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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仁德 ...

  •   第三卷第三十一章仁德

      朝都城门口,近卫府铁骑分列两侧,候驾接应。

      “嚯!凌统领,你们近卫府好大的阵仗!”孙庆坐在马背,吊着眼瞧。

      凌凡一笑,说:“走时仓促,这不叫些没眼的冲撞了王君,回来可不得压压惊吗。”

      凌凡扬鞭驱马上前,引车辇进入城门,铁骑倏忽整肃,沉重的铠甲碰撞出清脆的一声震响,众近卫勒着缰绳扶刀随行。

      左迎春及部下下了马,跟在最后。

      “将军是镇国大将,怎容这小子作威作福?我忍不了!”孙庆气不过,转身便要走。

      “站那!”左迎春将人叫住,“闹什么闹?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下个马你忍不了,掉脑袋要不要?”

      孙庆转回来,心头还是不痛快,嘟囔着:“凭什么他近卫府铁骑就能跟城里横行霸道,王君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叶坤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折的草,不咸不淡地说:“近卫府是王君一手调教的亲兵,峮王也得给三分薄面,你算老几?”

      孙庆被呛了声,顿时不说话了。

      “镇国将军这几字以后莫要再提。”左迎春嘱咐道。

      叶坤和孙庆听着,没吭声。

      朝阳宫前百官早已等候多时。

      大晴天烤的各个满头大汗,官帽底下要烧开了锅,也不敢脱帽擦拭,豆大的汗珠顺着帽沿往下流,人就像要被活活蒸熟了,强打着精神眼巴巴的张望。

      凌凡带着车队在城中绕了三圈后,才慢悠悠进了宫门口。

      大臣们见了铁骑护驾而来,离老远便跪迎。等到了跟前,耳听得隔帘一声:“起来吧。”

      将站未站之际,便又一声:“本君乏了,就不见了。各位回吧。”

      话音刚落,凌凡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垂眼看看,说:“各位大人请吧?”

      底下的人这就退了开,让出一条路来。

      待王君的车辇进了宫,宫门外众人脸上各种颜色,煞是缤纷。

      “王君这回怕是要动真格的了。”廷尉右监常平猫腰抹着汗往外走,一时分不清是冷汗是热汗,他与身旁人道:“之前只当是避暑,敢情王君早有筹谋,实则是去追查当年百鬼哭矿难一事。王大人,我听说裴怀正三人押在你那,可审出个结果?”

      “近卫府接管啦。”刑部郎中王成语气半笑不笑,“连夜就把人提喽。”

      常平问:“没说什么?”

      王成一乐:“能说什么?我这刑部初设匾还没挂,这人怎的没送你廷尉监?近卫府前脚送来后脚接走,到我这过了下水,可以啦。”

      常平脸色白了又白,说:“这么说王君是信不过廷尉监……”

      “怎么能呢,这不也没落到刑部么。”王成正正官帽,不以为然说。

      常平哀叹一声,“只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他话刚说完就觉身旁来了一人,遂即噤了声。

      池柏舟脚步稍作停顿,看了看两人,接着颔首行了个礼,说:“赶早来等到这会子,连口饭都没吃,二位大人也饿着呢吧?要不一起吃口去?”

      王成说:“呦,可不巧了,这不是王君新政废除旧制,眼下百废待兴,刑部初设一大堆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无暇,改日殿下得空,由下官做东,还请康宁王殿下到时赏脸啊。”

      “既然如此,王大人办正事要紧。”池柏舟说道。

      王成拜别,跟着人群走远,面上谄笑渐渐褪去,余晖在他眸中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之中。

      再次回到芳华园,莫城如已然换了一番心境。

      “我想好了,寻灵骨塑仙身。”莫城如独步在园中石子路上,两侧花团锦簇险将小路淹没,把他的人影重重包围。

      平地刮起一阵清风,吹动着花枝摇动,洒落的花瓣随风绕成一个漩涡,眨眼间从中现身一人。

      妘笙站定身,掸去衣上的花瓣,问:“何时发现我在的?”

      莫城如说:“上次见你后你就不辞而别,还以为你是真的走了,可一路来却总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在身边。既然没走,为何不愿露面?”

      妘笙说:“你那小王君视我为眼中钉,本尊修了上万年,还要听个毛头小子说教,真是笑话。我没工夫听他废话,又不放心你,就只能眼不见为静了。不过那日本尊苦口婆心跟你说了那么多都不见你改变心意,储原川那小子不过短短几句就叫你下定决心咯?”

      “并非因他。”莫城如说,“出生乃天命,任谁都无法左右,从前我为身世困扰,终日殚精竭虑,以为一死便能消祸端,总归无愧于心。可尊者说的对,我既生,便定有生之因果。我自认从未为恶,为何要死?还有烛龙,他本为神兽,是混沌初开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灵物,在八荒万神谱中数一数二的神明,何故后来遁入魔道,又为何被封印在千门山烛冥剑中?我与他,是灵胎受反噬也好,是灵珠化身也好,我要亲自查清楚,给自己一个交代。”

      “看来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妘笙沉沉地呼了口气,“也罢,本尊虽然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呢,你的事实在有趣得很,而且你如今行动多有不便,在你恢复之前,我帮你。”

      “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莫城如说。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帮你有我的道理。”妘笙一笑,转而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小王君那里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跟他说清楚?”

      莫城如沉默。

      妘笙说:“他对我有些误会,我若一直在你身边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那样我们接下来要做事可能并不会顺利,不如这样,人前我就以真身出现,如此便不会惹人注意。你觉得如何?”

      “……真身?”

      妘笙陡然一转,化身雪兔,卧进莫城如怀中。

      莫城如摸了摸他略带温热的皮毛,哑然一笑。

      “你可不要说我什么‘可爱’之类的话,本尊甚是厌恶。”妘笙说。

      莫城如又不禁笑,“尊者的真身,威武十足。”

      说着,小五从远处匆匆来,说道:“公子,王君来了。”

      莫城如眼底微震一瞬。

      踌躇片刻才跟着小五移步到寝殿。

      “这么晚了怎么还跑到外面去了?”

      莫城如前脚刚迈进门槛,便听储原川说。

      “睡不着。”莫城如落座,说:“王君找我有事?”

      储原川盯着他怀中的兔子,问道:“哪里来的野兔子?”

      莫城如嘴角勾起,说:“刚才在园中拾的。”

      储原川见他喜爱,便也没说别的,转而答:“舟车劳顿怕你身子吃不消,所以来看看。”

      莫城如说:“我无碍,多谢王君挂心。”

      储原川往门口看了一眼,说:“夜里风凉,把门关上。”

      小五应声,回身将要关门,莫城如说:“不必!屋里燃了碳火生闷,还是不要关了。”

      储原川起身挪步到他面前,说:“你害怕啊。”

      莫城如抱紧兔子,说:“怎么会呢。王君看也看过了,要是没有别的事——”

      “有啊。”储原川欠身说:“但我要说的事不好叫人听到,你确定不要避退旁人吗?”

      莫城如喉结一滚。

      储原川浅笑,抬手示意。

      小五遂即关上了门。

      储原川说:“公子进了宫倒是生分了不少,怎的我在公子眼里是成了豺狼还是虎豹了?”

      莫城如说:“王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夜深了,王君也不好在此多逗留。”

      储原川反问:“怎么不好?你又不是个女子,还怕我污了你的名声?”

      “哪里。”莫城如抿唇扯个笑,“只是怕我污了王君的名声。我既然应了王君,您也不必再来查我的岗,我定会说到做到,安安分分待在这里,请王君放心。”

      储原川眯起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说:“公子惯会做些令本君措手不及之事,说实话,本君对你还真不太放心。”

      见莫城如不自在地侧过头,他也收了势,说:“明日宫中设宴,庆程三娘子凯旋归来,你早做准备,到时会有人带你赴宴。不过程楼这次回来,势必不太平,你小心些,万不可与她过分亲近,免得惹祸上身。”

      莫城如问:“敢问王君要如何处置程楼?”

      “处置?她平定边界战乱,擒获俄日勒和克首领,未损失一兵一卒,可是我朝阳的大功臣,我哪敢啊。”储原川说。

      他语气分明不善。莫城如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程楼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还望王君明鉴。”

      储原川说:“莫公子还真是宅心仁厚,一次次替她开口求情,你就那么怕我会害她?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昏庸无道的暴君?”

      莫城如斟酌片刻,说:“王君行宫避暑是临时决议,间隔不过短短一夜便有人在路上安排伏袭,随行大将军范秀也在此谋反,那么大的阵仗,断然不是范秀一人可以做到,这说明诸如此不甘俯首称臣的赵氏旧部或趁眼下朝局不稳而有异心的人未必在少数。王君当年仁德,留下赵氏朝臣,却也是隐患。现在君在明,敌在暗,只怕要费一番心血方可剔除。此时若起外患,恐难分庭抗衡。程楼是个良将,不过受程前牵连,近年虽屡战屡胜,却只获虚名。王君选中她,是看中她确有才能,也是因为知晓没人会比她更想正名,所以此人正适合为自己所用,替君分忧。为今是用人之际,王君若想赢,不妨信她一次。我与王君保证,程楼绝无二心。”

      储原川转动玉扳指,借烛火看着他被光分割成半明半暗的脸,说:“非议朝政,按律当杖刑。你竟还敢当着我的面,就不怕本君治你的罪?”

      莫城如直言:“王君若连忠言都听不得,那与昏君有何不同。若要罚便罚,能挣得王君一分清醒也值得。”

      储原川说:“古来诤臣多凄惨,你若真是本君的臣,只怕我还没治你的罪,你就死在宫外了。”

      他阖眸,指腹轻轻揉捏着眉心,说:“你既已知晓我的处境,方知我到如今不是单凭一腔孤勇,我自有权衡。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大可效仿前朝,取江山杀尽旧部,可对于本朝来说,储原川是外人,我要是这么做,就是公然与整个朝堂为敌,至自己于不利。他人说我仁德,其实不过为了自己而已。我希望你明白,我虽不是暴君,但也不是明君。唯利是图是我所求,睚眦必报是我轨则。仁德二字,我不配,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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