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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风吹雨 ...

  •   季泠只觉得眼皮越来愈重,昏昏沉沉间听到云柳说什么“知道一些事情”,最终是失去了意识。
      卢青霜没有慌乱,这是他意料之中的,想来大概是云柳在茶水里下了迷药。他明白接下来的话题,季泠不知道为好。
      “皇上没有派卫家的亲信之臣,而是让自幼长在深宫的萧商来查,云老板以为是何用意?不过是卫奇死了,也不必顾国舅爷的情分。卫家在西北边陲几十年经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家财万贯,皇上怎么可能不忌惮?再加上连年用兵国库空虚,如果借此事动摇了卫家,也能解了国家钱财的燃眉之急。”卢青霜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些话本是妄自揣度圣意的狂悖之言,我不该说。但今日我卢青霜以诚相待,如果云老板知道些什么,还望赐教。”
      云柳叹了口气:“你不该让季泠趟这趟浑水。世事难测,萧商是皇上三个儿子里最宠爱的,谁敢断言卫家从此衰落?你卢棠溪是名动一时的少年状元,有过目不忘之能,且是三个皇子的授书先生。无论如何也没有人敢动你。可是季泠不一样。他是庶出,无所依靠。谁又能护他一辈子?”
      卢青霜回答道:“我又何尝想让他以身涉险?赵言赵将军指名要他来的,大抵是为了牵制我好好办案。但日后无论如何,哪怕有人一根一根折了我的筋骨,我卢青霜也不会让他有什么闪失。”
      云柳凝视着这位年轻的丞相。看他平静得像潭湖水的狭长凤眸一霎间盈满戾气,像个护犊子的猛兽。
      云柳忽然起了心思,揶揄道:“你不过是他有名无实的远房叔父,又为何这样护着他?”不待回答,云柳又忽然凑到了他的耳畔:“还是说卢相对季大人,不只是叔侄情分?”
      卢青霜一下子把他推开,心想,这人表面上衣冠楚楚怎么满脑子龌龊心思。卢青霜反唇相讥:“那云老板呢?与季泠非亲非故,又为何处处袒护他?”
      云柳答非所问:“听闻卢相身染痼疾夜难入寐,云某有张方子,你拿着,明日会有人领你去拿药。天也晚了,云某就不送了。”
      卢青霜收起了那张云柳手写的单子,拜别了云柳。看季泠睡得正熟,就想像往常一样抱起他。可是又想到云柳意味不明的笑,一时之间竟也犹豫起来。
      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季泠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这张如名贵瓷器一般光滑细腻的面颊染了浅浅的绯色,卢青霜忽然心头一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开来,使他方寸大乱。卢青霜想,都怪云柳的胡言乱语。我与阿泠自然坦坦荡荡,这样想着,他抱起季泠,一步步走进了夜色之中。

      刑狱司。
      谢遥并不太想和萧商一起查案。一则不想和个毛孩子一起,束手束脚的,虽然她只比萧商大了三岁;二则萧商在宫中恃宠而骄,给萧徵不少脸色看,谢遥不想和他接触太多。
      于是就借口萧商与卫家更亲近,劝他留在卫家再问一问。萧商也乐得清静,于是谢遥便独身一人到了刑狱司。
      刑狱司分三级。最高的是司长,掌一司事务。主要负责分配任务,以及与上下级交涉。第二级是总务,共十人。第三级是典事,人数较多。一般刑狱司办案由司长分派案子,一个总务带数名典事一同办案。
      卫奇之死,刑狱司高层几乎全部出动,司长与十名总务一同审理。可最终到底还是无疾而终。司长被革了职,总务也都罚了俸。
      于是听说谢遥来又是盘问卫奇的案子,刑狱司上下都提不起劲来,一名总务暂时署理司长事务,引谢遥见了当时负责写案卷的两位典事。
      其中一名典事是个姑娘,笑意盈盈明眸皓齿,哪怕是穿着刑狱司的官服,眉宇之间也透着掩不住的灵秀之气。这姑娘姓虞名桃,另一位典事姓王名令。
      案卷室里只剩下这三人。这时虞桃才松了口气,问谢遥:“谢大人,你们查到哪一步了?”谢遥将在卫府得知的情况说了一遍。虞桃又问:“谢大人怎么看?”
      谢遥在心里思索了一下,回答:“卫家在瞒一些事。”“谢大人敢查到哪一步?”虞桃看着眼前的女钦差。“自然是查到水落石出。”谢遥如是说。
      虞桃笑了:“谢大人果然有魄力。虞桃必然知无不言。”
      王令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虞桃不为所动,说了下去:“起初我们查案的时候,卫家的人证词不一,司长起了疑,于是将卫家的仆役一个个又问了一遍。那晚卫奇并非身体不适回了卧房,而是和家妓在一起。这是卫府心照不宣的事情,卫奇每月总有几天会和家妓过夜。但是家妓居所如何盘问,也无人松口。后来司长独自审了卫奇的贴身随从,从那以后,司长就将这件案子放在一边不再过问。后来他被革职时,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他交代我们,案宗要按卫家的意思写。”
      “卫家的意思?”谢遥已经猜到了大概。
      “卫家伪造了现场。卫奇并非死在卧房,这点仵作的文书也有提及。卫家将尸体放在了卧房,并且伪装成入室盗窃的样子。他们在掩盖家妓的事。”虞桃这样说道。
      “你们没有去卫家搜查?养家妓总要有地方。而且大户人家干这样的龌龊事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卫家又为何袒护一个家妓?”谢遥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
      虞桃叹了口气:“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们将卫家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确实没发现可疑的地方。我们推测他养妓可能在外面什么地方租了院子,但是他明账上也查不出什么。至于为什么袒护家妓,我们猜想可能是这个家妓手里有卫家的把柄,但这毕竟只是猜测。”
      “不过卫家是真的有钱。他家古玩字画专门放了一间屋子,还有半面墙壁放满了金佛。”王令忽然插了一句。
      虞桃不以为然:“那些东西没几件是干净的。”“这倒也是。”王令目光转向了谢遥:“谢大人,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我们两个只是小小的典事,司长和十位总务知道的会更多,可他们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待季泠醒来,看到卢青霜坐在他身边。他的叔父声音清冷:“云柳那个老狐狸这次不知在耍什么心思,开了张方子,要我去看一看沉疴痼疾。到时候你们尾随在后,在他所说的药铺附近找地方藏起来。若我午时未出,就封锁药铺,叫上萧商谢遥的人一同搜捕。”
      “若那药铺并无违背律法之事呢?”季泠问。卢青霜幽幽开口:“对云柳那个狗东西我还是有信心的。既然他给了亲笔写的方子,必然是有什么大到无人敢管的案子。他嫌我命长也不是一两天了。”
      “我想和你同去。叔父,我不可能让你孤身涉险。至于外面有李承延守着,没问题的。”季泠话音里不自觉有些焦急。
      卢青霜不自觉勾起了嘴角:“阿泠这么担心我?好像你叔父很没用一样。”季泠没听出来话里调笑的意味,以为卢青霜在怪他,急着辩解:“不是,我只是害怕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毕竟是习武之人。”
      卢青霜看他急得脸红,心情莫名很好。于是揉了揉他的头:“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就一同去吧。”
      七折八拐到了药铺。这地方出奇的荒凉,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卢青霜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方子,递给了老板。那药铺老板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云老板的人?”
      卢青霜点了点头,揣着手看他如何反应。老板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方子,良久,做出请的姿势:“该交代的云老板想必都交代过。二位,里面请。”
      老板将他们带到了放药材的仓库。两个壮士推开了装药材的柜子,柜子后藏了一面暗门。
      暗门后是阶梯,引路的人并未随他们一同下去,卢青霜和季泠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阶梯尽头是间屋子,二人推门而入,却正撞破了一派觥筹交错的盛景。
      那些繁杂的声音随着大门的洞开而缓缓低了下来。卢青霜和季泠走了进去。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二位高姓?怎之前不曾见过?”
      卢青霜开口:“谈不上贵姓,不过云老板门下两个跑腿的下人。”此言一出,屋里紧张的气氛才渐渐消弭。
      那中年人又问:“云老板此次所为何物?”卢青霜沉了声音:“无可奉告。”旋即护着季泠在离门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酒和茶,都是顶好的品类。卢青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甚至有点后悔没忍住把季泠带了过来。大概过了一刻钟,有人站上了方台。
      “各位老爷,今日的竞买,开始了。”之前问话的中年人这样说道。
      前面几件不过是书画文玩,也陆陆续续有人买下。直到下半场,这个所谓的竞买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下面一件,真算得上珍品。各位也知道,自从卫大人去世后,咱们进货交易都难了百倍。难得有这么一件好货。”中年人说着,走到台子后,牵出了一个加了手铐脚镣的小姑娘。
      二人心里俱是一惊。
      这是个奴隶市场。

      高楼上。那衣衫褴褛的人一步步下了楼,夜风吹得他几乎站不住。有人收了水袖,向他走来。那人开口,声音如同美玉和鸣:“我想要一个新的戏本,可愿与我一起?”
      衣衫褴褛的少年转向他,脸上浮着一股子死气。那人不在意,又开口:“我是个正经唱戏的,也有自己的戏园子。你想要如何将你的故事写下去?跟我走吧,我能帮你。”
      那少年的眼睛通红,咬着牙,一字一句:“天下既负某,某必覆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暗风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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