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余悸》江久兮

19、悟出色彩

　　凌芸解释完，看见他们依然在生气，只好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媛媛很听话，她全程沉默，跟着妈妈离开，还跟哥哥说了声对不起。

　　凌相忆瞳孔里水雾弥漫，他崩溃坐在地上，眼前黑暗一片，也不知是不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点光芒，原来受到极大的刺激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还好吗？” 余悸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很是心疼，“难怪你会做那个梦，原来死亡曾经摆在你面前，差一点，我就不会遇到你了，想想真是后怕。”

　　凌相忆现在才有些记忆，两岁前模糊的记忆，确实有跟着妈妈到处奔波，上班也只能带着，租房子还被房东赶出去，难怪会抛弃他。
　　可是，她怎么忍心把一个两岁的小孩往马路上引，如果真的被车撞了呢，蓄意谋杀自己的孩子？他想想就觉得心寒。

　　余悸深吸一口气，询问他：“需要报警吗？”

　　凌相忆回过神摇摇头，“媛媛是无辜的，她有个斯文败类爸爸，不能再失去妈妈……就这样吧……哥，我好累。”

　　余悸抵着他额头，轻轻扶着他肩膀说：“累就睡觉，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起码真相大白，心中不会再有疑惑，只能说你命运不公。”

　　“老天爷也并不是不公平，这不是让我遇到了你？来到了这么有钱有势的余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凌相忆此时很失落，也没有抗拒余悸的怀抱，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心中是满满的安全感。

　　余悸说：“嗯，凌芸来找你，应该是在谋划怎么扳倒有权有势的秦老板，所以不能和你相认，也怕你会在秦老板面前去拆穿她，这件事，也不能告诉秦呈和任何人，否则会打草惊蛇。”

　　“她的事，我不想插手，那是她自找的，哪怕当初带着我捡垃圾、要饭，或许都不至于过这样的生活，她想要钱，就让她去自作自受……”

　　余悸将他扶起来，来到餐桌上给他盛了碗汤，准备喂给他，“再吃点，都没吃几口，不要被这个女人影响心情。”

　　“……我自己来。” 凌相忆低头拿着勺子，余悸帮他擦了擦两边干涸的泪痕，眼里深情似海。
　　凌相忆垂下眸不敢看他，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感情，会动心，食物吞下喉，如同鱼刺般地难以下咽，突然知道所有事情真相，让他情绪波动太大。

　　余悸看着他脸色苍白，低头低声询问：“要不然休息一下？明天帮你请个假。”

　　凌相忆摇了摇头，“没事……我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倒。”

　　余悸太了解他，仅凭眼神、神情，就算他不说什么，他也能把凌相忆看透，总喜欢嘴硬自己扛着委屈，表面嘻嘻哈哈，背后压抑感情，他这个状态，起码得缓几天，才会慢慢忘却这叫事情。
　　…
　　国庆假期归来，学校又变得热闹了起来，教室里嘈杂声连绵不断，原来是许多人的专科设计稿作业没有完成，都在临时搞进度。
　　“哎，凌相忆，你设计稿完成了吗？能不能借我观摩观摩，待会的考试我都没有头绪。”
　　班里有个染着棕毛的男生吊儿郎当地敲了敲凌相忆桌子。

　　凌相忆趴在桌上补觉，听见声音随便在桌底下摸索了一张卷纸给他，那男生立马打开，周围纷纷传来惊叹声。
　　“这小子果然还是这么厉害。”
　　“你们说，这次考核凌相忆会过吗？”
　　“谁知道啊，他又看不清色彩，但是这设计稿真是漂亮啊，他上哪找的灵感。”

　　这次的作业是完成一幅冰山与海洋的画作，要求设计出原稿，再去美术室考试画出色彩，凌相忆昨天一晚上就弄出来了。

　　“喂！你抢什么抢，能不能小心点？”
　　“都被你撕坏了。”
　　“这样对凌相忆不太好吧……”

　　那男生似乎是故意的，笑里擒着嘲讽，贼眉鼠眼没好心地说：“凌哥，你看……实在是您画得太好看，都要观摩，结果就被扯坏了。”

　　凌相忆抬起头看了眼裂开的图纸，他瞳孔里有些血丝，眼角泛着暗沉的黑眼圈，因为家里的事，晚上失眠睡不着，此时整个人无精打采，心情更是烦躁。
　　“随便，不用稿子我也能画出来。”

　　就在此时，后门忽然传来他们最怕的声音，那就是年级主任，戴着眼镜脾气不好，嗓门还很大的胡主任。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同学的吗！”

　　所有人全部跑回座位，没想到刚刚那阵的霸凌，被他映入眼帘，胡主任收到通知，要办一件差事，才知道这些同学品性这么恶劣。
　　“张成、赵旭、林立、王莉莹，你们四个人带头起哄，我刚刚在后门站半天，没人发现我？好歹也是成绩优越考上来的，你们的脸呢？怎么对得起以前教导你们的老师！”

　　班里原本讨厌凌相忆的人并不多，因为这四个人嫉妒心强，最后也不知怎么走到一起，合起伙来针对他，最坏的是那个棕毛张成，其次是他女朋友王莉莹，两人的好胜心特别强。

　　教室里安安静静，仿佛针落都能听见响声，胡主任走过来说：“凌同学，你收拾一下东西，转到二班，我提前和他们专科老师打过招呼，下午直接去二班美术室考试。”

　　同学听说凌相忆要走了，部分人似乎很惋惜，毕竟不是所有人讨厌他。
　　“凌相忆要转班……那以后岂不是不能请教他了？”
　　“都怪那几个，每次要带头搞事。”
　　“我也想离开这个班……”

　　凌相忆很诧异，余悸办事效率这么快？这后台关系硬啊。
　　他拿起桌上那张被撕坏的原稿，将书和资料塞进包里，斜挎着转身出了教室，只剩下后面那群咬牙切齿的人干瞪眼。

　　出来后，没想到校长竟然在新教室门口等他，凌相忆惊讶了片刻，走过去礼貌打招呼。
　　“舒校，您……找我有事吗？”

　　舒校长满脸慈祥的笑容，走过去询问道：“你是老余收养的那个孩子吧？这老糊涂，也没跟我提前打个招呼，在班里受了委屈，也不说？那几个人我会好好处分一下，以后你就在二班好好学习。”

　　凌相忆微微倾身鞠躬，礼貌道：“谢谢，舒校长跟我爸爸很熟吗？这么快就帮我解决麻烦。”

　　“这你就不用问了，快去上课吧。”
　　舒校长摸了摸下颚胡子，想到年轻时上学不堪的往事。
　　他和余爸爸是情敌，也是关系最好的兄弟，他输了，再回想那时年少轻狂，真是行为幼稚啊。

　　凌相忆走进教室，里面很热闹，陌生的教室和环境，让他有些不适应，加上心情沉闷，实在装不出开朗活泼的表情和他们打招呼。
　　专科老师也是个女老师，扎着马尾，笑容温和，她介绍了下自己：
　　“我叫姚悄，美术专科老师，直接喊姚老师就行，大家好，这是转班过来的同学，以后就是你们的伙伴，来，打声招呼吧。”

　　凌相忆面无表情，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我叫凌相忆。” 他实在没心情笑。

　　“这位同学似乎有点腼腆？”
　　“鬼扯，凌相忆是出了名的活泼开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

　　范博忽然朝他招手，“相忆！坐我旁边，特意给你留的位置。”

　　凌相忆勉强笑了笑，走过来后，选择坐在他后面靠窗的位置，语气懒散道：“你还是把你位置留给你女朋友吧。”

　　范博前面的短发女孩，就是他女朋友，她直接移过来坐下，气度和语气很是豪迈：“嘿！小子，你是怎么说服学校给你办转班？我跟你说，这班里全是我兄弟，以后我罩着你。”

　　“婉姐，博哥，你们都认识啊，这不是传闻学校里赫赫有名的系草吗？要我说，校草都得是他。”
　　“凌相忆是吧，谁不知道啊，色弱症还能画出好作品，设计稿听说无人能比，牛逼。”
　　“新生最强系列，以后来我们班，大家都是兄弟。”

　　凌相忆很意外，他没想到二班气氛居然如此好，之前还觉得换不换无所谓，只来了几分钟，就能交一群朋友的那种，不过，他名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上课铃声响起后，所有人在画室集合，他们美术系这次作业都是这个题材，一望无际的海洋，要画出冰和深海的温度，海洋前方是雄峰而立的冰山，如同遥远的南极。
　　听说新生这几届，还没有人能够画出来，全是潦草的成品。

　　画室挨着篮球场，外面还能看到学校的风景，所有同学坐在画板前认真动笔，只有凌相忆一个人在看着窗外找灵感。
　　他在想舟海的风景，幻想着当时看到的颜色，还有海纹石的色彩，盯着画板旁边的颜料盘沉思。

　　姚老师走过来疑惑看着他问：“凌同学，怎么还没动笔，是因为换了老师，很紧张？我和你们以前班的老师是朋友，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与我交谈。”

　　“没有，您们都很好，是我的问题，最近精神状态有些不好，不过我已经有灵感了。”

　　凌相忆拿起笔，将画板放正，只看了一眼临摹图纸，就开始慢慢落笔，颜料盘在他眼里依然很凌乱，各种各样的暗色和浅色，他要自己判断出来原本的色彩。
　　姚老师能看出他天赋，笔的稳性很强，铺色均匀，不管是描绘还是勾边，这孩子真是天才。

　　三小时考试结束。
　　姚老师上前检查成果，每路过一个画板，学生就愧得低头，她也开玩笑道：“同学，这是冰山吗？”

　　旁边男生嘲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是冰淇淋吧——”
　　姚老师扶了扶镜框，慢慢拿起手中书本，落在旁边男生头上训斥道：“同学之间不许耻笑，你自己画的海洋哪里像水？”
　　很正常，对于新生刚学的时候，他们的画都是跟屎一样。

　　“哇靠——”
　　“大家快来看凌相忆的画！”

　　所有人听到惊呼声跑过来，围着凌相忆的画板，全部都震惊地瞪大眼睛，刚入美术学院，能把实图画成这样，真是实属难得。

　　海洋里面有冰山倒影，水面是暗蓝色，底下是浅色，隐隐约约的水光和波浪清晰可见，冰山立于海洋之间，宏伟壮观，虽然色差算不上大作品，但是这种境界，已经很强了。
　　姚老师看着画板也惊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天赋如此深，再学个两三年，起码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

　　凌相忆放下笔说：“其实，我的成功都源于自信，以前我的画都很漂亮，但是色彩混乱，这次国庆出去旅游，找了许多灵感，加上老师的指导，大概能领悟出来，不需要去用眼睛来判断色彩，而且用心。”

　　范博竖起大拇指，“凌同学大义。”
　　慕婉用手肘撞了下他，“老范，你什么时候能变得这么强？小心我抛弃你，直接换人！”
　　范博也算是系里长相比较英俊的，身高一米八五，性格温和，也就是看上他颜值，慕婉才下手的。

　　“要不然你问问老师，除了相忆，就我的最像样好吧，他可是天才，哪能比。”

　　所有同学哄堂而笑，几个人当着老师的面打趣，最后被一个个训斥，很是热闹，氛围非常好。

　　凌相忆很满意这次作品，他拍了个照，得意的发给余悸微信，希望能得到他的表扬。
　　果不其然，这人从来不扫兴。
　　余悸：【真漂亮】
　　凌相忆：【训练能玩手机？】
　　余悸：【刚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