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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后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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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十九章后园
储原川被兜头一泼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下子红了眼。
他心口闷痛,疼得眼前阵阵发白,全身都在颤。
凌凡从别院回来,见门关着,屋内似有动静。他扣门问:“王君?您在里……”
门开了,储原川垂着眸,转身就走了。
凌凡觉得不太对,进屋看了看。
莫城如躺在榻上,裹在被子里,睡得尚算安稳。
地面上全是水渍,他刚才穿着的衣服湿哒哒的搭在椅子上。
凌凡细看去,他现下已经换了件里衣。
除了王君外,四下倒没什么异常,凌凡就退了出去。
翌日,莫城如醒来,天光晃上来,他微醺的状态原还没醒透,被晒得暖洋洋的格外惬意,就又想睡。
他微侧首,刚想翻个身,这时全身一紧。
他的双手交叠着被缚在腰侧,从膝盖到脚腕也一动不能动。
莫城如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脑子一团团乱。
此前他想着用黑羽召唤岁荒,问有关储原川为何会恢复记忆以及妘笙所说的灵珠化身一事。
结果岁荒没出现,只招来了屠勿行官。
屠勿行官说幽冥神君正在闭关,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要他切记隔几日就一定要修炼心法,确保经脉不会枯竭。
他想着左右无事,且此前在矿洞强行催动灵力时受了内伤,正好趁被小王君关了禁闭修炼心法。
只是修炼期间他的意识会处在神游的状态,对外界无所感知。怎的就叫人给绑了?睡了一觉得罪什么人了?
他想了许久,脑中突然出现一个闪念。
莫城如,你给我记住,我是储原川。
这个名字这个声音让他脊背一凉。
“不是……绝对不是……”
他两颊一热,自顾自地否认。
“凌护卫!凌护卫!有人吗?”他对着门口的方向叫了几声。
凌凡寻声进来,见他人在床榻上扭成一团。
“怎么了这是?”他赶紧过去,把被子掀了开,便见莫城如被绑成了一条蛹。
凌凡一面解着,一面看着他身上的带子,奇怪道:“这不是王君的腰带跟蔽膝吗?”
莫城如一听,险些把嘴唇咬出了血。
等他终于得了松快,人也瘫在那了。
“郎君你怎么了?昨晚上出什么事了?王君怎就把你绑起来了?你跟王君动手了?郎君你好点没有?”
凌凡问了半天,莫城如一点回应都没有。主要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就直愣愣地定在那。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你们王君呢……?”
凌凡说:“正与冯中令谈事。”
“冯中令?”
“嗯,今晨骑快马来的,一直谈到现在,还没出来。郎君有事?”
一听储原川忙着,他似乎轻松了一点点,说:“没事。”
莫城如一直揣着不安到了傍晚时分。中途时常想起昨夜的情形,像梦又不是梦。
储原川的声音总是冷不防出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跟着,那些凑不成个儿的散碎的片段一个一个地袭上来,就是琢磨琢磨,脸就燥得生疼。
这下全乱了。
莫城如只心里头暗骂,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在屋子里憋闷得不行,求着凌凡带他出去透透气。
凌凡想,王君虽没解禁令,但昨日已然默许了他出入莫公子卧房。他与冯中令议事迟迟没有结束,应当也无暇他顾,莫公子又难得想出去,所以就悄悄把人带去了后园。
后园冷清,平日里就没什么人,长廊上爬满着藤蔓,遮成两道绿茵瀑布,往底下一坐,就更不会引人注意。
凌凡瞧着这里阴寒,便又折回去取大氅来。
耳听脚步声近,莫城如没在意,以为是凌凡。
“王君以为程楼这么做是否为了和谈?”
冯冲与储原川一路行至园中,边走边说着。
储原川说:“程楼已将俘虏交还俄日勒和克,可她没有按照此前商议行事。探子密信,说她曾于交还俘虏前夕悄悄去了敌营,具体说了什么不知,但光凭她此番行径,若不给本君个合理的解释,就留不得。”
冯冲说:“范秀一事虽被王君给足了颜面,不过他一死,朝中非议不少。我已命人暗查范秀党羽,倘若真如王君推想的那样,那于程楼这件事还需谨慎。毕竟俄日勒和克已有意归降朝阳,不论在外在内,都是我们赢了……”
储原川扬手示意他噤声,眸色一冷:“谁?”
绿茵后黑影一闪,冯冲顿时送出袖里刀。
储原川看清那人,连忙将刀拦下,顷刻掌心一疼。
短刀子染着血色落地,储原川快步到那人跟前,语气气愤:“你怎么在这?”
莫城如嘴唇翕动,正要说话,凌凡匆匆赶来:“王君!”
他怀抱着大氅,到跟前急忙解释:“公子说心口憋闷,属下就想着带他出来……”
储原川怒道:“把人带出来就给我把人看好了!”
凌凡脸色一白:“属下知错。”
莫城如:“不怪他,是我自己——”
“你怎么?本君还没说你,你倒是上赶着来了?你是还嫌自己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储原川眼尾泛红,肩膀微微抖动。
“王君息怒,下官看莫公子也是无心之举,不如就算了吧。”冯冲说。
储原川盯着莫城如,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我看他也是无心。”
他转身行将走远,莫城如叫道:“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落晖一片红,人影在晚霞的映衬下,添了浓墨重彩的深沉。
冯冲带着凌凡先行走了,留下二人站在原地未动,半晌没言语。
“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对话。”莫城如说。
储原川没回身,背对着他,说:“就要说这个?”
“还有。程楼她……”
储原川不等莫城如说完,截了他的话,说:“既然不是有意要听,你最好也不要问,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莫城如没恼,而是说:“大漠人为供畋猎之需会豢养雄鹰,只有让其凶猛,才能捕获猎物。而它已经很凶猛了,却要把它杀掉,那养它还有什么用呢?”
储原川知他言下之意,也听出几分道理。他没应,只说:“你要没有旁的事,本君就不奉陪了。”
莫城如喘了口气,加快了语速:“我知道你因为我骗了你所以怨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也并不需要你原谅。如果你觉得气愤难平,你怎么报复我我都不会说什么。只是……”他咳了一声,声音渐低:“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
储原川越听越不对,他转过身看着莫城如,说:“你是说昨晚是我在报复你?”
莫城如语气淡淡地说:“王君是淑人君子,若因我辱没了清誉,不值得。”
储原川喉间一窒,半晌没说出来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我还庆幸这次你终于记得了,原来还是个糊涂蛋。”
莫城如听不懂,“什么意思?”
糊涂蛋就是糊涂蛋。
跟糊涂蛋解释的也是糊涂蛋。
储原川负气,“懒得跟你解释。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清誉什么的,我还真无所谓。”
幼时的昊川不调皮,乖顺得很。最是听他的话。
这会子长大了,脾气秉性倒是野得不像话。
回想起从前见闻,何辽像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也是隐鹤座下首席弟子,名声在外的小仙君了。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何等的性情为人。
怎么重修修成了这般混账模样。
照这样下去,待义华天尊元神归位,臭得可就不是他储原川的名声了。
莫城如不忍,又说:“总之,既为君,当行事磊落,万不可乘人之危。”
“我乘人之危?我乘人之危??你可真敢说啊!”储原川一声比一声高,这诽谤属实忍不了!
“那夜在亭子里你跟那搂着我又亲又抱,我说什么了?你好几天不吃不喝,全身冷的像冰似的,我让你进热水里泡一泡你又哼哼唧唧,我以为你要死了好心把你抱出来,你/一/丝/不/挂地上来就啃,我说什么了?!我乘人之危?你吃什么亏了?平常看着薄情寡性的,喝了酒就暴露本性了?我还不是给你——”
莫城如赶紧捂住他的嘴。
再说下去,莫城如就要血溅当场了。
在储原川的一再提醒之下,他那些碎成渣的记忆终于又东拼西凑成大半。现实却远比他原以为的更可怕。此先只当是个真假参半的糊涂梦,没想到是真的做了。
可笑自己刚才还在那义正言辞地侃侃说教,到头来才发现那混账竟又是自己。
又是。
隔了六百年,就好像历史重现了一样。
他见储原川收了声势,才小心地慢慢松开手。极小声地嘟囔一句:“……算、算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是有意的……”
储原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浪荡子抛弃还追着去要名分的小娘子。
他心里苦涩,想都没想,说:“是,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你想要的又不是我。”
莫城如面上要红得滴出血,“不许说!”
储原川眼尾炙热,说:“你还没忘了他。也对,要是那么容易忘,你也不会找了他六百年。我不过八年,怎么比得过。我想问问你,这八年里,你可曾有片刻忆起我?”
莫城如转过头去,说:“问这个干嘛。”
“回答我。”
储原川追着问,非要个答案。
莫城如如实说:“有。”
他话锋一转:“毕竟我也不会带孩子,你又那么麻烦,怎会忘。”
“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储原川用衣袖擦着掌心的血,血珠子又顺着伤口渗出来,怎么也擦不净。
他垂着眸,眉心阴沉,目光却如炬,说:“昨晚确实不是你的错。是我。我很清醒。我就是要在你耳边一遍遍的告诉你,我是谁。莫城如,从那时开始,你跟我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不是也说过去的事不重要吗?很好。那一切就重新开始。”
他的语意不对,莫城如正琢磨着,便觉指尖一凉。
“盖了章,就不能反悔。”
储原川说着,正对的指头就按了下去。
莫城如手腕被抓得紧,想挣却挣不脱,“你又想干什么?”
“那可多了。你早晚会知道。”储原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