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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余毒 ...

  •   第三卷第五十四章余毒

      黄昏时分,莫城如坐在榻沿边,将凌凡寻得磨好的药粉跟酒一并搅在碗里,调匀后一勺勺喂进储原川嘴里。

      先前莫城如所讲的药方子并非是单纯地借此支开凌凡,确实也有治疗蛊毒的作用,只是效果自然不比妘笙的办法立竿见影,但正好可以在清除虫蛊后,用来解储原川体内的余毒。

      帐内的空气因冰魄碎玉溶解后的缘故而显得又湿又重,这在终日黄沙漫天罕降甘霖的南疆很是反常。好在凌凡现在满心满眼都在王君身上,只是暗觉奇怪随口嘟囔了几句,也没有深究。

      凌凡接过莫城如手中的空碗随手放在桌上,说:“公子要是累了就回帐子歇息吧!我来看着王君。”

      “还好。”莫城如说,“蛊毒总不是寻常毒物,不得见他苏醒实在难安,况且对此物我还算比你多了解一些,在这兴许能帮得上忙。”

      “公子对王君真是没得说。”凌凡感慨了一句,接着说:“那我去准备些吃的给公子送过来,公子守了一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可别再给您饿坏了。”

      凌凡挑帘出了帐,前脚刚走没多远,却听得里头清脆的一声响,他赶紧折返回去,便见帐内一地碎碗片,刚才还躺在榻上的王君现下正擎着他先前搁在桌上的佩剑架在公子喉咙上。

      “王君您醒了?!”凌凡惊喜之余更是惊诧,怎么好端端的动起剑来了?

      储原川目光阴冷,斜眸看看凌凡,又转头与莫城如道:“你们是何人?”

      凌凡好不费解:“他是莫公子啊!王君您、您先把刀放下!”

      储原川周身未动,又把剑刃向前送了几分,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古兰城,我军驻地!”凌凡瞧着王君神色语气都不太对劲,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有问有答,商量着王君先把剑放下。

      三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这时妘笙挑帘进来,见状倒是没有过多意外,而后抬手送出一记冰针打去储原川手上,剑跟着应声落了地。

      莫城如揩去脖颈的一道血痕,问:“他怎么会这样?”

      妘笙说:“残留在他体内的毒素需要慢慢被他自身代谢掉,这期间也许他会有不适,比如莫名没规矩的疼痛,或者短暂记忆错乱等等。”

      “要多久才会恢复?”莫城如问。

      “这可说不好。”妘笙说。

      “王君……王君您当真不记得我们了吗?我是凌凡啊!四年前您带卑职回朝阳宫,您命卑职做护卫统领,您忘了吗?”

      储原川一脸陌生,定定地看了凌凡一会儿,突然面色一变,捂着头痛苦不止。

      凌凡手足无措,急声问:“这怎么办啊!”

      妘笙频频咂舌,“清毒急不得,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子给他服用,这期间就好好静养,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就得他造化了。”

      正说着,储原川渐渐平复下来,忽而仰起头,陡然又像变了一个人,满眼纯真似的看着凌凡,说:“这位施主是来求神还是来还愿?”

      凌凡一怔,便几乎要哭出来:“完了完了……”

      储原川见他不答话,目光看向莫城如。

      他静静地看了莫城如半晌,继而展颜一笑,“这位小先生面相甚佳,可你为何神情如此哀伤呢?若有难解之事,不妨要贫道为你卜上一卦?”

      “……我看还是再加些药量好了。”莫城如说。

      凌凡担忧:“那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妘笙说:“最坏的结果也比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得多就是了。”他转身,“走吧,还需要你帮忙。”

      瞧着王君的样子,凌凡委实不放心,“可是公子不会有危险吧?要不还是我留下吧。”

      莫城如没言语,转过身就走,储原川紧跟着小跑两步拽住他衣角,满面欣喜地说:“走吧!”

      莫城如侧首看他,“你去哪?”

      “小先生去哪我就去哪。”储原川说。

      莫城如扽了扽衣服,储原川紧紧不撒手。

      “我听说雏鸟破壳时候第一眼看见谁,就把谁当娘亲,我们王君此番失忆可不等同于重生?那他第一眼见的是公子,难不成就把公子当……娘亲了?”凌凡说。

      “你不但不看雌雄,还把你们王君比作飞禽。胆子不小。”妘笙说罢,挑帘先走了。

      那两人还在僵持着,瞅着王君眼下对公子尚无威胁,凌凡便随着妘笙去了。

      “放手。”莫城如说。

      储原川不动,“我不放,我要是松开手,先生就跑了。”

      莫城如沉声说:“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储原川委委屈屈地努起嘴,悻然松了手。

      储原川此时当真如孩童那般,举止言语都尽显幼稚。两国交战迫在眉睫,而中军大帐内王君却如此,岂能不叫人忧心。

      莫城如见状,多少不忍。语气稍作缓和:“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储原川神色骤然恍惚,努力的回想着什么,喃喃道:“我……我应该……我是谁呢……”

      他抱着头,重重的敲砸着,一遍遍重复:“……我是谁呢……我是谁?”

      他脸色如死灰,目光直直的,仿佛失了心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颤抖起来。

      “储原川,”莫城如拉住他双腕,“我们不想了,没关系!”

      “滚开!”储原川突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莫城如,而后一面低语着,一面来回踱步,又在莫城如始料不及时像疯了一样抓起手边的一墙摆件一个个砸了个稀巴烂,继而他周身抽搐着贴着墙壁滑跪在地,口中呜咽地哼痛不停。

      莫城如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而储原川不住地将头撞去墙壁,此时他仿佛有极大的力量,怎么拉也不住。莫城如忽地抬起手掌垫去他早已血红一片的额前。

      好半晌后,储原川才终于像泄了全身力气,就着姿势倒了下去。

      他恍惚地睁睁眼,便正对着一道线条温柔的下颚。

      莫城如抱紧他,摩挲着他的背,“不怕了,我在。”

      储原川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身着着单薄的里衣也尽数湿透,仿佛被水洗过。

      他眼眶猩红,哽咽着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莫城如说,“想不起就不要想了,没关系的。”

      “有关系。”储原川呼吸凌乱,说起话颠三倒四:“我如果这么没用,就会被当成废物,废物是不配活下去的。我要比旁人努力,我要比旁人厉害,我要万人臣服,否则万人会要我死。可他们为什么想要我死,我却想不起来了。我应该要想起来,因为我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还不能死……”

      莫城如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你只是生病了,会好起来的。什么也不要怕,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到你。连你自己都不准。”

      莫城如抱起他放去榻上,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储原川就睡沉了。

      半夜里,凌凡跟妘笙来送药,只是见储原川睡得很香,又听得莫城如说他先前折腾了好一番,便也没有把药喂下,只等他醒来再喝。

      三人坐在帐外烤着火,各个心事重重。

      “今日怎的一天都不见那位汪将军?”莫城如问。

      凌凡说:“今天一大早,冯尚书派人把汪将军叫去了鞑蒙,说是有要事商讨。”

      莫城如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凌凡继续说:“不过后日便是南疆的肉孜节,汪将军的军队会负责守备,所以他今夜要是不回来,明日也一定到。”

      “这时候还要办节会?”妘笙问。

      凌凡说:“肉孜节是南疆的传统,每年三日,黎明前至日落要禁食,也要禁止房事等等这些行为,意思是要省察自身,洗涤罪过。白日里百姓会到庙堂祷颂或者拜访长辈,到了夜里就会有集会。三日过后,就是正式的开斋聚礼,空前热闹。原考虑到战事可能会有影响,本不应再有大规模的人员聚集,可是这毕竟是当地的信仰,而且,若是这时候取消,难免百姓过分担忧,所以王君的意思,还是照例举办,加强守备就是。”

      凌凡朝篝火里添了两块木头,隔着火光问:“公子信不信神佛?此处有座大净洁寺,公子可以去拜拜,或者随便逛逛也好。”

      “好。”

      妘笙看看莫城如,没成想他会答应。

      “你何时也开始求神拜佛了?”妘笙问。

      “总憋在驻地不利于恢复,带王君出去转转。况且他现在余毒不清,不知何时又要发病,万不能叫人发现,不然人心惶惶,叫人有机可乘。”莫城如说,“这件事只我等几人与汪将军知晓便可,若军营里有人生疑,先行瞒下,实在不行,就说王君心系百姓,想要与民同乐。此番为微服私访,不宜声张,违者军法处置。凌统领觉得如何?”

      公子考虑周全,凌凡稍作权衡,应道:“听公子的。”

      “那明日就带他离开。届时若汪将军没有回来,还得要凌统领打掩护。”莫城如说。

      “去哪啊……”

      三人汗毛一竖,猛地寻声看去黑暗处。储原川从帐帘中间探出头,只露出一个面庞,暗夜里影影绰绰看到他病后森白的脸上,此时正露着看来别提有多瘆人的笑。

      “带我一个呗?”他咧着嘴问。

      莫城如望了他一会儿,回头问妘笙:“……你确定他是记忆错乱吗?为什么还会疯疯癫癫的?”

      “虫蛊会损伤神经,记忆错乱是最轻的,他能捡回一条命都已是万幸,行事疯癫些也正常。不过据我观察问题不大,还是以吃药为主,静养为辅。”妘笙叮嘱:“最好也不要刺激他,顺着他心意来。”

      凌凡喉咙一滚,心里头打鼓,“王君当真不会有事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应该……不会。”妘笙说。

      “下蛊之人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么。”莫城如问。

      “还没来得及问大将军。”凌凡说着,起身去到还夹在帐帘间一动不动的王君身旁。他刚要伸手把人解救出来,就见王君目光一凛,凌凡顿时收回了手,不敢再动了。

      莫城如看着熊熊篝火,沉思着:储原川身上的蛊虫虽已清除,暂时来看没有其他的异常,但蛊毒毕竟奇邪得很,想要确保他当真无恙,解铃还须系铃人。况且能炼制这种东西的人绝非善类,放任其不管,不管对储原川还是其他人都是一大威胁。

      “明日我独自带他走。”莫城如说,“你还有伤在身,近日来一直奔波,都没得休息,又为救他动用了灵力,接下来就暂且在驻地将养,其他的事你别操心了,身体要紧。”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妘笙说。

      “你可不弱。你帮我够多了,但必须是在保证你不会因为帮我而受伤的前提下。我视尊者为莫逆,因而不忍有愧。尊者还是成全了我吧。”莫城如说。

      妘笙嗤笑,“说得这么严重。”

      他擦擦手,站起身长舒一口气,“行了,那我这个老人家就休息休息。终于能睡个好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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