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江语推开明无妄的房门，声音虚弱，“大人，还劳烦您交给蟒之。”她拿出张纸，只匆匆在中间折了一下。
明无妄接过，收好揣在怀里。此时，她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一点儿人气，惨白得连青筋都隐隐若现。
她又拿出小院的钥匙，“这个，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乔姑娘吧，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若是她问起，您就说我去了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颤颤巍巍想最后给明无妄跪一回，才弯下腰，就立刻被他扶起。
明无妄背着手转过身，“怀璧司喜鹊听令，几月前，我命你去韩昌延手下做内应，虽无功劳，但有苦劳。如今因公殉职，我命你去黄泉路边，等着其他同僚。若是遇到了熟人，递盏灯替他们照路。”
“属下领命。”她说完这句话，就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外面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脸上，宁静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明无妄觉得今日阳光实在刺眼，照得他眼角有些湿润。
他坐到桌旁，倒了杯茶，可本是应该跟雨水一样没有味道的茶，喝进嘴里，却是咸的。
-
乔逸宁到处都找不到江语，只在厨房里放着锅已经凉了的粥，灶台上摆着几小碟咸菜。
她盛起一碗，准备给明无妄送去，推开门却看见明无妄背对着她坐在那里，旁边是倒在地上的江语。
她急忙奔到江语旁边，手一松，碗摔碎在地上，粥也全洒出。她将手哆哆嗦嗦伸到她脸前试探，已经没了气息。
那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乔逸宁也忘了该怎么呼吸。冷冷地问明无妄，“你杀的？”
明无妄没有答话，只不断摇头。可在她眼里，这全是心虚的表现。“屋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难道是赵幽，是我吗！”
明无妄还是没有答话，过了半晌，才轻声说：“想要太平，总要有人牺牲。”
他的话是对的，可她听到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错吗？还是说，这就是朝廷的抉择，是你的大义？”
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对了，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她泣不成声，使劲扯起嘴角，“是我命不好，天煞孤星。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丢了就是死了。”
“就算要牺牲，为什么非得是她？是我错了，不该盼什么太平。”她架起江语朝外面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们不要太平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可任凭她怎么说，身上的人始终闭着眼睛，不肯睁开看她一眼。
乔逸宁离开长安时想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没说出来，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
乔逸宁把她抱在怀里，回头冲院子望了一眼，“别了，指挥使大人。”
而后转身消失在人海。
若是她再细心点，就能听见明无妄话音里的颤抖。
如果她走到他面前，就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眶。
她买了几个包子揣在身上，打算把江语带回长安。
在洛阳往长安去的必经之路上有片林子，走了几个时辰后，她把江语安放在树下歇脚，寻个溪边用手舀了点水喝。
回来时原本江语靠着的地方，却变成了空幽道士站在那，他看着乔逸宁焦急地问：“赵幽呢？”
乔逸宁嘲讽地冷笑一声，“道长，江语死了，你就只关心赵幽？”
“江语？”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死了的那个？她不听话，自然该死。”
“不听话？该死？你一点都不意外她死了？”她恍然大悟，警觉地抽出别在身后的短刀，“该死的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你、你们。”
空幽道士没有后退，反而走上前，“没有牺牲，怎么谋反？”
乔逸宁眼里怒火中烧，想把他杀了去给江语陪葬。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甚至连面前的空幽道士都分成好几个身影。
她试着挥刀，但手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他高声道：“若是我们该死，那没有把赵幽带来的你也该死，世上所有人都该死。”
“这林子里已经被我熏了几小时的香毒，你就留在这吧，同无知的世人一起死。”他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对了，我叫赵空。若是死后想寻仇，尽管来找我。”
她强撑着大喊出一声来，拿着刀挥向自己腹部，才终于因为疼痛找回丝意识，开始细细观察起周围地势。
赵空应该提前服过解药，眼前的他镇定自若，没有半点慌张。现在与他拼死一搏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慢慢退后，左右张望，退到无路可退，才发现身后是无尽的山崖。
鲜血流了满地，她却视死如归，忽地大笑起来，捂着腹部纵身一跃，“我乔逸宁有眼无珠，不得好死，我认了。只求你的结局跟我一样。”
风声呼啸而过，赵空站在原地遗憾地摇摇头。再抬头时，他脸上全是痴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九五之尊都如此，你们更应如此！”
那枚用白色棋子做成的平安扣掉落在血泊之中，被染成了鲜红色。
-
蟒之收到回信后立即赶回了洛阳，可即便如此，还是用去一日半时间。
他拎着个包裹找到明无妄，总觉得大人表情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兴致冲冲地说：“大人，这是给您和乔姑娘带的。”
“可有给江语带？”
蟒之愣住，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扯出了江语。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头，“带了些。”
明无妄倒杯茶，将纸转交给他，平静地说：“嗯，烧过去吧。”
蟒之接过，这次，本是愚笨的他一下子跟开窍似的明白了明无妄话里意思。茫然抬头问：“她...是怎么死的？”
“被人下了毒。”明无妄吹吹那杯茶，可其实茶并不烫，已经凉了许久。“是韩昌延的人。”
蟒之的手攥成个拳头，咬紧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何时能杀他？”
明无妄拍拍他肩膀，“你要是有本事杀他，随时都可以。”
蟒之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眉心拧成个疙瘩。明无妄都杀不了的人，他有什么本事杀？
可笑，可悲，又可怜。
他知道九尺男儿，顶天立地，有泪不轻弹。可还是没忍住呜咽起来。
他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大人，我没用，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杀不了自己痛恨的仇人。”
正当他要扬起另一只手时，被明无妄一把抓住，“若你这么说，我也同你一样。”
明无妄叹口气，“去冷静冷静吧，江语之前住的屋子在左转第三间。冷静完把东西烧过去，多买些纸钱。”
蟒之迈着魂不守舍的步子走到那间屋子里，这里还到处都充斥着江语的气息。
被褥整齐地收拾好，摆放在床尾，他似乎能看到她夜里翻身的景象。
笔墨纸砚整齐地摆在桌案上，他仿佛能看到她曾在这里给自己写信的样子。
想到这，他拿出那张纸打开，这是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纸上用娟秀的字迹写了四个字：你要平安。
世事无常，他紧赶慢赶，却总是迟一步。不过几天，她就离开了怀璧司。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阴阳两别。
蟒之终于哀嚎着哭出声来，将纸小心地捂在心口。他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蟒之早知道，那天是他最后一次见江语，他就会问清楚院子的方位，早早的去寻她，整理好那身飞鱼服，至少给她最后的记忆不是那么匆忙慌乱。
他应该温柔的听她说完，而不是否定完她所有想法，最终什么也没说。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带她离开长安，远走高飞。什么家国、朝廷、官职，与她相比，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没来得及抱她一次，没来得及坐下和她吃一顿饭。
甚至月钱发下来，还没来得及把给她买的新衣裳交到她手里，买张家包子铺做的，皮薄馅多的包子。
总之，他明明可以做到，却什么也没做。明明可以不留遗憾，却以遗憾作为结束。
可惜，没有早知道。
他起身，拿着包裹出门，这一路走得举步维艰，才终于找到家寿衣店，将身上的银子全都掏出来买了纸钱。
老板问他，要不要寿衣？他摇摇头，拿着纸钱离去。
他在山上找了个空地，才把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来条淡粉色裙子，上面用银线绣着几只喜鹊，同她在司里的代号一样。
从前当职的时候，她抱怨过，整日只能穿飞鱼服，都穿不了喜欢的裙子。
那时蟒之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裙子。
她笑盈盈地回答，像桃花一样的淡粉色。
再过不久就是春天了，桃花开的季节，她最喜欢的季节。可她再也看不到。
蟒之点了把火，将纸钱和裙子一起烧了。
“我会平安，替你看春天。”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还差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