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洗白去》陆乡随末

18、李斯山还是贠祺皓

　　李斯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弟弟，百感交集。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这样了呢？她从小把弟弟带大，他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一样。
　　她很疼他的，琪琪需要舅舅，而她，也很需要弟弟啊。
　　“你舅舅啊，他太累了，所以这次想趁机多睡一会儿。其实他也不是干躺着，他一直都在做梦呢，梦里他特别开心，你不要急，等到梦做完了，他也就醒了！”
　　李斯乔帮弟弟处理了一下卫生问题，然后去外面买了些饭回来。
　　和女儿在病房吃完，母女俩又坐了一阵子，护工进来了。
　　“杨姐回来了，你儿子的事办完了？顺利么？”
　　“啊，李小姐，办完了办完了，挺顺利的！”护工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啊李小姐，明知道你白天要上班，我还出去办自己的私事，唉，真是的！都怪我那小兔崽子，太不省心了！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生出这么个讨债鬼！真是对不起啊，李小姐！”
　　“害，没事，杨姐！我能理解，天下父母心嘛！我弟弟刚好人也干净，没那么麻烦！你儿子的事啊，你就别生气了，孩子还小，又是个男孩儿，这个年龄段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正常！我女儿还不是，你看，今天没给我说，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了！”李斯乔扭头对女儿说，“琪琪，跟杨阿姨打招呼！”
　　护工这才注意到藏在李斯乔身后的小不点儿。
　　“杨阿姨好！”
　　“你好琪琪！又来看舅舅了！真乖！”护工弯下腰对琪琪笑嘻嘻地说完，又直起身子，“孩子也是想舅舅了，你女儿跟她舅舅关系真好！”
　　“跟舅舅关系好是真的，让人操心也是真的！”李斯乔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那就是这，辛苦你了，杨姐！我们就先回去了！”
　　“杨阿姨再见！”琪琪跟着说。
　　“好的好的，不辛苦！应该的嘛，这是我分内的事！”护工给她们开门，“再见琪琪！快和妈妈回家吧！”
　　“那杨姐我们就先走了！”李斯乔转头对女儿说，“琪琪，和舅舅说再见！”
　　“舅舅拜拜，明天我再来看你！”
　　“明天就不要了，周末再来，听到没有！”
　　“可是你要上班，晚上还过……”
　　“妈妈明天也不来，这样你就不用怕妈妈累了！有杨阿姨照顾舅舅，妈妈以后周内两天来一次，行吧？”李斯乔对女儿说完，看向弟弟的护工，“杨姐，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你安心上班，我肯定把你弟弟照看好！”
　　“那舅舅会生气么？会觉得我们不重视他了么？”琪琪轻声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跑到病床前，把舅舅的手拉起来，“舅舅，我和妈妈都很需要你，还有你的老板、同事和你的朋友什么的，大家都很需要你！只是我们还有别的事忙，不能老来看你，你不要误会！你要快点儿醒！”
　　李斯乔笑了，走过去摸了摸琪琪的头：“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放心吧，你舅舅明白的，而且我们周末会一直待在这儿陪舅舅，让杨阿姨休息！好了，你让开一点儿，让妈妈给舅舅把手放好。”
　　琪琪听话地把舅舅的手递给她妈妈，李斯乔握住弟弟的手，她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医用腕带，上面写着她弟弟的信息，就像小时候她给弟弟的小书包上缝的铭牌一样，上面清楚地写着她弟弟的名字：李斯山。
　　她把弟弟的手放进被子里：“好了，不要打扰舅舅睡觉了，我们走吧！”

　　李斯山跟着姐姐还有琪琪走了一阵子，直到她们上了公交车。
　　他返回医院，护工正在检查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换的。
　　“李先生啊，你姐姐对你可真好，你要快点儿醒啊！你外甥女也好乖，跟你真亲！唉，我儿子要是有人家小孩子一半儿听话就好咯！”
　　李斯山坐在凳子上望着病床上的那个自己，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
　　琪琪需要他，姐姐也需要他。
　　可是，他已经不知道此刻病床上的他，到底还是不是他。
　　是一个灵魂正坐在凳子上看他的空壳呢，还是内里被字灵贠祺皓占据的李斯山呢？
　　是的，他是有这么一个猜想。
　　毕竟他只有在不做贠祺皓的时候，才在这个躯壳里，而他在做贠祺皓的时候，他并不具有那段时间里这个病床上的自己的记忆。
　　所以，很有可能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字灵，而贠祺皓也确实从晏小顿的小说中走了出来，成了字灵。字灵贠祺皓每天都有一段时间是在和李斯山交换人生，只是他们彼此不知道或者只有他李斯山不知道罢了。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状况呢？李斯山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
　　那个病床上的他莫名其妙地就是醒不了，甚至连任何反应都做不出来。

　　当李斯山再次回到晏小顿的住处时，他多少有点儿感觉恍惚。
　　站在晏小顿家门口的他，现在又是贠祺皓了。
　　贠祺皓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
　　是出去了么？这会儿都几点了？
　　贠祺皓没有手机，他不太清楚时间，只记得从医院出来已经九点多了。
　　他敲了几次门还是没反应，他下楼看了看晏小顿家的窗户，是关着灯的，应该也没那么早睡，看来是真的出去了。
　　贠祺皓又上楼来等，他靠在门上，感觉今天好累啊。

　　晏小顿从外面回来，出了电梯门就看到贠祺皓站在她家门口，正两个眼皮打架。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确定他是真实地站在那里。
　　晏小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又急切地呼了出来。
　　她喘着气走过去，就那么一点儿距离，好像要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拍了拍贠祺皓，轻声叫他的名字：“贠祺皓。”
　　贠祺皓转醒，晕晕乎乎地看她，笑了：“晏小顿！”
　　晏小顿看着他逐渐清醒过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喘气也喘得更厉害了。她突然啪的一声，给了贠祺皓一个耳光。
　　“？？？你干嘛晏小顿？有病啊你？你打……”
　　晏小顿还没等他嚎完，就一把紧紧地抱住他，然后开始小声地哭。
　　“你去哪儿了贠祺皓，你去哪儿了！”
　　贠祺皓傻眼了：“我、我没去哪儿，我就是出去随便转了转！”
　　晏小顿没吭声，她抽泣了好一会儿才说：“转了那么久么？”
　　贠祺皓很心虚，只能岔开话题：“咱们先进去吧，好么？”
　　晏小顿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放开了他，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们进到屋里，贠祺皓打开了灯，一转身，又被晏小顿抱住。
　　“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呢？我一醒来哪里都没看见你，我到处找你，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消失了！”晏小顿说到这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很后怕，又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贠祺皓没有想到晏小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他宁愿自己难受死，也不想晏小顿这么哭。
　　“对不起，晏小顿，我不是故意的，我走的时候给你留字条了，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着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字、条？”晏小顿哭得眼睛痛，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你说你写字条了？我没看到啊？”
　　“啊？没看到么？我留了啊！”
　　贠祺皓和晏小顿在屋里找了找，发现字条掉到了沙发底下。
　　“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会掉在这里，我根本没看见，我就知道你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晏小顿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我想到你能出去了，我就出去找，附近的街道我都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找不到你，我、我后面还去了游乐场和我们学校……”
　　“游乐场和你们学校？那多远啊！”贠祺皓心里感觉更难受了，“你怎么那么傻啊！”
　　晏小顿很委屈，瘪着嘴忍住哭：“我就是傻啊！我以为你消失了，结果你只是随便转转！”
　　贠祺皓听晏小顿委屈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简直心乱如麻，烦躁得不得了。
　　“晏小顿你是不是傻逼，消失就消失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么？干嘛那么伤心啊？”
　　“至于啊！”晏小顿大喊，“当然至于了！贠祺皓，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
　　晏小顿这一天下午加晚上，又是急又是害怕，跑了那么多的路，现在又大哭大喊，这会儿体力早已经透支，脑子也不怎么清楚，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抱住贠祺皓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抽抽搭搭地哭，不时还咳嗽几声，慢慢地就这样睡着了。
　　贠祺皓也就这么坐着和她头靠着头，脑子里还在回想她最后说的话。
　　晏小顿说，她很需要他。
　　贠祺皓笑了笑，然后面色又迅速落寞了下来，他可能并没有注意到，灯光下，他偷偷摸摸的眼泪流得有些明显。
　　而他身边睡着的晏小顿睡得也并不安稳，她正不时小声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梦话。
　　他想，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样的梦，梦里有没有他，会不会也一直说她需要他。
　　贠祺皓这么想着，竟也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