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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我》
2021.04.29
by一点钦墨
晋江文学城原创首发
第一章
车窗外色彩斑澜的霓虹灯快速倒退，耳边传来电子女声的提醒：“前方为事故多发地段，请小心行驶。”
裴夏迩规矩行驶，将车速降了下来。
放在前面导航的手机忽然响起，界面上显示着“闻也”两个字。
她按下接通键。
耳机里中性的女声伴着哗哗的水声传来，“回去了？”
“还没，”裴夏迩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的路况，回答的时候明显有几分延迟，“你把她们几个都送回去了？”
电话那头水声停下，闻也回答：“李梦涵正好碰上她朋友，几个人一起结伴回学校了，我就捎带了秦氧一段。”
裴夏迩听完，轻呼出一口气，“好，你也快点歇歇吧。”
她话音刚落，左边车道有人按响几道尖锐的鸣笛声。
“你怎么还没回去？”这声音毫不意外传到了耳机那头。
她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闻也还绕远送了人，按理说，她这会是应该已经在家了。
闻也语调逐渐古怪，透着几分难以置信，“你去哪了？不会真听了她们几个的玩笑话，要去网咖挖掘‘明日之星’吧？”
戴着耳机，闻也的说话声就像贴在她耳朵边，裴夏迩几乎能想象到她脸上的表情。
“不是，”她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回梓塘街道那套房子里找件能穿的礼服。”
闻也知道那套房子。
五年前裴夏迩收到西泠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妈妈李玟臻女士说没什么好送给宝贝女儿的，索性一掷千金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给她上大学住。
可惜的是，西泠大学有俩校区，裴夏迩在主校区，李女士激情下单买到了分校区旁边。
大学时候就没住过，大学毕业之后，好好一房子，干脆就成了仓库。
“原来是去那边取东西，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对工作走火入魔，真要去剑走偏锋呢，”闻也随意调侃两句，很快又迟疑着问，“找礼服干嘛？叔叔又催你去相亲吗？”
裴夏迩默然笑了一下，打着方向盘靠左转，“嗯。他答应给我的一笔投资突然扣下了，前两天打电话跟我提了这个条件。”
她又紧接着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肯提要求，我才好安心收下。”
电话那头默然无声。
她们都清楚，裴夏迩的这个小破公司能走到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些事情，该低头还是得低个头。
更何况，是对父母。
裴夏迩听见电话里闻也的声音传来，淡淡地说了句：“也是。”
两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闻也提醒她注意安全之后挂了电话。
三月多的西泠市，傍晚七点刚过天色就完全暗下来了。
梓塘这边原本有几所高校，现在又多了不少新修的小区，不过一年光景，周边的商业化气息随之越来越浓。
路旁的公园里学生情侣并肩而行，遛狗遛猫的中年夫妇坐在木椅上休息，小路上偶尔跑过一两个小孩。
空气中漫着淡薄的寒意，傍晚出游的人却是与日渐增。
因为红灯停车等候的空档，裴夏迩抽空打量了几眼四周。
风格各异的店铺里人影憧憧，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从街头连到街尾，在远处汇成一片。
一片硕大的纯白招牌在黑夜中突兀地显露出来，白底子上两个墨韵黑字张扬肆意。
上书“江湖”。
在成堆的五彩灯光里，它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也很难不惹人注目。
裴夏迩眨眨眼，又往下看。
在招牌的小角落里，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字，写着“上网/西点/竞技/咖啡 3F”。
原来是个网咖。
垂着眼睛往后靠了几分，裴夏迩脑子里翻出下午秦氧靠在办公桌的隔板上开的两句玩笑。
她说，听说有好多天才选手，貌似都是网吧出身唉，咱们有没有可能也挖掘出一两个小天才来？天才选手不行，一两个临时候补也可以啊。
网吧、临时候补……吗？
两个关键词在裴夏迩脑子里停留片刻。
路口的红灯倒数完毕，绿灯亮起，前面的车辆依次缓缓启动。
她的思绪被打断，也踩下油门跟上去。
二十分钟后。
“江湖”楼下多了个身穿白色卫衣、头戴棒球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欣长身影。
门口时不时有大学生走过，她站在路灯杆下，融进人流中，显得毫不起眼。
裴夏迩脚尖打着转，双手揣兜，伪装成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等待”的过程中，她总是不经意间瞄一眼黑洞洞的楼梯间。
好像没什么人进去。
想想也是，网吧起这么中二病的名字，怎么会有生意呢？
还是算了吧。
裴夏迩停下脚步，抬头再看了一眼那块特立独行的招牌，背转过身。
兜里的电话恰巧响起，她掏出手机，屏幕上“三天不打，上墙揭瓦”的备注滚动来回。
街上嘈杂，裴夏迩盯着屏幕迟疑两秒，最后走进楼梯间接通。
“姐，干嘛呢？最近工作忙不忙呀？”男孩子朝气蓬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楼道里空荡荡地，她靠着墙壁，压低嗓音：“裴自诩，又干什么好事了？跟我就别装乖了好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笑，紧接着吹起彩虹屁，男孩子没有丝毫的尴尬，“嘿嘿，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啊。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裴夏迩握着手机，想开口阻止他说废话。
忽而，空旷的楼梯间被踩出沉闷的声响，有人逆光顺着楼梯往下走。她被倏然而来的动静惊扰，下意识视线上移，从棒球帽帽檐下瞥见一只修长又过分细瘦的手。
香烟纸卷被轻巧夹在两根白皙的手指间，烟头飘散着淡白色烟雾，在昏暗的背景色下很难不引人注目。
裴夏迩被那只手吸引，愣在那，仿若游戏被按下暂停键。
电话那头裴自诩还在叽里呱啦地说话，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回荡扩散，非常吵闹。
裴夏迩停顿几秒，侧过身子快速说了句“回头我给你打”，就挂断了电话。
她一改之前的主意，鬼使神差踩着台阶往上走。
原本在下楼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站在原地看手机，裴夏迩上楼的同时，与他擦身而过。
男孩子身高优越，她越过一级台阶才勉强和他平齐，目测应该比一八三的裴自诩还要高上一些，但身形比裴自诩更显清癯。
等到转过弯往上爬时，她刻意放慢脚步。
玻璃窗外透进被滤过一层的彩光，只剩下勉强能照亮台阶的程度。
在昏暗的光线里，用余光扫到那人没走之后，她镇定自若地继续往上爬。
在超过他两级台阶的位置，裴夏迩偏头往下看。
那只拿烟的手随意搭在手机侧边，骨节并不突出宽大，弯曲的指尖弧度稍平。
远看，像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正在打字。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大拇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这样的手不去做职业电竞选手，好可惜。
裴夏迩惋惜地想。
她们俱乐部有个队员叫成郢，他的手也是这样，又灵巧又好看。
他天赋那么好，年纪轻轻，前途本不可估量。
可惜，出了那样的事。
想到这，她有些失神，目光在那只手上多停了几秒。
可能是楼道里的声响消匿太久，楼下的人有所感知地抬起头。
裴夏迩思绪跑远，反应不及。
晦暗的夜色之中，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汇。
时间仿佛静止。
一秒，两秒……
再下一秒，裴夏迩败下阵，逃也似地跑上三楼。
幸而三楼不像二楼那么黑。
网咖出乎意料地大，一上去门口就立了个一人高的立牌。
立牌形象是个斜带斗笠、腰间挂着长剑的古风男子。
就在立牌的旁边，“江湖”两个硕大的墨字依然飘逸出尘。
这时再看“江湖”两个字，裴夏迩忽然就不觉得它中二了。
甚至有几分亲切。
这立牌是《剑指穹蓝》这款游戏图标上的江湖侠客形象。
十年剑穹，一朝梦回。
说起来，作为老玩家的她，已经很久没碰过这款游戏了。
身后的楼梯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刚才对视的尴尬一下子全冒出来，让她难得生出些紧张。
裴夏迩不放心地伸手拉低帽檐，快步走进网咖。
“没有单人包间了？”
“附近学校多，来上网的不都是这大学生嘛，一到这个点单间准没”，网管给她支招，“同学，你要是想清净点，拐角处那几个位置挺偏的，应该比较合你心意。”
“行，就那吧。”
粗略看了一眼网管指的地方，裴夏迩一只手仍旧捏着帽檐，另一只手快速掏出手机付钱。
网吧里敲打键盘的声音劈劈啪啪，时不时有打游戏上头的人鬼哭狼嚎。
窗子的隔音很一般，临街的店，来往的车声也不可避免地传进来。
反正就是一个字，吵。
裴夏迩有个老毛病，环境稍微嘈杂些，她的听力就不太好。
自从踏进网咖之后，后面的脚步声她就完全听不见了，越听不见，她就越紧张。
网管一把身份证还来，她便迅速地逃离前台，等找到位置坐下，藏进电脑中间，她才顿感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如网管所说，这个角落四周确实没人，无比清净。
电脑开机的空档，她坐着没事，脑海中自动开始播放之前那段无比尴尬的场景。
当时楼梯下的男孩子正在翻手机，冷不丁一个抬头往上看。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裴夏迩大致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其实长着张很有肉感的娃娃脸，右眼尾下生了一颗深邃黝黑的小泪痣，正挂在那张被夜色半拢的娃娃脸边缘，微圆的一双大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懵懵然。
像林深处被惊动的某种小动物。
怎么说。
好像有点……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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