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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波澜骤惊 ...

  •   那小姑娘生得样貌极好,化了艳丽的妆仍压得住,双瞳清澈得像一泓秋水。台下老爷少爷们开始窃窃私语,旋即竞买开始。
      由于容貌惊艳,价钱也被哄抬得高的离谱。季泠背上沁了一层子冷汗,昭恒国自封疆建国开始,就明令禁止人口买卖。
      今日之黑市绝非偶然,他不敢想象昭恒国还有多少这样的地下黑市,还有多少家庭因为富者的一己私欲而支离破碎?
      他压低了声音问卢青霜:“叔父,距午时还有多久?”“既来之,则安之。往下看看。”卢青霜回道。
      李聿和刚刚赶到的谢遥一行人守在拐角。马上就要午时了,药铺里仍然没有动静。
      谢遥问李聿:“他们两个到底在里面查什么?”她刚刚从刑狱司问完话赶过来,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却隐隐能够摸到大致的脉络。李聿耸了耸肩:“不知道。季澈只是让我们守在外面,等午时一到就封店拿人。”
      午时终是到了。两队从上元来的精锐迅速封锁了药铺,将药铺老板和店里的伙计控制住。
      李聿将长刀架在老板的脖子上:“我是宫里的人,带了赵将军的手书,敢抵抗者,杀无赦。你老实答话,今天上午进店的两个人,现在在哪儿?”连谢遥也被他言语之中的狠戾之气给镇住了,没想到平日里那样和气的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老板只感觉颈间一凉,仿佛那把锋利的刀已经破开他的皮肉。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暴虐气息,这个人是真的敢杀了他。老板慌了神,声音里掩不住的颤抖:“你放了我。我带你们去。”
      谢遥和李聿跟在老板身后,向后院走去。
      刚刚踏进后院,谢遥如同本能一般抽剑向前挡了一下。这一挡救了李聿,金铁鸣声之间砍刀擦着李聿的肩膀堪堪落下。
      谢遥发了狠,抖了手腕向上运力,砍刀与那人的臂膀应声落地。那人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哀嚎着,她心里窜出来一股子邪火,一只手掐上了老板的喉咙:“我劝你老实点。如果我的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就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了。”
      老板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带路。他打开了药柜后的暗门,谢遥向李聿使了个眼色。李聿会意,从外面叫了几个人进来挟住老板,自己又带了十几个人随谢遥走了下去。
      谢遥一干人破门而入。此时竞买的气氛正是高潮,那些人如同醉了酒一般,几乎陷入癫狂。屋子里的守卫见来者不善,与谢遥等人厮打起来。李聿守在门口,见有人出来就直接敲晕。
      卢青霜和季泠见援军已到,正想出去,却被主持竞买的中年人拦了下来。
      那中年人红着眼,疯了一般的嘶吼着:“是你们吧!断我财路,坏我大事,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那中年人拔剑就砍。
      由于黑市竞买不允许带兵器入场,季泠的刀在后院里和其他人的佩剑存在一起。此时事发突然,他们又手无寸铁,季泠凭蛮力将身前的卢青霜推开,自己生生扛了一剑。
      这一剑破皮入骨,几乎砍断了他的左臂。季泠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趁他吃痛,夺过了对方的剑,一剑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肩膀上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白,他连拉带拽将卢青霜带到了李聿那里。
      李聿看他受了那样重的伤,一霎间发了狂:“谁干的?敢伤你,我要他生不如死。”
      季泠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只得岔开话题:“我这皮肉伤不要紧,说正事。里面是黑市,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来买些文玩书画和漂亮的奴隶。”
      “奴隶?不是明令禁止吗?”李聿问。季泠疼得吸了口冷气:“所以是黑市啊。我直觉卫奇的案子和这个黑市脱不了干系。一会儿你将这里的人一个一个分开审问,总能问出点结果。还有这家院子,你懂得机巧之术,亲自搜一遍,可能还有别的暗室。这一查,可能只是一个开端。定郡一定还有更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谢遥等人控制住了局面。她到后台查赃,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后台有六七个笼子,笼子里都是些衣着华丽的童男童女。谢遥知道,定郡的案子,这才是开始。

      药铺老板虽说怎样逼问都不开口,可是药铺里还有三十五个人和一百多富家子弟。审了一夜。总算是有点结果。
      这是定郡最顶级的黑市,随便一件商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生意做大了,自然避免不了和官家来往。每年只是打点上下官府就要花费无数,这黑市与地方的大家族也有不少来往。
      这黑市集一郡之宝物,最顶级的都孝敬了各大家族和掌权的官员,一年行一次贿,叫做“年贡”。黑市一月一次,定郡各个地方的达官贵人都或多或少来过。黑市上最火热的生意还是奴隶交易。
      奴隶多是破产的农民鬻儿鬻女或者自卖,以低贱的价收进来,再高价卖出。女的卖为家妓,男的卖做苦力。大户人家碍于脸面不愿直接买,落人话柄,于是选择更加隐蔽的黑市。
      而这黑市之所以这样猖狂,则是仗着握了太多人的把柄,无人敢查,无人敢管。
      卢青霜明白这样的案卷下的现实。官家横征暴敛,农人被迫散尽家财,土地被大户兼并了去,到最后或者沦为佃农,或者流入黑市成为奴隶,虽然在定郡这二者并无太大的区别。
      官家得了孝敬,得了政绩;大户得了土地;黑市得了货物。而无数人家破人亡,活得生不如死。
      没有人敢指认,可他知道从中得利最多的是卫家。
      审完人后,谢遥连夜写奏疏,将萧商叫醒署名盖印。卢青霜则去查了账册,账册上记载着这十六年来所有的交易往来。纵然他早有了心里准备,可仍然心中一惊。
      地方大员,邻国商人,卫家,大大小小的地主豪绅,甚至牵扯到宫里的卫贵妃......黑账写了四箱。而且交易的物品也不只是文玩书画和奴隶了,还有异域的珍奇宝物和所谓“烟火”。
      卢青霜明白不可能是真的烟火,这所谓的“烟火”有的卖给了异域,更多的流入卫家。他想到了明和三年也就是十三年前,与东北方的邻国休邪作战。明明前几战已经占了上风,就等着定郡的火炮运到,可最终没等到火炮,反而贻误了战机,被休邪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
      幽郡沦陷,无数人流离失所。后来追究的时候押解官认了罪,此时不了了之。可是黑市的黑账上赫然写着,明和三年,贩与休邪商人烟火百数,入账黄金万两。
      卢青霜气得浑身发冷。那么多将士百姓的性命,只是为了黄金万两。赵言将军戎马半生,战无不胜的锐气最终也折在了这黄金万两上。
      谢遥写完密疏也回来了,她从未见过卢青霜这样憔悴疲倦的神情。印象里这位少年成名的丞相,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学舍里,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模样。
      于是谢遥坐在了卢青霜身边,问道:“卢先生,下一步怎么办?”
      卢青霜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和萧商不宜久留,而季泠伤得严重经不起颠簸。你和萧商亲自押送主要人犯和那些黑账回上元,要尽快。我和季泠留在这里尽量稳住局面,等皇上看了黑账有了新的旨意,我们再说下一步怎么走。”
      谢遥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卢先生一宿未眠,先回客栈歇息,这里就交给我。等清点装箱后就立刻回去。”
      她将纸条递给卢青霜:“卫府的婢女悄悄给我的,想来是和卫奇的死有关,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头绪。还有就是之前去刑狱司问了写案宗的两个典事,一个叫虞桃,一个叫王令。问出来的案情已经送到客栈了,我觉得这两个人可堪一用。卢先生,案情凶险,请多保重。学生就此别过。”

      卢青霜回到客栈时,已是曙色漫空。
      李聿抱着自己的长刀,短暂地打了个盹。卢青霜不想吵醒他,放轻了脚步。即便如此,李聿还是惊醒了,跳起来急忙行礼:“卢相,你回来了。”
      卢青霜郑重地跪地叩首:“承延替我照顾阿泠,卢某感激不尽。卢某一介书生,危难之时难以护他周全。承延武艺精湛,今后还望替我守他平安。”李聿连忙将他扶起:“丞相折煞我。我李聿如何消受这样大礼?季澈与我自幼相识,守他平安本在情理之中。”
      季泠烧退下来,早在卢青霜进门时他就醒了。他叔父满身读书人的倨傲,何曾如此?可今日却为他跪了下来,求别人护他周全。
      季泠只觉委屈自责,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落。李聿心里亦很是触动,他说道:“那就不叨扰丞相了,告辞。”
      李聿走后,卢青霜疾步走到床榻之前。见季泠满脸泪,以为是他伤得太重,顿时心疼不已:“是叔父不好,不该让你以身涉险。伤势如何?”季泠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又实在是控制不了情绪,索性缩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开口:“只是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叔父,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卢青霜掀开他的棉被,细致地为他擦去泪水:“我卢青霜此生没怎么害怕过。我自幼在青楼长大,七岁因过目不忘之能被接回卢家。十岁进宫面圣,十四岁开始应试,留任清职。十八岁做了云中郡守,直至去年调回上元,擢了左相一职。无论怎样惊险,哪怕是在云中郡山匪将刀架在我脖颈上,我也未曾动摇。”他叹了口气:“直到昨日你替我挡下一剑。那一剑劈下来的时候,我浑身都是冷的。”
      我怕得要命,卢青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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