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余悸》江久兮

18、身世之谜

　　“记不清，就不想了。” 余悸摸摸他脑袋，语气十分宠溺温柔，“刷刷牙，洗个手吃早饭，做了你喜欢的培根三明治。”

　　“好！” 凌相忆蹭地一下坐起来，在卫生间边刷牙边问：“爷爷醒了吗？”

　　余悸把早餐端到餐桌前说：“你要不要看看几点了，爷爷早就吃过，找隔壁赵爷爷下象棋去了。”

　　凌相忆把脑袋偏出来，看向客厅正前方挂着的时钟，居然十二点了，难怪腰酸背痛，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睡眠居然这么好。
　　他迅速刷完牙洗个脸，跑到餐桌前坐下，看着三明治里面的培根满满的料，大咬了一口，味道香得不行。
　　“哥，手艺见长啊，哎，想到明天又要上学，见不到你了，忽然很难过呢。”

　　余悸听到这话忽然一怔，抿了口豆浆后认真看着他说：“如果晚上没训练，偶尔还是可以去找你的，要不然租房子住？放学后回家还能碰面。”

　　凌相忆继续大口吃着三明治，“那倒不至于……太麻烦了，放假来找我玩就行……你现在考研正忙，不用管我，我也要琢磨画画色彩的问题。”

　　“行吧。” 余悸有些失落。

　　咚咚咚——
　　“嗯？” 凌相忆把三明治迅速吃完，喝了半杯豆浆问：“爷爷回来了？”
　　“应该不是。”
　　余悸也很疑惑谁会来这里，当他打开大门，瞳孔骤然微缩，显然是被震惊到，眼前这人，正是他们最厌恶的不速之客——凌芸。
　　女人身穿卡其色大衣，微卷的头发披于肩，神情带着内疚之色，旁边还牵着一位小朋友。

　　“谁啊。” 凌相忆喝了口排骨汤，刚说完，就看见那个女人走进来。
　　他嘴里的食物瞬间不香了，眉头紧锁看着她，怒火也渐渐从心中燃起。

　　余悸冷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小女孩高兴地跑到凌相忆面前，拉着他胳膊说：“哥哥，哥哥，我们又见面啦，上次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秦媛媛，妈妈说，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凌相忆嗤声讽笑，最好的哥哥？她这又是唱哪出，女孩缠着他喊哥哥，让他有些厌恶，抛弃他，和有钱人结婚生子，到底是有多缺钱啊。
　　“走开——”
　　凌相忆正在气头上，没控制住力道，一下把女孩推倒在地，小孩没站稳，摔在地上痛哭。

　　凌芸立马想上前安抚女儿，脸上竟是担忧之色，“小忆——”

　　凌相忆回过神，看见趴在地上的小女孩，立马起身，将她抱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他怎么能把怒火迁怒给她。
　　“呜呜呜，哥哥怎么变凶了。”

　　凌相忆看着她磕红的手肘，心里很内疚，轻轻揉着她软乎乎的小手道歉：“对不起，哥哥刚刚在生气，所以没控制住情绪，很疼吗？”

　　小女孩两只大眼睛泪眼婆娑，听到道歉后才点点头，长得很白很圆润，她小声说：“妈妈说，不能和你吵架生气，媛媛很听话的。”

　　凌相忆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意思，这是来讲和吗？

　　“小忆……” 女人似乎有苦难言。
　　凌相忆忽然吼道：“不要这么喊我！什么意思？上次不是说，不屑于我吗，费尽心思找到我家里地址，怎么，良心发现，想把我领回去？？”

　　凌芸两眼落下泪来，“我已经告诉了媛媛事情的真相，她很乖很听话，不会告诉老秦，起码她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希望你能认她，其次，妈妈是有苦衷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余悸十分疑惑，他关上门，怕爷爷回来了到时候气到他，看这个女人的脸色和诚意，似乎真的有苦衷。
　　凌相忆看了眼小丫头，女孩子眨着眼跟他说：“妈妈说，你是我哥哥，你也是妈妈生的，还让我不要告诉爸爸，不然会丢下我们，所以媛媛很听话没有说哦。”

　　小女孩教养很好，特别聪明伶俐，凌相忆把她放在凳子上，拿了个三明治给她吃，让她不要插话，安静吃东西。

　　凌相忆翘起二郎腿，也没让凌芸坐着，满是嫌弃的语气：“所以呢？解释？”

　　凌芸低下头勒起袖子，“首先上次的事情，我道歉，老秦这个人，并没有表面那么好，他是伪君子，经常私底下打骂我，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一定会打死我的……”

　　余悸和凌相忆看见他手腕上的淤青，两人同时震惊，秦老板那么温顺礼貌的人，怎么会家暴？斯文败类吗？
　　“媛媛也知道这事？”

　　凌芸点头红着眼说：“他在外界表面对我很好，其实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很宠妻子，爱女儿，提高自己的品格，这样会有更多的人找他合作生意，但是他对女儿是真宠，不会对她生气，也没有伤害过她。”

　　余悸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恶心人，他反问：“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上次你态度那么恶劣。”

　　凌芸说：“可以问媛媛，是我每天教她不要吭声，默默忍受，她很听话，是我唯一的希望，秦老板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在家里，只要我没有伺候好他，就会对我发火，正因为他也知道我是个二婚的女人……”

　　凌相忆看向旁边小女孩，她眨眨眼忽然掉眼泪，“呜呜，爸爸很凶，老是打妈妈，媛媛还要装作喜欢爸爸的样子，不然爸爸不开心了，又会打妈妈。”

　　“乖。” 凌相忆怒火平息下来，擦掉她脸蛋上的眼泪，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让她继续吃东西。

　　余悸把餐椅挪到她面前，处于基本的长辈礼貌，“坐吧，细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小忆。”

　　“多谢。” 凌芸缓缓坐下，这副模样，才像是温雅姿态，和凌相忆那天第一次见面遇到的人一样，原来那天的恶劣态度真是装的。

　　“小忆的亲生爸爸，已经去世了，当初我们两个人结婚，偏偏他要去参与诈骗团伙赚钱，最后被坏人打死，还欠了很多钱……我们当初认识时，他并不是这样，是被骗进去的。”
　　“当初我生下小忆才几个月，这个噩耗对我打击很大，他父母将我赶出门，说我是克星，后来我就独自带着小忆来到了安城。”
　　“因为偿还债务太多，我身无分文，找了个工作上班，但是小忆没人照顾，厂里同事不让我带着孩子上班，后来辞掉工作，找了个房子租着，勉强靠着娘家人的钱，把他带到了两岁，我那边还有哥哥姐姐，他们意见很大……”

　　凌相忆目光黯然，心存疑惑，其实他很希望，这个女人不是故意抛弃他，哪怕是自己走丢的也好，至少不会恨意这么深。

　　凌芸说着说着，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光，直接跪在了凌相忆面前，他哪能受这礼，赶紧把她扶起来。
　　“你干什么！！你跪谁都行，但是不能跪我！起来！”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小忆，当初我带着你，连房租都交不起，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如果有钱就好了，我喜欢钱……我竟然想害死你……因为只要你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才不会知道我的过往。”

　　凌相忆瞳孔猛然紧缩，“你……你说什么？”

　　凌芸哭着说：“因为带着你，如果改嫁别人，没有谁会接受，那两年，我们连饭都吃不饱、衣服没得穿、工作被嫌弃、被房东骂、我就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身无分文的我，怎么带着你生活？议论声堆在我头上，我情绪郁闷压抑……夜晚把你带去逛街……”
　　“当时我真的是心态崩溃了，实在不想继续有累赘，也怕别人会查到，所以在马路对面躲着喊你，想把你骗到马路中间……”

　　凌相忆眼睛逐渐变红，他差点没站稳，还好余悸扶住了他，原来梦境记残留的记忆，竟然都是真的……

　　凌芸跪在地上继续解释当年的事情：“当初就差一点……我把你引到马路中间，在我后悔的时候，准备跑过去，还好……还好撞向你的那辆大卡车刹住车了……就差一点点，我就失去你了……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后来你被强大的车灯吓得晕了过去，我把你放在街上草丛里，怕被人查出来，我回乡下躲了五六年……”

　　余悸愤怒骂道：“你把一个两岁小孩丢到街上？！如果那辆大卡车没有刹车呢？你信不信我现在举报你！可以立刻让你入狱！！！”
　　余悸非常生气，他想到当初那个娇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大街，差点被大卡车碾压，心口就发疼，那么小的小孩啊，她怎么忍心的！

　　凌相忆大口呼吸着，忍着情绪冲动，他有些恶心想吐，每次接近希望时，以为有转机时，又将他拉入海底，这是他亲生母亲啊……

　　凌芸愧疚低下头，无力瘫痪在地上坐着，“如果不是有了媛媛，可能我会去自首，其实我这张漂亮的脸整过容，当初报案后，警察也没有查到乡下来，后来过了五年，这件事仿佛被人遗忘了，也或许那个时候的警察并不想办事，就没有继续再寻找整过容的我……”
　　“老秦虽然很精明，但是他并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不知道我有孩子，他自己身体也不行，也就只能找我这种二婚的，如果他知道我还有你，他会打死我的……”

　　凌相忆嗓音有些哑：“所以……你嫁给他，仅仅是因为有钱？因为带着我过够了苦日子，是吗？”

　　“亲生父亲去世，被婆家赶出门，又被娘家人嫌弃，所以你来到了安城，却因养不起我，交不起房租，想把我弄死一了百了？最后还可以假惺惺痛哭一场，说是交通事故……”
　　“所以你那时就是想丢掉我，嫁入豪门，对吗？”
　　“呵呵……是很搞笑啊，你这个解释，是想让我同情你？确实，你的遭遇很惨，所以这是抛弃我的理由吗？你觉得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
　　凌相忆嗓音沙哑说不出话来，声音很小，眼里布满血丝，他捂着胸口，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种母亲。

　　凌芸说：“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祈求你……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如果有一天我找到证据，把姓秦的那家伙告倒，我再把你接回来，你觉得……”

　　“不用！” 凌相忆怒吼打断他，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都是泪水，红着眼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并不是我母亲，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认识你，满意了吗？”

　　“小忆……”

　　“滚——” 凌相忆情绪接临崩溃，他接受一波三折的刺激，实在忍不了，最后撂下一句：“你是因为养不起我，才抛弃我，还有你的那些遭遇，或许我会减轻对你的恨意，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最后这一句，他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