺好的。”班长大人再次开口，说道。
　　虽说三年同窗之谊并不深厚，可如今分别之时，再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心中竟真的泛起了酸楚，不舍之情悄悄爬上心头。
　　越过人群，我看见白先生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白先生今天穿着一惯穿着的那件白衬衫，敞开的领口，挽起的袖子，竟是我最初见他的那副模样，是我最喜欢的他的样子。
　　“余瑶大学霸，考试考得怎么样啊？”在我转头之际，一个同学过来找我搭话。
　　“班长大人今天可是发话了啊，不提考试。来来来，必须罚酒三杯。”说话间，我从桌上拿起了盛满酒的酒杯，递给了他。
　　像是想要抚平我的心事似的，我极力地融入热闹的氛围中，试图用玩笑和打闹来掩饰我内心格格不入的困惑与伤感，白先生有心事，我也是，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在热闹的聚会上，不知所措。
　　我向来知道，我和他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其实我们真的很像，不是吗？在努力追赶他的同时，我似乎已经成为了他，在他身后，沉默不语，像一个影子，虽不语，却始终不离。
　　欢愉之后，便是暗夜里独有的寂静。在众人喧嚣散去后，我和白先生都还未离开，像是等待着什么似的。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夜晚，重新聚在了一起。
　　沉默良久，空气寂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夏季的闷热在众人散去后重新席卷而来，我和他僵在原地，不知用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无话可说的我，既想迫切的打破这沉默，却又慌乱的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等一等，余瑶。”白先生像是着急了一般，生怕我走了一样匆忙叫住我。
　　“嗯，怎么了？”已经把包跨在肩上准备起身的我，又慢慢坐了回来。
　　“余瑶，我……不，瑶瑶，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我知道，你很优秀，也许我是配不上你的，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瑶瑶，未来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白先生有些慌乱，这是我第一次在那张一惯沉稳从容的脸上看到了慌乱的神色，像是极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又慌乱的害怕那东西转瞬即逝一般。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默默喜欢他的三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喜欢我，有一天，被我奉做神明般的人会回过头来看我，虔诚的对我说喜欢我，配不上我，傻瓜，明明你也是那么优秀的人啊！
　　“好，未来的日子，还请白先生多多关照！”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我等了许久，追了许久，竟不曾想，在我们终要分别的最后一刻，我会得到这样的一份惊喜。
　　“瑶瑶，对不起。我骗你说我有喜欢的人，只是想接近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瑶瑶，相信我，我会努力追上你的。”白先生那如星辰般的眸子里竟一时间有了水雾，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在一颗石子的落下后，总是泛起了些许涟漪。
　　而久久等待无果的我，也终于在此刻，绽开了最美的笑颜。
　　“知道吗？傻瓜，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从来都觉得你是很优秀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是啊，从来不祈求我的等待有什么回报，又怎么会真的怪他呢？他原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啊。
　　“瑶瑶，谢谢你。”此时的他，像个孩子一样语无伦次，却又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动人。
　　“瑶瑶，你要考燕京大学对吗？”
　　“是啊。以你的分数，也能考上吧？这样我们就又能在同一个学校了。”我开心的对他讲，却没看到，他的笑容里，是有一点勉强的。
　　“嗯……好啊。”他回答说。
　　听到这话的我开心极了，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的美好时光，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出成绩的那一刻了。而这时的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先生的神色，似乎有一些凝固了。
　　一语成谶，不是吗？写在毕业寄语上的那句，终究成了真。
　　“以后还会有千万个夏天，但都不如今夏耀眼”，以后还会有千万个夏天，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但这个夏天，就在今天，我苦苦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回头，拥我入怀。
　　那天分别之时，白先生第一次紧紧抱住了我。果然，他怀里的温度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温暖，又带着独属于阳光的气息。
　　他身上又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我认出那是男士香水的味道。记忆里的他一惯是不用这些的，但是那天他精心侍弄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我说出心底藏了已久的话语，都是为了能够真真正正的拥我入怀。
　　原来，我们从未错过，原来，这便是刚刚好的缘分。

　　高考成绩出来了，不出意料，我报考了燕京大学。很快，录取通知书便寄到了家里。我兴高采烈的去找白先生，想要和他共同分享这喜悦。
　　“白铮林，我考上了，我考到燕京大学了！”我高兴地对他讲，“你呢？怎么样啊？诶，录取通知书在啊，拿出来看看呗！”
　　“瑶瑶，我……”白先生的情绪有些低落。
　　“哎呀，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让我看看！”说着，我伸手去探他手里攥着的那张纸。
　　只见纸上写着的，却是金陵大学。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一片模糊，而白先生的眼里，也逐渐朦胧起来。
　　“瑶瑶，是我配不上你。”白先生情绪低落，而那时的我，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铮林，你听好了。从来都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们之间，从来就只有喜不喜欢。我喜欢的，从来就是你这个人，而不是怎样的你，明白吗？”我有些激动，生怕白先生会就此放弃，失去继续下去的勇气。
　　“好。只是，我们不在一处了。”白先生慢慢抬起头，听了我的话，他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没事，虽然相隔千里，但终究会再见的，不是吗？”
　　“嗯嗯，好，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你走的，等着我，瑶瑶。”他坚定地语气，让我无法不相信这是真的。
　　“好。”我亦如此坚定而义无反顾的对他说。
　　白先生，未来的日子里，请多多关照，这一次，你终于肯回头了，让我们共同奔赴下一场山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