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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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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四十四章朋友
夜里皇城周围一片寂静,凌凡一路来到后门附近正见几名守卫,于是连忙躲在墙角。
近卫府出事后,王君便就以追查韦中余孽的名义将凌凡派出宫,暗里实际要他在这段时间去保护莫公子安危。凌凡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随后又甩了尾随的探子折返回了朝都。因着王君不想再有旁人知晓莫公子的行踪,而凌凡自己现在也就不能露面,所以往日随时出入的宫门此刻却叫他难住了。
他稍作思量,抬眼看了看两丈高的宫墙。
凌凡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五六步,接着摩拳擦掌,登时跨步踏着墙面而上,毫不费力地翻墙跃了进去。
他前脚刚落地,人还没站稳就猛地被人从背后擒住按到墙上。
“哪里来的小贼?”身后人沉稳的呼吸从他脖子蹿到脸上,吹得发痒,语气不像质问,却像明知故问。
好一个冤家路窄。
陈明冲刚刚巡守到此处就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入。两丈高的宫墙哪里一般人说翻就翻的,他打眼一看便认出了凌凡。
凌凡耸肩挣扎,“陈老三!是我!”
僵持片刻,陈明冲才松开他手腕,待他转过身说:“王君不是派你外出了么,没走?”
诸多事情不好言明,所以凌凡就找了个有理有据的理由,说:“你知道王君为什么要我走,不过近卫府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没法放心离开,就跑回来了。”
陈明冲斥责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欺君。”
凌凡不以为然地抱着膀,活脱滚刀肉的做派,说:“回都回了,打死都不走。近卫府二百多号人都押了,我这个老大跑了算怎么回事?搁你你不管?”
陈明冲被噎得语塞,无可奈何地问:“人都在刑部和廷尉监,你跑到宫里来做什么?”
凌凡一番左思右想后,抬起头看着陈明冲说:“陈老三,我们也共事两年了,我们算不算朋友?”
陈明冲神色没变化,鹰隼般的眸垂下来盯着凌凡的眼睛,“干什么。”
凌凡靠去墙壁,酝酿了一会儿说:“除了近卫府的兄弟,我在朝阳宫就没有什么值得交的朋友。我进宫时间不长,又做的得罪人的活,哪里有人真心待我。初到宫时候只有桂公公对我颇为照顾,我视他若父若友,还打算给他养老送终……”他冷笑,“结果他三族都死在近卫府之手。现在要说还算不错的朋友,也就只剩你一个了。”
陈明冲眯起眼瞧他,说:“凌统领,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你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这么一本正经、镇定自若。”他欺身向前,抬起手撑在凌凡身后墙壁上,说:“我信你担心近卫府以及桂公公那件事,你如果有事相求就直说,不用跟我套近乎。”
凌凡被戳破了心思,顿时紧张地提了一口,尴尬笑笑。陈明冲比他高半头,身形结实又魁梧,这工夫还穿着甲胄,更显得高大许多,也许又是因为确实扯了谎理亏的关系,凌凡感到陈明冲整个人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所以下意识摸着墙壁向下躲。
陈明冲正身,说:“刑部和廷尉监没透露半点消息,不过两边都有人盯着,不论谁要想携私报复滥用私刑,都会直接上报廖大人,撤去督办之职。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凌凡极少听陈明冲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虽然人是冷了些,不过从来不说废话和假话,这一点就强过太多人。
“谢了啊。”凌凡说。
他犹豫着如何开口说鳇鲟筋的事,迟迟拿不定主意。其实按理说鳇鲟筋本来就是王君许给莫公子的东西,只是暂且被安置在冰窖里,物归原主也是天经地义。但是王君先前已经散出消息说莫公子不辞而别,眼下又有什么理由在保证莫公子行踪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又能让陈明冲准许他去把鳇鲟筋带走呢?
这件事他想了一路,倒是想到了一个不成熟的办法,就是实在难以下定决心。
“你、还没回答我,我们是不是朋友?”他问。
陈明冲沉默须臾,“是。”
“那就好办了。”凌凡一狠心,趁陈明冲不备,突然上前一步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紧接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浸了迷/药的帕子捂在他口鼻,不到半刻,陈明冲就昏了过去。
“对不住了朋友。”凌凡把人放倒,连忙脱下他的甲胄穿在自己身上,匆匆赶去了冰窖。
夜里天色晦暗,凌凡对朝阳宫又熟悉,他穿着陈明冲的装扮在宫里行走更不会有人起疑,尤为顺利地取回了鳇鲟筋,特意从来时相反的方向赶回了百花楼。
他敲开雅阁的房门,却见屋内除了莫公子还多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
凌凡诧异,“凤老板?你怎么在这?”
凤飞花没答,颔首一礼,说:“多谢。”她伸出手讨要,“东西交给我就行了。”
凌凡抓紧包袱,一点要给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警惕地握着刀挡在身前。
莫城如在凌凡回宫时与妘笙商议如何炼制丹药,结果两人都不通,妘笙去往万宝局取血精石时试探着问了凤飞花一嘴,好在凤飞花对此还有研究,并有一件独门法器可以相助。
莫城如起身走过来,说:“凌统领莫担心,凤老板是自己人。”
凌凡一听,见他不像被胁迫的样子,于是解开包袱,从甲胄中取出一个木匣子交到莫城如手上。
木匣子分量不大,端在手上却让莫城如感到沉重。他从前说过那么多次不想活,也确实在认真等死,而那时他不过是个极力想摆脱厄命的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谈不上怕面对,就是太累了。现在他摇身一变,又成了被上苍眷顾的死而复生的宠儿。好像时至今日,主宰自己命运的选择权才真正交到自己手里。
他沉了口气,神色平和地把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约摸一臂长的鳇鲟筋盘卧在一层厚厚的冰块上,颜色鲜亮水润,看来被保养得很好。
凤飞花查看后,与凌凡说:“还请小兄弟在门外等候。”
凌凡没多言语就退了出去。
凤飞花设下一道结界屏障,继而掐诀在地中央幻出一件一人高形似炉鼎熠熠生光的东西,与此同时,满堂都被它的光芒映照得一片华彩。
凤飞花说:“母亲在九重天司灵宝,其中数这座炉鞴她最为得意。据说它是由一块赤曜陨铁所制,与它一并还锻造出了一柄宝剑,名唤擎天。赤曜陨铁即是至阳如真火,又至阴如忘川,不论什么东西被它沾染上,都会形神俱散,戾气甚重。不过用来做炉鼎和宝剑最为适用。炼丹期间我会在旁时刻护持,兄长不必担忧。”
莫城如点头应下。
血精石、不死骨和鳇鲟筋陆续进入炉鞴,凤飞花打坐凝神,以灵力催动起火焰。妘笙与黑爷则一直守在楼下护法,以防被人冲撞。
天将明时分,凤飞花终于收回灵力,疲惫却惊喜道:“成了!”
她从炉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放在掌心都兴奋到微微颤抖,转身捧到莫城如面前,“兄长。”
莫城如缓缓捏起丹药,没什么犹豫,便送入了口中。
仅仅在吐纳间,从腹腔深处迅速炸开撕裂般的疼痛,重重地穿透着他体内每一条经脉,此般激烈的痛苦并不亚于当年在后山遭遇的折磨,而更似无数把烧的通红的火钳子钻进肉里搅/弄捣腾,他铆足了劲站定在那里却还是忍不住地跪俯下去,周身遍处的难受让他僵硬地一动再不敢动,甚至连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他因用力克制而暴怒起的一根根青筋可怕地由青色变红再到紫,连眼珠也渐渐充满骇人的血光,好似下一秒就会渗出血水那样闪着奇异的寒光。
凤飞花也被他的状态震慑住了,又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操持灵力渡去他体内,这时莫城如缓缓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哑的低吼,顷刻间原本闭塞不畅的灵力赫然冲破桎梏游荡于他经脉之间。久违的甘润如清泉一般流淌在他体内,他慢慢地睁开双眸,眉宇间流转着不言而喻的万般舒畅。
眼前之景物清晰可辨,即便是枯灯下都使他觉得分外明亮。
“朝歌。”他视线落在凤飞花脸上,浅声唤。
第一次得见她的尊荣,陌生而又熟悉。
凤飞花抬眼看他,见他目光炯炯有神,不似往日那样迷离,突然地失声怔愣,随后登时眼眶湿润,哽咽道:“……成、成功了?”
莫城如一笑,明眸皓齿更胜从前。
“行了,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妘笙推门进来,后跟着黑爷和凌凡。
莫城如起身,抱拳道:“多谢各位。”
“大……大当家!!”黑爷哭嚎着一把抱住莫城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可算恢复过来了!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再也好不了了!”
黑爷死死抱着人不撒手,裹得莫城如呼吸都有些困难,仍是笑着安慰,“这不是好了么。”
黑爷抹泪,“对对对!好了好了!”
这几人各个欣慰,独独凌凡稍显凌乱地站在门口。
莫城如安抚好黑爷,随后走过去,从上到下看了凌凡一番,这位少年郎身形高挑瘦削,却骨相精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他五官如刀刻般分明,一双剑眉下双眼透亮干净,又展露着少许桀骜不驯的轻狂。
“凌统领比我想象中更英气十足。”莫城如说。
凌凡缓了缓神,迟疑地说:“公子能看见了?”
莫城如说:“嗯,多亏凌统领不辞辛劳冒险入宫替我拿鳇鲟筋,这份大恩我记下了。”
凌凡羞臊地笑,“公子言重了,凌凡奉王命保护公子就当竭尽全力,能见公子平安无恙,也替王君为公子开心。”
莫城如没说话,礼貌一笑,接着话锋一转说:“南疆无音信,近卫府事情没有解决,凌统领不便露面回宫,若不嫌弃,就暂且留在百花楼吧。”
公子仁义,明知他无处安身终日呆在梁上风吹雨淋,特意给足了颜面扶了梯子让他下来。整个朝都除了王君,现在也只有公子愿意提供一个可信的屋檐。这是王君牵挂之人,也是凌凡唯二需要守护的人。
隔天清晨起来凌凡见莫城如留了字条,意思说有急事与妘笙外出,不日便归,让他安心留在百花楼休息等候。
要放在平常,凌凡不会察觉不到莫城如是何时走的,只是他十几天几乎没有合眼,沾了软榻终于也熬不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想来公子已恢复,又有故友携伴外出,人走了多时这会再追怕也是不得行,也只好遵命行事。
他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二人回来,心里头实在不安,就与黑爷追问二人下落,黑爷只说他们往城东方向去了,具体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凌凡闻听后紧跟着打算出去找找,刚出门口却突然跟一人撞了个满怀。
他抬眼一看,当即转身要跑,结果被那人一把拎到了窄巷。
他嘿嘿笑,“这么巧啊三爷,来玩啊?”
陈明冲冷着脸一言不发,弄得凌凡好不惶恐,他目光躲避,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明冲看着他,说:“你衣服上沾了百花楼的味道。”
凌凡倒是忘了陈明冲的狗鼻子。
“翻墙入宫,给守卫下迷/药,偷盗甲胄、佩刀,”陈明冲逐字说的抑扬顿挫,一边说一边走近,突然低吼道:“凌凡!”
凌凡一哆嗦,“吓我一跳!”
陈明冲脸色铁青,“你太胆大妄为了!幸亏那晚你没惹出什么乱子,不然谁也护不了你!”
凌凡也不再装傻,嗫喏道:“行、行了,是我错了还不成么。偷你的东西都在房间里呢,放得好好的,我就是借用一下,我还你就是了。”
陈明冲怒道:“连刀你都敢偷,你要干什么!”
“我怕你拿刀追我啊!万一咱俩真要打起来你说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拳脚也就罢了,动刀动剑会要命的。”凌凡伸手指天道:“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拿你的刀做伤天害理的事,真的!”
陈明冲在沉默中慢慢平静下来,面色从气愤到无奈,蹙着眉问:“你这几天都在百花楼?”
凌凡答:“啊。”
陈明冲顿时说:“拿东西,跟我走。”
凌凡问:“去哪?”
陈明冲严肃道:“你是近卫统领,呆在那像什么样子?换个地方。”
凌凡坚定,“我不能走。”
陈明冲费解:“为什么?”
凌凡答:“实话告诉你吧,我在此是有重任在身,但详情恕我不能相告,你就算逼我我也不会说。”
陈明冲沉思片刻,最后放弃追问,说:“廖大人收到暗报,王君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