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初见 ...
-
蓝云木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元,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只觉得命运弄人。
当初蓝云木看到整理好的名单上宋元的名字时,又欣喜又难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名单有两份,一份是直接交由云阁的通判史处理的“”,这个名单上的人在“”经受考验后便可以幻化为神,或晋升为佛。
而宋元在的这份,则是“”,这份名单上的人会被交由阴曹地府的阎王爷处理,也同样会经受考验,只不过这考验会比前者困难的多,顺利通过后才可以去到奈何桥,孟婆会在那里让他们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进入下一个轮回,转世投胎。
蓝云木想起不知多久之前的无数个炎炎夏日里,宋元一手拿扇,一手捧书,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还时不时转头冲自己笑的场景,脑子一热,就去了临江仙阁。
她当然不忍,当然不舍,所以她决定去找他,也许做不到为他挡下所有,但也至少要尽自己所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他周全。
那日无风也无雨,蓝云木独自一人启程,离开了云间。
·
一滴冰凉的雨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许云千鼻尖上,旁边的林里已经利索地撑起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了张纪云。
雨又落了几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颇有要下大雨的趋势。
那把伞在张纪云指间一转,晃到了许云千头顶,许云千正在擦着鼻尖上的水珠,动作停了下来,放下了手,抛给林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径直越过张纪云走进了大堂里。
刚才围着的不少平民百姓大都散了,只剩下一些身份特殊的还在,比如圣上。
虽然皇帝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但那高挑的身姿和那傲然脱俗的独特气质让他依旧显眼,周围的人一个个笑得跟办喜事似的,马屁一个比一个拍的响,其中也不乏有宋家的人。
许云千皱起了眉头,走到了一个阴暗的不起眼的角落,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皇帝那一群人和大堂正门。
在这个躲雨的间隙,许云千又忍不住地琢磨起蓝云木来,蓝云木是男是女他倒并不很在意,只是诧异于她竟然隐瞒了这么久,还从没被发觉出什么,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在云间好歹是个大判官,之前都还没跟她见过面呢,也就说得通了。
外面的雨很快变大了,冷风一阵阵地吹过,雨线歪斜着给门拉上了雨帘。
现在宋元待在蓝云木身边至少是安全的,许云千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哇这雨下得真大。”
这一路从大漠直指南下,苏秀心里暗暗叫苦。
当初真不该那么轻易就应了这门差事。
骑了好长一段路的骆驼,苏秀只感觉腰被颠簸地要断。
他一心想找个地方休息,可是这里三面环山,中间还淌着一条不深但很宽的河,哪里像是有客栈的地方?
河岸边尽是些石子,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他骑的这匹骆驼一脚深一脚浅,硬是把他疼得眼泪快要流出来。
在他的屁股第六次被颠地离开骆驼时,他忍不住瞄了眼旁边跟他一道骑着骆驼但没有丝毫感觉的灰袍男子。
十多天的跋涉让他有了短短的胡须,浓密的黑发长长了些微微翘起,前额的碎发堪堪遮住了眼眸。
此刻他正侧着脸望向河对岸,只露出一截脖颈,削瘦的下巴,薄唇和高挺的鼻梁。
皮肤是健康的麦黄色,有些粗糙。
他这次的差事便是将此人护送到迁安。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以阿廖桑作为起点,横跨大半个魏国。
可难就难在,此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原本乘舟便能渡的河他偏不!非要沿着长河一路找桥走!
原本从一小镇中穿过一两个时辰便可的路线他不走,非要绕路走个一两天!
这不,原本是从一座名叫杨羽的城里路过,他硬是要来走这条不知名的山路!
可怜我一柔柔弱弱的男子,长得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竟也被他拉着过来一同遭这趟罪。
苏秀心里断然是想休息的,可他却再不好意思开口了,因为在此之前,他今日便已经歇息了五次。
所以苏秀只得偷偷瞄一眼这大漠男子,盼着他喊一声停下来休息片刻。
只是瞄了足足有五眼,那大漠男子愣是连头都没转一下,姿势也一直没变,专注地看着河对岸。
切!这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河那边有美人呢!
苏秀却也只敢在心里抱怨,大漠的人无一不善战,且都争强好胜,而跟身边这个人相处久了之后,他就越发觉得此人非同寻常。
非常善战,非常争强好胜。只不过被他隐藏了下去,旁人难以窥见。
不过任何细节都难逃他小秀秀的双眼!
正臭美着暂时忘掉了腰部的疼痛时,那大漠男子忽然道:“累了,歇息片刻吧。”
“好嘞!”苏秀如获大赦,他迅速爬下骆驼,找个地方栓住便自行休息去了。
他们向来是自己休息自己的,谁也不打扰谁。
苏秀喝饱了水,又去树上摘了几只野果过来,本来想分给大漠男子,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沿着河找了一路没找到,他索性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当靠背,摘了片大点的叶子遮住眼睛美美地睡了。
谁想这一觉竟睡到了晚上。
苏秀醒来时看到天边悬挂的弯月出神,竟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干什么,干了什么,要干什么。
等到记忆全都找回时,他也已经站起了身。环顾四周,那匹骆驼还在他之前栓的地方,斜着向前望去,那里也有一匹,应该是大漠男子的。
他竟然还没回来?
苏秀满心疑惑,之前休息顶多半个时辰就要继续赶路,这次他怎么忘了?大漠男子怎么也没来叫他?
我还是想为你穿一次嫁衣,不管以什么方式,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我怎么放心,我怎么可能放心!”
今年九月,六中军训推迟,高一新生正常上课一周。
一切似乎都没变,在余随看来,不过是天气热了点,周围嘈杂了点,学校更大了点。高中也就是那样,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平淡乏味又枯燥。
他的青春还是露出了平庸的尾巴,还有藏也藏不住的胆怯。
余随倒一点没有反应,也不失望,也不期待,也不惊奇。他只是平静地拿着袋四块五的饺子和瓶一块八的牛奶,慢悠悠地朝教室晃进去。
教室里只有三四个男生,不到一周的时间就玩到了一起,正大声聊着天打扑克,压根没注意到他进来。
班主任昨天晚自习好像说了不准在教室...干什么来着?
余随慢腾腾坐到第二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饭。
他吃到一半,班主任猛地推开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手痒痒了是吧?竟然敢在教室打扑克?前天做的两百个深蹲忘了是吗?”
其中一个男生无所谓地笑笑,显然是没长记性:“哎老师,这回我们可没玩手机了,打会扑克都不让啊。”
班主任怒气不减:“学校规定就是规定,谁都不准...”
“学校规定上面没写。”一个胖乎乎的五大三粗的男生弱弱道。
“我不管那上面有没有,今天起班规里加一条,不准在教室、学校打扑克!”班主任伸出手指着他们,缓缓吐出几句话,“你们把英语书后面的单词表,就第一单元那些,一个一百遍,加中文,不多吧?”
教室里哀怨声求饶声轰然炸开,余随却仿佛根本没听见,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默默拿出了第一节课要用的物理书。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物理一直是余随的弱科,或者说,他所有的理科都是弱科,再或者说,他就没有擅长的科目。
想到这里,余随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半掩住漆黑的眸,再抬眼时,新的高中物理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上。
带着金框眼镜,穿着蓝色短袖...话说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衣服不是!?
两年前他的网恋对象佩琪姐姐在他生日的时候拍的,给他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上穿着的那件吗?!
还有胸前的那一串英文字母?!
物理老师还在做自我介绍,余随却已经涨红了脸。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抬头看物理老师的眼睛了,太尴尬了...
苍天啊...
过了一会,余随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物理老师说的什么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的思绪和窗外的飞鸟一样,飞向了记忆不知名的远方。
为什么在一起来着?
余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过年的那段时间谈的。
为什么分手来着?
这个余随记得很清楚,是情人节的后几天,佩琪姐姐忘了跟他过情人节(其实他自己也忘了),后面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觉得他根本就不重视自己,一时赌气就分了手。
分手理由什么来着?
噢,对了。
他说他是男的。
……
怎么这么好笑呢,余随撑着桌子用手托着下巴,想着想着就苦笑了一声。
记得刚分手那段时间,余随还稍稍有点后悔,老是在想如果自己不说会不会就不会分手了,后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太窝囊了,索性分了就分了,爱谁谁吧。
只是...
余随好像记得,佩琪姐姐说过他是北方人,哪个省来着?算了算了,余随摇摇头,都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啊?估计就算是他,他估计也不会想起来。
估计他就算想起来了,他估计也会让自己显得没想起来。
毕竟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节课就这么在余随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
隔天的第二节物理课。
物理老师一手拿着练习册,一边弯腰看班级名单,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道选择题,我想请同学来回答。”
余随抬起头,环顾四周,随后拿出和旁边的人一样的书翻开来。
“余随。”他轻轻笑道,“请你来回答吧。”
余随刚刚找到页数,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差点没反应过来。
既然是选择题…
余随站起身,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从嘴里飘出了个英文字母:“A。”
“余随同学犯了个很明显的错误,有谁知道?”他仍旧笑着说道。
同学们压根不怕他,此刻都将手举得老高,尤其是物理课代表,“老师,我,我会!”穿着白裙的女孩嚷道。
“嗯,你来解释一下。”
“……”
余随这才知道讲的是哪道题,不过这是重点吗?物理老师此刻!正!温柔地,看着一个女孩!
不过这是重点吗?余随不知道,无论是回答,还是这道题的答案。
“讲得不错,正确答案是C,请坐。”物理老师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赏,他又转过来让余随也坐下。
余随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暗暗骂了句:“真他娘的有病。”
坐下之后,坐在他两边的人开始递纸条。
余随夹在中间,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趁物理老师转身时不注意,他终究还是递了。
墙上的白色幕布旁,漆黑摄像头上的镜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亮光来。
班主任慧眼如珠,一把抓住上课开小差递纸条讲笑话触犯班规的人数十人。
班主任推推眼镜,拍拍裙摆:“两单元的英语单词,老规矩,一个一百遍,抄完给我检查,知道了吗?”
余随面无表情:“知道了。”
开学才刚一星期,不说别的,光是英语本就已经抄单词抄完了一半。
余随坐在位子上,一边抄一边想,这周回去要囤几本英语本了。
余随拉好拉链,背上书包,带上耳机,打开随机音乐,等公交。
过了大概差不多十来分钟吧,旁边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找他聊天,问他道:“孩子,你读高中了没?”
“嗯。”余随摘下一只耳机,回道。
那妇女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又问道:“哪所高中啊?”
“六中。”
“啊?到六中的那趟公交已经走了啊。”
余随摘下另一只耳机,问:“不是一点吗,现在才十二点四十七。”
“哎呀不是一点,十二点半准时走的,早上也有一趟,七点走的。”
“……”
那妇女还在说些什么,余随没听,转过身去打电话。
他这周只带了两百的生活费,够是肯定够了,就是不知道从这打车去六中要花多少钱。
“喂,爸,”余随抬眼望着对面公路的那棵树,透过枝叶看到了蔚蓝无暇的天空,他踢踢脚下的落叶,说道,“是这样的,我没赶上公交,从这里打车去学校大概需要多少钱?”
“噢,三十就够了。”
余随挂掉电话,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是个光头,冲他咧着嘴笑,缺了颗门牙。
余随别开目光,回道:“六中。”
“得嘞。”
“你爸爸是余光年?”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余随,掏出一根烟点上了。
“你认识他?”余随紧皱着眉,有些惊异,认识他爸爸的人可能很多,但认识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司机却只是笑笑,再不言语了。
下车时,司机要五十。
这很正常。
余随习以为常。
司机收了钱后,在他耳边轻轻留了句:“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余随没搭理他,他现在可心疼得紧,原本五块钱的公交,现在花了五十块钱。
这是什么?
这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买的就是一个教训。
落下一两滴泪水,轻轻被风拂过,一同消逝的,还有我平淡无奇的青春。
军训第一天,叠被子,站姿蹲姿和坐姿,立正稍息和跨立。
第二天,站姿蹲姿和坐姿,立正稍息和跨立,再加一套军体拳。
第三天,站姿蹲姿和坐姿,立正稍息和跨立,再加一套军体拳,和三首革命赞歌。
第四天,站姿蹲姿和坐姿,立正稍息和跨立,再加一套军体拳,和三首革命赞歌,和个连晚会和全连组织的晚会。
第五天,站姿蹲姿和坐姿,立正稍息和跨立,再加一套军体拳,和三首革命赞歌,匍匐前进。
第六天,彩排。
第七天,正式开始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