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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撕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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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莫城如脚步沉重,回身关上房门,顿时,鲜血从嘴里鼻间喷涌而出。
他冷笑,顺着门边缓缓滑下身,沉沉地瘫坐在地上。
抬手间,掌心的灵力像一团燃烧殆尽的花火,散着浑浊的光亮。
就这样,一夜过去。
前厅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都亢奋地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今日这头彩必定是老子的!”一壮汉撇着嘴,指着众人:“尔等就等着分犒赏便是!”
人群中一道士,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微含笑意,摇头晃脑地:“匹夫之勇,不足以争高低~”他声音不大,满堂人却听了个真着。
尤其那壮汉,顿时立眉瞪眼:“哪里来的臭和尚!”
那道士缓缓吸了口气,瞟了一眼不远处静坐一侧的虣渊:“他叫你~”
众人望去,只见虣渊含眸不语。
他身旁另一侧,妘笙捧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
壮汉见状,想了良久,怒道:“好啊!你个臭道士!敢耍我!”
正说着,那处便混战一团。
玄英刚踏进门口,见这情形两眼直放光,回身拉着黄丙丁又蹦又跳:“师父你看!打起来了哈哈哈!”
黄丙丁扫量一圈,见妘笙他二人那桌空着位置,便扯着玄英走了过去。
正到跟前,玄英顿时不情愿,“师父咱干嘛坐这啊……”
黄丙丁压低声音:“你没看见座都满了,就这有地方。”
“师父,别了吧~”
“啧!你这孩子!哪里不一样!”说着将玄英按在凳子上,转而满面含笑地看着妘笙:“早~”
妘笙目光还陷在书里,“仙师也早。”
那边几回合下来,抓头发扣眼珠子的招式都使出来了,也没分出高低。
玄英只顾如何佯装镇定自若地避开面前这人,压根没看见这好戏,要不定得拍巴掌叫好,笑的前仰后合。
一会儿的工夫,她苦思冥想左挡右避,正瞧见莫城如进了门口,她赶紧站起身招呼:“喂!”随后勾着手将他叫过来。
“坐这坐这!”她把莫城如按到她方才坐过的地方,接着欣喜地,竟不觉坐在了虣渊身旁。
莫城如不解的看向玄英。
玄英也是不知所措,怎地也要去师父那里才对,竟光想着不要对着面前那张脸,一激动坐到这了。于是信口胡诌:“这里阴气重,大师佛法无边,我坐这沾沾正气!”
那三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的看向她。
黄丙丁赶紧满上一碗水,怼进她嘴里:“漱漱口,乖~”
玄英嘴上被堵的恼怒,含着满口水含糊道:“干嘛呀!”
“我这小徒弟脑子不太好,莫要见怪~”黄丙丁笑得比哭还难看。
几人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倒也猜想她有口无心,索性也没同她较真。
莫城如抬眼看去:“哪来的书?”
妘笙将翻一页,指了指黄丙丁。
“他给的?”莫城如惊讶。
“他写的。”妘笙轻吐一声,“你还别说,甚是有趣。”
莫城如眉眼不善地瞅着黄丙丁:“你又搞什么名堂?”
“怎地?”黄丙丁抛来对白眼,“人家这位年轻人叫慧眼识珠~看出老夫的本事!哪像你,啥也不是~”
莫城如此时周身难受得紧,没有精神头再跟吵。
“怎么不见前日那两人?”他环顾四下,找寻那两个说他偷东西的人。
黄丙丁顿改方才的模样,肉眼可见的惊慌:“呃…这个……”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妘笙:“呃……”
妘笙看着书:“就他俩那三脚猫的本事,许是觉得在这丢人,跑了。”
“跑了?”莫城如惊诧。
黄丙丁顿时跟着附和:“对对对!八成是跑了!”
“不应该啊……”莫城如觉得蹊跷,那两人前日何等气焰嚣张,转过天就想通了?
“他们丢的东西找到了?可曾听闻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
黄丙丁和玄英顿时猛地摇着头:“不知道……”
莫城如打眼便看出他俩成心装傻:“到底是什么?”
他二人更是慌张:“真的不知道~”
“天宝玲珑塔。”妘笙放下书,拂过鬓边规整的头发,像是介意有一点杂乱都不行。
“那是什么?”莫城如问。
玄英顿时来了精神:“那可是好东西啊!仙家的上古法器中,天宝玲珑塔位居第四,有毁天灭地收妖降魔的能耐,更重要的,这东西还能收神仙!”她还要往下说,却见黄丙丁神情不对,于是她想了想,道:“呃……不过就是听说失传了,找不着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莫城如打量着她。
玄英不假思索:“我师父的书里看到的~”
“什么书?”他又问。
玄英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旧的蓝皮书,指给莫城如:“叫《学渣应该知道的冷知识》,里面还画着画呢,可好看了~”
(四脸懵 | 逼 | 中……)
莫城如让玄英将书翻到天宝玲珑塔所在那页,正如她所说,果然是有图有字,记载得好生祥细:
“其形长十寸,金漆厚玉璧,十二层八角塔。俱收妖魔、镇鬼煞、除祸孽、斗转乾坤之能。沣连峪山火祸虐十丈天,遂派遣山师蒲仙携天宝玲珑塔镇于此地平除山火,后不知所踪。”
“如果玄英这书里记载的没错,这东西怎么会到他们手里?”他不解。
妘笙淡淡瞟了一眼:“一本杂书毫无真实可言,你还信?”
“谁说的!这可都是我师父耗费心血历遍山河一笔一划写的!”
玄英此话一出,在场这几人尤为差异。
莫城如幽幽地:“看不出来,仙师竟这般喜爱舞文弄墨。可仙师如何得知这天宝玲珑塔的呢?”
黄丙丁羞道:“哎呦呦~你们也知道,我这行当生意难做,所以平时写些听说的杂文趣事,赚些碎银花花~”
莫城如听着,将书翻到第一页,只见得一片小字,边看边念道:“於混元初始,奉天地召,潜紫云之巅,造化施张而万物用焉……”
“啪嚓嚓——”几声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妘笙手中的杯子跌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连一直含眸不语的虣渊,也突然张开了眼,神情震惊地看着黄丙丁。
莫城如见二人的样子,心头一阵疑惑,还没来得及多想,这时黄丙丁一把将书抢走:“你这年轻人,叫你拜我为师你不愿意,老夫写这东西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去去去!找你那师父写去!”
莫城如那脸色沉郁地,比那寒冬腊月的荒草地都要萧瑟万分。
“走了走了!徒儿!”黄丙丁说着,拉过玄英。
“干嘛去啊师父?”
“今夜就要擒那韩晏了,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快走快走~”
二人说话就离席而去。
良晌,诡异的沉默。
“你怎么了?”莫城如望着妘笙悬在半空那只方才握着茶碗的手。
妘笙的脸色苍白,也不似往常那般嘴角带笑。
他挑起闪烁的目光看了一眼虣渊:“跟我走。”就匆匆地站起身。
虣渊也跟着站起。
莫城如顿时明白了,怪不得他俩连惊诧都那么一致,敢情是认识,而且,可称的上是关系匪浅。
“等等。”他叫住二人。
“那两个人在哪。”他问。
妘笙没说话。
他走到跟前,压低声音:“是你拿了他们的东西。”他语气没有疑问,而是确信。“你故意将天宝玲珑塔说出来,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插手。”
妘笙只扔下这一句便匆匆走了。
前厅内一侧是个不小的戏台子,除了眼下,仅是初进这宅院时才见上面有戏子在此演绎。
此时,戏台两侧分别悬挂着肃静的丧番,正中是一把椅子,一方案桌,案桌前沿系着白布桌围。而案桌后,则是一副棺木。
台上只有一位戏子,身着一席对襟素缟白褶子服,点翠头面清油脸,妩媚中带着英气。
这场面来的突然,着实给厅里的人们吓得后背发凉。
因为几日间,这戏台子都拉着厚重的幕布,挡得严丝合缝。如今厅下这群人乱乱哄哄,也就更没人去在意。竟不知这大幕轰然掉落,里头何时成了这般模样。
厅下鸦雀无声,人群面面相觑,各自吊着胆子看向戏台上。
忽而,那戏子款动金莲,迈进台子正中,坐在椅子上,缓缓甩开水袖。
“……我与他,两载夫妻共茅舍~寒灯相伴度日月~虽无情爱似甘露~也曾关心问冷热……如今他长眠不知日和月~怎忍心劈棺取脑恩义绝……”唱到此处,戏子两重泪潸然落下。
莫城如眉眼颦蹙,面沉似水。眼底尽是锋芒。
他不懂戏,亦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戏码,只是看着那唱戏的戏子。
浓抹重彩下,正是陆小小。
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据前夜里那群假术士所供,陆小小指使他们操控术法以寒铁致幻吸纳他人血液,这件事已经肯定,毕竟,他们拿出的金银珠宝可不是普通的财物,而是稀世罕见的珍宝,甚至于莫城如活了这几百年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能在这个地方出手如此阔绰的,也只有如今还能存于世上的末朝皇妃陆小小了。
此先,他将自己的血滴于寒铁沾染的衣服上,法阵就会异动,也就是说受到寒铁侵蚀的人的血液会强烈的刺激法阵。这种情况,只有两个目的,要么以阳血为饵,引出恶灵邪祟;要么以阳血祭祀,以补亏虚。虽说这两个目的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前者稍有一线生机,后者,就是送你归西。若不将法阵破除,待这法阵供养的东西现世,施与它血液的人,便会失去魂实,成为无魂之体,也就是俗称的呆尸。
以那些假术士的脑子,陆小小怕是也不会同他们说明这么做究竟是哪个目的,但这陆小小已然不是什么善类。
今天便是九月初三,若无意外,她到处悬赏抓的那韩晏的鬼魂将至,她却又来了这大庭广众唱上戏,真是叫莫城如好生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