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刺客》琳德Lind

2、归云城外女娇娇（二）

　　周子非头顶的树冠发出奇怪的声响，枝叶碰撞抖动。
　　惯性一般，他的手迅速放到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裹着鞘的长剑，剑柄泛着寒光。
　　一脚撑地，一脚后撤，他站立的姿势已变，那是在准备进攻。
　　“阁下是何许人也，可否出来与在下一见？”他眼神紧盯树冠，不放过一丝异动。
　　青葱翠绿的枝叶之间，藏匿着些素白，是不该存在的颜色。
　　无人应答，回应的只是树枝相互碰撞的声音。
　　是寂静，周子非轻蹙眉头，手下推着剑柄让剑身缓缓出鞘。
　　“想来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便不打扰了。”周子非作势转身，可手下依旧在动作。
　　他一步一步移动，身后的动静却越发大了。
　　已是十丈远，周子非却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他只觉不对，便旋身一转，长剑出鞘，直指树冠。
　　一眼，便满是错愕。
　　粗大的树枝上，少女扶着树干蹲坐在枝叶之后，脏污破旧的裙子被风吹起层层涟漪。凌乱的青丝被汗液黏在苍白的脸上，干裂的唇颤抖着，被泪水浸润的双眼直直望着他，带着令人难堪的渴望与恳求。
　　“少侠，求你救救我吧。”她的声音沙哑模糊，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周子非见状，将剑收起，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便走。
　　荒郊野外，何来无辜可言。
　　少女见状，赶紧跑上去追他。
　　周子非走得快，少女无法，猛地一扑扯住他的衣摆。
　　被人扯住已是无法再前进，周子非不得不停下。
　　“姑娘还是起来吧，此举太过失态。”
　　“少侠救救我吧，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您了。”
　　“姑娘莫要为难，你我素昧平生，我如何相信你这荒郊野外出现的人，更何况救了。”周子非眼里难得带着几分冷漠。
　　女子柔弱，但她们却可以以柔弱为武器。她们做出可怜姿态惹人心怜，然后杀人于不防之中。
　　登云门门训松散，却总是教出正直善良的弟子，每每下山都要宣扬正道，济世救人，惩恶扬善。但他们又太过天真莽撞，直面坏了很多门派的事，导致登云门树敌太多。
　　随着登云门的壮大，它的敌人也层出不穷。邪教恶道深恶登云门做派，便以猎杀登云门弟子为趣，他们或是直接斩杀，或是故意设计引人上前，登云弟子良善，是屡屡上当。近几年来，他登云门初入人世的少年弟子们，几乎每次都是有去无回。
　　门主痛心疾首，险些一夜白了头。但世道不稳，百姓疾苦，登云门创立便是要除苦恶，守正善。如今正是需人之际，登云门自诩正派，当然不可失去本心。
　　但是，爱徒心切，门主也无法看着一个个年少鲜活的生命白白死去，便一再要求，保持警惕，护人也护己。
　　无数同门用命换来的教训，叫这一个个纯善的人不敢再放下戒心，他们不愿制造血腥，却也不愿任人愚弄虐杀。
　　望着少女可怜的面容，周子非心中犹豫。“姑娘，这是银子，再过几里地便是一座城池，姑娘去那里或许会得到需要的东西。”他不敢断言眼前人是恶徒，却也不敢相信她是好人。思来想去，如此是最好了。
　　“银子？我不要银子，我只求少侠救我一命。”少女泣不成声：“我知少侠不信我，我可以自证身份，我是青云城城西卫家的女儿，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少女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破纸。
　　纸上写着卫莲行几字，父母何人，家住哪里，最底下盖了官府印章。
　　“这样的东西，若你是歹毒之人，杀了证明主人自可得到。”周子非眼中多是冷漠与怀疑。
　　女子见他如此，犹豫着放下了攥着他衣角的手，随后静默垂首，遮住嘴角苦涩与眼中受伤。
　　“那少侠便走吧，是我不该，还请见谅……”她声线颤抖，混着啜泣。
　　周子非抿唇看她，放下手中的钱袋，“姑娘保重。”转身就要离去。
　　女子抬头看他背影，眼中带有最后一丝希望，却不再开口乞求。她手下抓紧衣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发上唯一的簪子泛着点点寒光。
　　周子非走远了，女子起身，却依旧盯着他的背影，清泪两行不止息。
　　身后异动，女子眼中露出惊慌，却不敢向前跑去，选了个林间小路躲藏。
　　远处，周子非脚下一停，习武之人，最讲究个耳聪目明，他察觉到异动，瞬息之间赶紧往河边跑。
　　群马疾驰，卷起阵阵飞沙。
　　女子不敢回头，在林间跑窜，深怕慢了一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前路，只能摸索着树干继续向前。
　　树林道窄，马匹自是无法深入，领头人扬手示意停下，他一个翻身下马便直入林中，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树林静谧，一行人极为嚣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动静，惊得群鸟离枝，振翅高飞。
　　山坡之下，女子趴在灌木丛之间，身体紧贴地面，她努力平复呼吸，让身体不要颤抖，这样树枝就不会颤动发出声响。她体力透支，无法继续前进，可又找不到更好的隐蔽之处，那群人又穷追不舍，她若贸然前行，只怕会死得更快，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藏匿在这树丛之间。
　　耳边传来一阵比一阵清晰的鸟鸣，她知道，是那群人离她越来越近了。
　　终于，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
　　一行布衣之人踏入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棕色外衣，黑色帽子，腰间佩刀。
　　女子害怕地缓缓埋首，努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一遍又一遍乞求他们不要发现她，赶紧走过这片区域。
　　不远处的树冠之上，层层枝叶下隐着些不一样的色彩。那人默默四望，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很快，他便发现了女子的藏身之处。
　　再看去，那队人距离女子不过三十米远，又再缓缓接近，他向后看了一眼，默默推开剑鞘。
　　领头人猛的停住，巡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他总觉不对。他望向树冠，只有树叶，还有天边振翅的飞鸟。
　　风吹过林梢，偶有飞鸟飞出，似乎刚才飞出的那几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那队人离她不过十米之远，她惊恐之下，飞快埋首下去，而这一动竟使银簪划过树枝掉在地上，声响不大，可她不敢保证那群人毫无察觉。
　　领头之人望向树丛，眼神一变，可他神色却无变化，他状若无事地向前探寻，一步紧一步。但他身后人却是发现了什么，前人手稍向后指向树丛，而另一边剑柄却直指前方，这是暗示他们目标出现。
　　一队人前进之中默默变了队形，便于防御进攻。
　　队伍慢慢远去树丛，似有不再回来之势。
　　女子慢慢放松，手下一个支撑，便想着起身背向队伍逃跑。
　　可她刚动一下，身体离地五寸便不再动作，原因无他，她脖颈之后正有一冰冷锋利之物抵着。
　　“卫小姐，您真的让在下好找。”男人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不敢回头，却被男人一个用力拉出树丛狠狠摔落在地。
　　刀尖直抵心口，稍一用力她便要去参见阎王。
　　“许小姐，您的仇家一定要您满门死绝，齐某拿钱办事，还望您不要记恨。”男人看着女子冷漠说到，脸上纵横的刀疤配上他的冷漠，显的他如恶鬼降世。
　　女子泪尽，颤着声音诅咒:“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男子面露冷笑，手向后一撤然后用力向前刺去。
　　女子闭着眼接受死亡。
　　可是，想象中疼痛并未袭来，她只听见刀剑碰撞的刺耳声。
　　“什么人？”是男人的怒声。
　　女子睁眼看去，只见她身旁绿衫男子仗剑而立，长剑直指他们一行人，而那要杀她的人，手中只余半截残刀，另一半正躺在一边。
　　“江湖中人。”周子非轻声回答，一双清瞳，满含冷漠。
　　“姑娘，先前是在下不对，错怪好人，望姑娘见谅，此事之后，在下一定向姑娘赔罪。”周子非道。
　　卫莲行赶紧起身躲在他身后，“无碍。”
　　“可是，少侠，他们人多势众，你只怕双拳难敌四手，不若还是现在走吧，之前我向你求助，实在是一时情急，现在想来，只怕是会连累少侠。”
　　齐岸瞅着他们，身后却是叫人多加防范。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你只怕有命逞英雄，无命做英雄。”齐岸道。
　　“大师兄才不爱做英雄呢，不过是教训几个宵小之辈，何需英雄之名。”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队人身后，雪襄挽鞭，赵闻净执剑，两人皆是一脸不屑。
　　“这样就不是双拳了。”周子非出声。
　　卫莲行一愣，才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
　　“虽不明白你们为何如此追杀一个女子，但刚才在下也偷听了几句，随意便要灭人满门的人，不是丧尽天良之人，也绝非良善之人。在下对此凶恶之人最为看不惯，所以今日这事，在下是管定了，诸位若要杀她，请先过我这一关。”周子非扬声说道，手中将剑握的更紧一些。
　　“还有我们。”雪襄赵闻净齐声道。
　　“一群毛头小子还敢大言不惭，找死!”齐岸一挥手，几人飞速向前进攻。
　　周子非迎剑直上，刀剑硬碰。手腕带动剑身一旋，下推，前刺。
　　齐岸后退一步，扬刀下劈，周子非横剑挡下，齐岸身后，雪襄抽身过来用力甩鞭，他后背瞬间皮开肉绽。
　　齐岸转身一砍，雪襄侧身躲过，借机甩鞭击中他的前胸。
　　两人位置一变，雪襄站在周子非身测，赵闻净那边被人围攻稍显吃力。
　　周雪二人齐齐上前进攻，齐岸猛退几步，却也凑近赵闻净，他旋身避过二人攻击，刚好让赵闻净接了这个空，两人见状，赶紧收回攻势。
　　齐岸趁此长刀一砍，砍下赵闻净的剑，将他猛踹一脚，倒向雪周二人。
　　齐岸将刀一敛，看了卫莲行一眼，那人正巧看过来，他眼下一沉，心中暗道不妙。
　　“走！”一行人收起武器落跑。
　　三人看着他们逃跑，也不追赶。
　　“略略略，就这就不行了，姑奶奶还没尽兴呢，真没用。”雪襄嘲笑道。
　　“就是。”赵闻净附和，“不过他们也只能跑了，但这次可比来时累多了。”
　　闻言，周子非觉出异味，想他们又作怪了，便问:“你们做了什么”
　　“嘿嘿，你叫我们来时，我和阿净看到了林外他们的马匹，便趁你走时，把它们全赶跑了。”雪襄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
　　“胡闹。”周子非无奈，但却勾起了一个笑，“不过做得好。”
　　他们这边笑谈，卫莲行看着齐岸离开的地方，缓缓勾唇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说

　　女主批皮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