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春》北宅一故人

132、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乔装打扮）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乔装打扮）

　　城门外野林

　　日头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已过两日，都没有收到莫城如的消息，昊川越发担忧起来。

　　他拿出久违的纸笔，用缠满纱布的手笨拙地写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去寻他？」

　　师妾道：“公子自有打算，再等等。”

　　昊川无奈作罢，跑到不远外张望，累了就坐在地上等，怎么也放不下心。

　　师妾见状，拿着刚摘的果子放进他怀里，坐在他身旁，“你再看就要成望夫石了。”

　　望夫石？

　　昊川不知，随后将果子放进袋子里，等着她解答。

　　师妾嗤笑，“就是说你这样眼巴巴的看他，就要变成石头啦。前日你们不还吵架来着，我以为你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了呢。”

　　他认真：「没吵架。」

　　“那你们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与他只是意见不合。汉水城内情况不明，他进城是因为帮我，我并不想他有事。姐姐，你不必管我，去帮他吧。」

　　“那可不行，重汇口动静那么大，那些人现在必定在四处找人寻仇，那夜你不是也看见了，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恨不得把我们吃了，我这时候把你扔下，回头要是他们发现被我们骗了，你必死无疑。况且我只听公子的命令，他叫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就一定不能走。你乖乖听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不怕死的。」

　　“但公子不想你死。”

　　昊川哑然。

　　“其实吧，公子这个人呢，看起来漫不经心放荡不羁的，可心里有数得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都斟酌再三，决定了就不会后悔的。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他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有担当，做事最周到的一个。你长大了，若能如他一般，定能讨女子欢心。”

　　昊川心言：如他一般吗……

　　“只是他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有些时候有很多话他不愿意说出口，还有时候又口是心非，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冷酷无情。”

　　「是什么不好的事？」

　　“被他最信任的人欺骗折磨，差点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他痛恨背叛，因此，总与人保持距离，对待在意的人呢，又小心翼翼，怕再受到伤害。我看的出来，公子挺喜欢你的，那你呢，你觉得他如何?”

　　昊川沉默。

　　对我来说……认识他是件难得的幸事。

　　他与旁人不同，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轻视，会认真听我所说的话，尊重我的想法，也保护我不受伤害。这让我欣喜，不自觉的依赖他。可自始至终，在我心里，他又是神秘又危险的。我不懂他，对于他的经历，我会难过，会同情，对于他所做的一些事，会气愤，会畏惧，可不论好的坏的，自己都无法对其设身处地感同身受，更无法理解。我能做的，仅仅是这些毫无用处的情绪而已。

　　昊川的话说在心里，师妾听不到，但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莫城如的脚步停在不远处，没有靠近。昊川抬头就会看见的距离，似因为他始终低垂的眼眸而拉长了许多。

　　“公子！回来啦。”师妾喜悦。

　　他换了身官兵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合身。昊川差点没认出，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犹豫要不要上前。

　　“收拾一下，带你们进城。”莫城如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到了远处等待。

　　马车上没什么东西，更没有行囊，没什么好收拾的。

　　需要整理的，大概是自己的失望与难过。

　　一路上，三个人形同陌路，一个比一个离的远。

　　师妾拉着马车，端详着前方的两个人，小声嘀咕：“公子也真是的，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她话音刚落，耳畔顿时传来阴冷的声音：“六位里除了卿离元神有损就剩你自己还未真正修成肉身，你若闲的发慌，就归位调养。”

　　“生气就生气，干嘛戳人家痛处。”她噤声，再不多言了。

　　昊川低着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莫城如身后。盘算着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吧？

　　比如‘伤好了？’，瞧着他这健步如飞的，应该是没什么事。

　　再比如‘找到仁医会了？’，这么问又好像自己只是利用他做事似的。

　　要不然就‘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可这不也显而易见么。

　　莫城如听的心烦意乱，突然站定脚，昊川没察觉，一下撞到他身上。

　　他惊慌失措地退后两步，抬头怯生生地看着莫城如。

　　莫城如问：“手伤好点了没有。”

　　他点头。

　　“找到仁医会了，只是那个关康还没出现。”

　　昊川还是点头，浑身都透着慌乱。

　　“平日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只会点头了。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昊川想了想，缓缓从袋子里拿出师妾给的果子，递上前，“你……饿不饿？”

　　莫城如毫无预料，一时愣了下。

　　举了太久，昊川的手有些发抖，“给你留了许多，我偷偷尝了，甜的。”

　　师妾观望，才明白为何总瞧见这几日给他的果子他都没怎么吃，原以为他是不饿或不喜欢，竟是为给公子的。

　　“你是傻瓜么？我这么大的人难道会饿死么？”莫城如的话听起来像责备，语气却比方才软了下来。

　　昊川有些羞愧地收回手。

　　莫城如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幼稚。师妾心言。

　　昊川露出笑意，暗暗松了口气。

　　莫城如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只管顾好自己，其他的不用惦念。知不知道？”

　　昊川点头。

　　莫城如严肃起来：“现在汉水城中驻兵都是峮王手下，守卫森严不得外人出入，不过他们正派人在周围寻找重汇口的凶手，所以你要假装是被我捉住带回去盘问的流亡难民，进城之后再将你送往住处。”

　　昊川吃惊：“他们已经知道重汇口之事了？可是那日拦马车的人似已知是你动的手，说明当时还有人见过你的样子，那你留在那岂不是更危险？”

　　莫城如回道：“知道那事的只有拦车那队人，我进城前已经解决了。”

　　“那些人是出事当日便出来找你，应不会有时间告知汉水才是，那汉水是如何得知的？”昊川突然反应过来：“是你故意给的消息，好让他们派人出来追查，这样才能让我们进城？”

　　“嗯。”

　　“可是你这么做之后就一定知道汉水一定派出人查，万一有遗漏之人被他们找到，你会引火上身的！”

　　“也解决了。”

　　解决了？都……杀了吗？

　　昊川难掩害怕。

　　“教训了一顿，让他们去清理重汇口了。他们没死。”

　　昊川如释重负似的模样。

　　“能走了么？”莫城如问。

　　“师妾姐姐呢？”

　　“她自有办法。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记住了么？”

　　昊川点头，接着拽乱头发，卧倒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再起身时已与难民颇为相似了。

　　他又取下莫城如腰间绳子，“把我绑了。”

　　莫城如看着他手上的伤，“不用。”

　　昊川决议，“做戏要做全，以防万一。”

　　“说了，不用。”莫城如取回绳子藏进衣服里，拉起他的手，“别怕，我在。”

　　他的手冷冰冰的，比冷血动物更甚，寒意穿透层层纱布，让人忍不住‘嘶’一口凉气。

　　昊川心里涌上疑惑：他会不会也怕冷呢？

　　来到城门下，守卫看见二人，果然开门放行。

　　城中很热闹。

　　一片祥和。

　　与城外格格不入。

　　昊川跟着莫城如正要往里走，突然被人叫住，“等等！”

　　说话人声音粗犷，轰隆隆像雷声。

　　昊川回头看，只见这男人身穿铠甲，身后跟着一队官兵。

　　莫城如拱手：“程将军。”

　　“这小孩是谁？”程将军问道。

　　莫城如举手投足都像个实打实的小兵一样，恭恭敬敬的禀告：“路上的难民，抓来问重汇口一事。”

　　程将军走到二人面前，不住的打量，“小孩，看见过什么，听见了什么，如实招来。”

　　昊川紧张。

　　“说！”程将军突然一声，给昊川吓了一哆嗦。

　　“将军，我看这孩子胆小，这么问怕是他不敢开口。不如我带他下去问吧。”莫城如转头，给昊川使了个眼色，唇语道：快走。

　　“重汇口事大，峮王震怒，势必要找出凶手平我将士冤魂！既是外面的贱民，说不准会带什么病进来，那就赏你，来给将士们送行吧！”程将军抽出长刀，说话就要砍下，昊川撒腿就跑。

　　“敢跑？给我追！”

　　一行人穿街过巷浩浩荡荡追去，昊川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该往哪跑，像个没头苍蝇胡乱躲藏，眼看被堵进死胡同，莫城如从天而降，一脚横扫两人，顺势反手从靴筒取出一把匕首，抵在一人脖子上，他正要割去，猛然意识到身后的昊川，转而挥拳将那人打晕了过去。

　　莫城如站定身：“没事吧？”

　　昊川摇头。

　　“阑月。”

　　莫城如话音刚落，阑月陡然出现。

　　“公子。”

　　“重汇口如何了？”

　　“一切正常。”

　　“把这几个带去。”

　　“是。”

　　说完，阑月与那几位官兵皆消失了。

　　莫城如看愣了，怎么又一位姐姐？

　　“走吧。”

　　转过身，莫城如将昊川带到一处客栈内。

　　“追你的官兵没回去复命，程将军定会起疑，我得赶紧回去，晚上再来找你。”

　　“你……小心。”

　　“知道。”莫城如临走又道：“你爱吃……栗子糕吗？”

　　栗子糕？

　　昊川道：“没吃过。”

　　“晚上带给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