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花落》只为故人来

1、春水寒

　　初春山风浸裹落日余晖，映出余寒戚戚。一树梨花簌簌，良素白满，掩不住恶世腌臜。
　　青绿坡地，罂粟摇曳，点点梨花为公子圈出一方净土。
　　顷刻间，所有一切化为一滴浓墨，晕染在陵雪眼中，在她的世界翻江倒海。眸海唯有红与白，耳边唯有风声如涛。
　　踉跄摸到陵殇身边，陵雪无法遏制四面八方而来的的寒凉，抱着陵殇瑟瑟发抖。
　　陵雪拼命呼气揉搓陵殇的双手，“师父，别怕，陵儿来了。陵儿会帮师父暖手，师父别怕，陵儿在这。陵儿是小火炉，很快就能帮师父捂热的。”
　　“师父，陵儿太没用了，连简单的捂手都做不到。师父，你别生气好不好？陵儿保证以后一定乖乖读书学医，陵儿以后会比师兄还认真努力。师父，陵儿还会……”想说的话太多，哭不出来的泪太多，都堵在喉咙里，如同鲠刺戳在喉间。
　　不知时间几何，隐约有泪珠滚落，灼烧出道道沟壑。
　　猛然间，有人碰到自己，陵雪抱着陵殇极力扭动身躯，口中尖叫令厉鬼也恐惧。
　　“啊！”歇斯底里的拒绝挣扎，缩在自己的世界，缩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似乎只要一放手，师父便再也回不来。
　　温瑾不知所措盯着魔怔的陵雪，师妹疯魔了？他该如何向师父交代？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可是作为师兄，他不能有所表露，他还要查清师父之死，他更要替师父照顾陵雪。
　　月上梢头，流光倾泻，挂在眼尾的血珠与高高在上的明月遥遥相应，这样的陵雪让他不知所措，更让他畏惧。
　　“雪儿师妹？”除了眼底的麻木空洞，陵雪未给温瑾丁点反应。
　　“雪儿，我是师兄啊。天色已晚，我们带师父回家好不好？”
　　闻言，凝固的身躯僵硬转动，空洞与温瑾对视，“师兄，你来了啊。师父他贪睡着凉了，你摸摸他身上，冰凉冰凉的。真是的，这么大人了，比孩子还皮闹。”
　　温瑾把脸转向一边，用力咽下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既然师父睡着了，我们带师父回家好不好？”
　　“回家？”陵雪似乎想到什么，而后低声开口，“好啊，我一定带师父回家。”
　　脆弱的黄日勉强挂在黎明线上，陵雪抱着陵殇喃喃低唱，不知是哪里的摇篮曲。
　　已经两日，师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可是陵雪尚在，他没有资格越到陵雪之前安排师父后事。
　　曲罢，曼珠沙华随着余音在梨园弥漫，温瑾倚着梨树睡去。
　　浓雾遮住枯涸的琥珀血海，陵雪背着陵殇缓步踱至溪边，鱼白水汽裹染素色梨花，在碎冰流动的溪面载歌载舞。
　　“师父，对不起，陵儿没用，陵儿一定会带师父回家的。烦请师父多忍耐一段时间。”陵雪半个身子浸入溪流，悉心为陵殇净脸、束发。
　　许是混着碎冰的溪水太过寒凉，堆蓄在眼角的猩红汩汩而下，灼烧嘶鸣的寒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