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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九霄妘梦(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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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与那位九…九娘,是旧相识?”莫城如大概料到妘笙尊者口中的九娘就是入梦救他那位九婆婆。
“倒是相识一场,不过…她或许并不这么认为。”妘笙尊者垂眸冷笑。
“那九娘现在也在这临沽岭?”莫城如问道。
“或许吧。”妘笙说。
莫城如摸了摸胸口,暗想到底应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看妘笙尊者面色不似往常,大概是有什么隐情?想来想去,缓缓开口:“实不相瞒,”他走上前:“晚辈前几日的确曾被人相救…”
妘笙尊者眼前一亮,急等着他说下去。
莫城如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半晌才道:“不过是在梦里。”
妘笙惊疑,“梦里?”
莫城如忙说:“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在梦里见到了九婆婆,是她告诉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他本打算接着解释,入梦救人这种事任谁听了也会觉得他胡扯,就比如身后张着大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沈沐。
可妘笙尊者沉吟片刻却幽幽回道:“我信。”
“你…你信?”
妘笙尊者点点头,接着问:“她可还同你讲过别的?”
莫城如想了想,“别的没有什么了。”
妘笙尊者身子一沉,似有重物压在头顶,一下子变得落寞不已。
莫城如歪着头,小心的问:“不知九婆婆现在身在何处?怎么从不见她现身?”
“她死了。”妘笙说。
“死了?”莫城如浑身汗毛肃地立起来,“可、可之前救我的又是?”
妘笙尊者看着莫城如胸口的痕迹,并没有答语,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你连死了都要去救别人,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你都不愿来见见我?”
……
医师大会第二日清晨,九娘独自在谷中漫无目的的晃荡。
“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啊!!”
远处那声音急促且慌乱,闻声寻去似乎是安排几位宾客下榻的别院。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赶去。
眼见众人围在院门口不停向里面张望。
“出什么事了?”九娘拉过一位谷中弟子问道。
小弟子紧张兮兮的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昨天来的师伯死了!”
九娘心头一惊,“什么?”
她拨开众人挤出一条缝隙跑进院内,院内呈‘回’字形结构,外缘一圈三座房屋分别为东厢房‘水蔓青’、西厢房‘火麻仁’、正北房‘金沙藤’,正中间两座东厢房“土木香”和西厢房‘木棉花’相对而座,眼下出事的正是蒲芦子下榻的西厢房。
屋内厅堂站着昨日看台上三位,山耑峰主崖伯、 堰埖山庄主梅夫人和徐陵公孟川。另外还有谷中两位弟子秦相南,阮风。
他几人围在两旁,只见正中间地上的蒲芦子周身发黑,嘴唇青紫,紧闭的双目下两道血迹早已干涸。明泽仔细查验着尸体,猜测此人大概昨夜已死。
“师兄,怎么回事?”九娘俯身蹲在他旁边,眼神在尸体身上自上而下扫过,落在蒲芦子手上,此时明泽也正看着那双手拧眉深锁。
“中毒?”他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明泽掰开他唇齿,示意九娘:“舌苔黑紫,”又上前嗅了嗅他口鼻,尸臭之间酒气弥撒,隐约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思量片刻,道:“砒石。”
一旁几人对眸而视,沉默不语。
九娘扫过一旁桌上酒菜,取出银针挨个查验一番,四菜均无异常,唯独杯中残酿银针刚入片刻就变得乌黑不已。
“这酒菜是谁送来的?”九娘问道。
“我……”阮风战战兢兢的迈了半步,极为惊恐的解释道:“我昨夜给每位师伯都送了膳食!几位师伯都没事啊!况且我跟他无冤无仇我干嘛下毒杀他啊!”
“别怕,”明泽拍了拍他肩膀,转回身与众人道:“我门中弟子几乎从不出谷,与外界更无渊源,昨夜本备下晚宴答谢几位师伯,不过据弟子回禀几位师伯不愿一道出席,所以我才临时叫阮风将酒菜送到各位房中,即是‘临时’被我叫来的人,想必这下毒之人应该不是他。”
崖伯轻哼一声,整了整衣襟,道:“师侄这话听得可是不怎么入耳啊?一开口就将你们巫铃谷摘的干干净净。照你这意思是我们几个下的毒了?”
明泽赔笑着回道:“师伯莫要误会,晚辈也只是猜测而已,要是有哪句说的不对,还望师伯海涵~”
崖伯愤愤的甩甩衣袖负在身后,扬眉撇嘴,颇为不忿。
“一大早就见这晦气,真是脏了眼睛,我可不想再呆下去。走了~”梅夫人拍拍胸口绣花精巧的绢丝团扇,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那两位见状也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秦相南怎么想也想不通:“人死了他们不急着找凶手怎么还这种态度?真是冷血…”
“你有所不知,” 明泽看着几人背影,略感失望,“这蒲芦子平日里说话就刁钻刻薄,为人更是奸诈阴险,众家皆对他颇有微辞。他这一死,不知了了多少人的心愿。”
秦相南似懂非懂:“可这些事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泽未动声色,反而九娘却忙着回道:“师兄当然有师兄的办法了~想知道啊?”
秦相南与阮风猛劲的点着头。
九娘缓步至跟前,故作神秘的凑到他二人耳旁假意张口,忽地照两个榆木脑袋狠狠地各拍了一掌:“等你们当上大师兄就知道喽~!”
从客院出来,明泽先行派人去沣连峪通传此事,又将蒲芦子尸体停放在一处临时搭建的茅屋内,想着从沣连峪赶来此处最快也得三日,这期间必定将真凶缉拿归案,也好给人家一个交代。
他与九娘重新将尸体仔细查验一番,确认此人的确为中毒身亡。九娘却不解道:“到底是何人会用毒杀人?按理说这种伎俩不像是几位修为高深的师伯所为。”
明泽略有所思:“这几位师伯在江湖中皆有一席之地,若要除蒲芦子这等恶贯满盈之人,必要出师有名真刀真枪的一决胜负。不过…若出师无名……”
九娘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掉以除后患?”“那凶手为何不等医师大会结束,在回行路上把他杀了?那样岂不是知道的人更少?何苦急这一时?难不成…他是临时起意?”
“有这个可能。”明泽拿起湿帕子将刚才碰过尸体的手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可这砒石是从哪来的?”她说话间不自觉挠了挠头,被明泽一把抓住手腕,一边将她那双散发尸臭的手好好清洗了一通,一边说道:
“我问过药房的管事,这几日他一直待在药房炼制丹药,未曾出去过。”
“那就是凶手自己带来的?可既然是临时起意又怎么随身带着毒药呢?”
九娘绞尽脑汁根本理不清头绪,想了想问道:“这件事要不要禀告师父他老人家?”
明泽摇摇头:“暂且不必。等查出眉目,我再亲自去领罚。”
九娘扁着嘴:“师兄不必自责,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前去,我跟师父解释!”
明泽笑笑,暗想这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世间纷扰。不过若是她一辈子也理解不了,才是更值得他高兴。
他想罢,转而意味深长的说:“我推测这种手段…倒不像大丈夫所为。”
“怎么说?”
“下毒这种手法并不高明,却更易得手,通常在对手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时才会用这种方法害人性命。除去谷中弟子,几位师伯修为最高的是崖伯,其次是孟师伯,剩下梅夫人与蒲芦子二人道法虽属性不同,却也不相上下。所以我怀疑…”
他二人相视无言,却是心照不宣的想到一人。
这晚刚入夜,梅夫人坐在床榻上面色沉郁,本就惨白的脸看起来更是骇人。
她摸了摸肚子,暗自叹了口气。
“咚咚咚”几声轻缓的叩门声。
“谁?”她忙披上外衫惊慌的问道。
“梅夫人,我是九娘,我来送吃的给你~”
她微微皱了皱眉,想了片刻,顿时换了眉眼似的打开房门:“进来吧。”
九娘打开食盒,将酒菜摆在桌上:“梅夫人在这可还住的惯?”
梅夫人轻挑了个眼皮:“有什么惯不惯的?你师父予我有救命之恩,他的事我自当鼎力相助。”
九娘斟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夫人为我们巫铃谷远道而来,可却遇上这等事,实乃谷中失职,千错万错还望夫人见谅。”说着深鞠一躬。
那梅夫人挺了挺身子:“这话也不必说的这么客气,谁也想不到蒲芦子会死在你们谷里,再者这错不错的也轮不着我来说,我劝你有这个时间还是早点找出真凶吧~”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我敬您一杯。”九娘掐着酒杯向前送了送,紧接着一饮而尽。
梅夫人抬起袖子挡在身前:“近日里许是舟车劳顿身子抱恙,胸口闷得很,心意我领了,酒就不喝了。”
九娘急忙询问:“夫人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我们巫铃谷别的没有,大夫可是有的是啊!来我帮您瞧瞧~!”
她微微侧过身:“啊不必,小毛病休息一下便可。”
九娘抓起她手腕:“那可不行!你为了我们谷里忙前忙后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这要是再给您累病了,让我们怎么跟师父交代!来来我给您看看!”
“都说了不用不用!”
“来吧梅夫人您别客气!”
俩人拉扯间,九娘在她身上胡乱的摸索着,若那东西真在她身上,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行了!!”梅夫人立着眉:“干什么这是!你给我出去!”说着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口。
九娘赔笑道:“梅夫人您别生气啊~我这不也是好心……”
“出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您早休息哈~”九娘怯怯的退出门口,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她转回身,那张谄媚的脸顿时收起笑容,渐渐浮现几许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