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春》北宅一故人

100、 第二卷（第三章 花楼魁首）

　　第二卷（第三章 花楼魁首）

　　朝阳百花楼，名扬满天下。楼中女子天姿国色，艳压群芳，尽是精通琴棋书画，个个能歌善舞的美娇娘。上到达官显贵，下到乡绅名流，千金豪掷也愿买佳人一笑的比比皆是，但寻常男子想进百花楼的大门，都是难。

　　付老爷这位刚过门的妾室，就是百花楼四大花魁之一的春华。

　　春华秋实，夏菡冬藴。人间四时美景，百花争艳。

　　昊淼一行人见到她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那些脂粉客朝思暮想的姑娘。

　　她蜷缩在四处透风的马棚，脖子被铁链锁在柱子上，浑身勒着粗壮的麻绳，就算是一头牛也跑不出去。

　　见人过来，她一动不动，连看都没看一眼。眼眸直直的垂着，没有一点光亮。

　　“春华……？”昊淼问着。他声音很低，难掩不忍，生怕会吓到她。

　　春华躺在干草上，微微侧过头，不想看他。

　　“胡管家！为何要如此对一个姑娘？再说她不是已经跟你家老爷拜过堂了吗？她怎么也算你家主子吧？”昊淼困顿不已。

　　胡管家赔笑：“几位天师有所不知，她本就是不知廉耻的烟花女子，为攀高枝迷惑了我家老爷，老爷刚与她拜堂，就莫名暴毙，所以她定是扫把星！夫人留她一条命已经是很仁慈了。”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问她，前辈可否暂且将她放了？”棠允问。

　　“这事儿我一个下人可做不了主，这都是我家夫人的意思。”胡管家深施一礼，动作客气，眉眼却满不在意。

　　昊淼见他颇像个滚刀肉，随即问：“那你家夫人在哪？我去问她！”

　　“夫人因老爷的事忧虑成疾，已经卧床不起了。”胡管家回道，转而语气生疑：“几位仙师，难不成你们怀疑老爷的尸身丢了，与她有关？”

　　棠允轻轻摇头：“不是，付老爷去世当夜只有她一人在身边，我们也只是想跟她确认一些当时的细节，还请前辈通融一下。”

　　胡管家稍作斟酌，后笑道：“该问的，我们已经问过了。各位仙师，我家老爷去世当夜，这女人被已经被关在这了，直到现在从没放开过，仙师们想替府上寻老爷的尸身，跟她应该也问不出什么的。还是莫要同她费口舌，以免沾染晦气。”

　　昊淼语气已然是透着气愤：“那你们打算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这是本府的家事，仙师还是莫要挂心得好。”胡管家又深鞠一躬。

　　“你——！”

　　“昊淼！”圼知午将他拦下，“我等进府上就已经言明，我们是奉大明观几位道长索托前来为府上排忧解难，估计会在府上叨扰些时日，以便查找线索，不知胡管家可否行个方便，给我们找个住处？”

　　胡管家道：“仙师客气了，那是自然。老爷一生最注重积德行善，尤其与贵观交情深厚，此次贵观能鼎力相助，府上感恩不尽。老奴这就去安排客房，仙师请跟我来。”

　　“有劳。”圼知午笑道。

　　兜兜转转来到付府后院，胡管家交代下人收拾了几间卧房之后就与下人们一起离开了。

　　昊淼坐立不安，“这个胡管家摆明了有事隐瞒！”

　　“似乎并不想让我们追查付老爷的死因啊。”圼知午咂舌。

　　棠允将下人送来的点心匣子打开，端到圼知午面前，依旧柔声细语道：“ 如此避讳，莫非是因为他知道付老爷是怎么死的？”

　　“看他这个样子，跟他应问不出什么，”昊淼眼眸一冷，“他不放人，那只能悄悄去偷了。”

　　“偷……人？”焸博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

　　“胡管家不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尸身么，那今夜咱们不如就兵分两路。你们带着胡管家还有付府其他的人去灵堂查线索，我去马棚把春华姑娘救出来。当夜之事，她一定知道什么。”昊淼说道。

　　焸博并不认同：“马棚有好几个护院看着，岂是说救就救，再说你把她救走之后肯定会被发现，付府必会怀疑我们，然后你打算怎么办？而且，万一她真是害人的凶手呢？”

　　“我们有一夜的时间，我就不信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顾好眼前再说。”昊淼笃定。

　　焸博不放心：“那就这样，我跟你去救人，他们几个去拖住胡管家。”

　　昊淼否决：“不行，你脑袋灵光，若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会想办法跟他们周旋，你去灵堂最合适。再说你的身手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圼师兄，你跟我去。”

　　圼知午咬着点心：“好啊！不过我得先吃饱。”

　　“好。”

　　昊淼蹲下身，“昊川，一会你跟着焸博师兄他们去，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乖，等我。”

　　昊川点头。

　　夜来南风起，斗转星移。

　　胡管家找来了二十几名下人家丁，聚集在灵堂外。

　　见大明观几人走来，他顿时迎上前。

　　“几位仙师今日刚到，怎么不休息一夜明日再查啊？何必这么急？”

　　焸博满面愁容：“胡管家救主心切，我们还哪有闲工夫休息？当然要尽早办好才是。您说对吗？”

　　胡管家不由得感叹：“贵观不愧是道中典范，付府上下必会铭记各位的恩德。”

　　“应该的，走吧。”焸博说道。

　　“请！”

　　进入灵堂，地当中赫然摆放着一口棺材，棺口敞开着，盖子立在一旁。

　　看起来比寻常人家的灵堂奢华一些，除此之外倒什么特别。

　　“付老爷是什么时辰死的？”百骨生问道。

　　胡管家想来，道：“初三夜里，我带着下人们正在前厅收拾喜宴上的东西，就听见春华那女人大喊了一声，我们赶过去就见老爷已经没呼吸了。当时乱成一团，具体的时辰实在记不清了。”

　　底下小家丁说道：“应该是子时之前。因为宴席结束，东辽镇的黄老爷醉酒不省人事，管家让我送他去客房休息，可黄老爷非要我带他去找妓馆，我在街上跟他拉扯，看见府上人绑着新妇出来，那时更夫敲锣，正是子时。”

　　焸博问：“宴席是几点结束的？”

　　胡管家回道：“刚入亥时左右。”

　　百骨生又问：“付老爷可否饮酒？”

　　“我家老爷说饮酒伤身，所以从不饮酒。”胡管家回道。

　　百骨生接着问：“听说你家老爷年过花甲，身体还一向硬朗，肯定平日里也是非常注重养生之道了吧？”

　　“当然，老爷常说，千金不如一身好，早起晨练，过午不食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包括所有吃的喝的，也都是精挑细选，比如老爷夫人每日喝的水也是汉水特供的领江水，堪称水中金，一般人可是连见都不一定见过。”胡管家说着颇为自豪的模样。

　　百骨生眉毛一扬，“既然如此，府上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付老爷的死因吗？”

　　此话一出，胡管家的脸顿时沉下来，“老奴之前已经说过了，老爷的死因请仙师们不用费心。若是念及我家老爷平日对大明观的照拂，帮助府上找到他的下落，府上必会感激，仍会从以前一样月月供奉的。但要是执着于其他，此事就不必劳烦各位仙师了。”

　　棠允含笑：“我们就是随便问问，胡管家莫要多心啊。”

　　“找线索嘛对不对，办正事要紧！”焸博将百骨生推到棺材前，拉着他有意无意查看的架势。

　　“敢问几位仙师，初来时不是六人，那两位去了哪里？”胡管家语气试探。

　　焸博讪讪一笑，回道：“啊，那两位师兄弟吃了你们府上的晚饭就开始肚子疼，拉得直不起腰了，所以就不叫他们来了。”

　　“哦？”胡管家狐疑，“那我去请大夫给瞧瞧？”

　　焸博摆摆手，“不用不用，他们皮实着呢，睡一觉就好！”

　　“佑春堂的蒋白方是我们镇上的不错的大夫，医承世家，我家老爷也是一直由他们父子俩负责调理身子，不如请他来给二位仙师瞧瞧也好。”说完，他就叫下人去请了，没机会等他们几人推让。

　　焸博猜测，胡管家这是已经开始怀疑他们，暗暗想着其他办法将他们拖住。

　　他们三人围着棺材跟家具仔细的查验，果然与昊渊师兄说的一样，黑手印，家具上的灼烧痕与鞭痕，明显是有过打斗。

　　昊川则看向底下两排家丁，尤其后边站着的四人神色慌张，眼神躲躲闪闪，甚是奇怪。

　　他拉了拉焸博的衣角，小心翼翼的使了个眼神。焸博随他眼神的方向看去那些家丁，霎时发现那几人不寻常。

　　他站起身，似不经意地问道：“付老爷死后就一直放在这里吗？”

　　胡管家点头：“对，还是老奴亲手将老爷放进去的。”

　　“何人守灵？”焸博问。

　　胡管家回道：“是夫人跟老奴，一直守在这。门口还有这些家丁看守。”

　　他眉睫一闪：“你跟夫人始终没有离开过吗？”

　　“初六早上天还没亮，夫人熬不住晕了过去，所以我带了两个家丁将夫人送回了卧房，然后照顾了一会儿。辰时之后我再回到灵堂，老爷就不见！”胡管家顿足捶胸，懊悔不已的样子。

　　“当时门口的家丁来了么？”焸博又问。

　　胡管家指向底下人：“四人守半夜，两班换岗，一共八人，都在这了。”

　　焸博上前，从他们面前走过。

　　“你们当时什么都没听见吗？”

　　家丁纷纷点头。

　　他走到众人身后，缓缓说道：“昊渊师兄初五夜里到了这给付老爷上香，第二天，这些家具统统被移动过，而且上面皆有新伤，还不止一处，方才我们已经确认过，确实如此。分明是那天夜里留下的打斗痕迹，你们就在门外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见？”

　　众人不敢言语，那几个家丁更是哆嗦得不行。

　　焸博大呵一声：“说，付老爷的尸身是不是你们藏的！”

　　他一嗓子给人吓得不轻，几名家丁顿时跪到地上，哀求不止道：

　　“仙师！冤枉啊！真不是我们！我们当时只看见老爷棺材上有一个黑影，然后我们就被什么东西迷晕了，醒来之后就天亮了！我们怕被责罚，所以把那些家具扶起来摆好，不敢让人发现是我们看守时有人进来过，也一直没敢说这件事！但真的不是我们啊！”

　　“黑影？”棠允生疑。

　　几名家丁忙说：“对！很大一团黑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好、好像……鬼！”

　　胡管家愤然：“休要胡说！世上哪来的鬼！你们故弄玄虚，编下此等胡话到底是何目的！”

　　众人正说着，远处跑来个丫鬟，慌慌忙忙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