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野》京戈

5、同桌

　　文/京戈

　　翌日。
　　孟黎初起来的时候寝室里其他人还在睡觉，所以她尽可能放轻动作和脚步。
　　等她洗漱好背着书包走出寝室，已经快六点半了。
　　昨天老师有说排班榜单会张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所以她特意绕了一圈先去了公告栏。

　　时间还早公告栏前没什么人，她在一堆人名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后面缀着高一三班，火箭班。

　　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校风严谨，师资教育质量过硬。
　　不少家长都期盼着自家孩子能在中考时超常发挥一举考进一中，毕竟高中三年很关键，能考进一中那离各大名校重本大学又进了一步。

　　一中每年军训的时候都会进行一场摸底考试，其目的就是为了开学后的分班做准备。
　　每个年级共有十六个班，其中设立了两个火箭班，分别是三班和五班。

　　孟黎初去学校食堂吃过早餐之后就回了教室，清早的教室里还没什么人。
　　她个子不算矮，放在女生堆里也算得上中等偏上的，都说好学生就喜欢坐前排，但是她截然相反，她喜欢坐最后一排。

　　因为来的早，所以教室里的位置由她任选。
　　孟黎初找了个最喜欢的位置坐下，最后一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当墙面上挂钟的时间离七点二十的早读时间越来越近，班里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嘈杂声也随着人数的增加不断放大。

　　清早没有老师的教室里永远都是人声鼎沸像是青春的开篇永远都是喧哗吵闹的轰轰烈烈。

　　“嘭！”
　　门被人用力推开砸到墙上发出闷哼的巨响。
　　这一砸像是砸中了静音键。

　　上一秒还是一片嘈杂的教室，在这声巨响后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了后门口，其中也包括了安静看书的孟黎初。

　　门外的人没让教室里的人久等，脚步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少年嘴角扬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力道。”

　　少年随意散漫的嗓音里裹挟着几分痞气，却唯独没听出那声“不好意思”，若不是他身上穿了件还算规矩的校服，说他是街边的小混混也不足为奇。

　　孟黎初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门上，虽然隔得远，但她似乎能看到那可怜的门还在轻微的发颤。
　　若不是这门抗揍，是不是在开学第一天就寿终正寝了？

　　少年的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了细微的抽气声，少女的花痴赞叹。
　　“哇！这人是谁啊？好帅！”
　　“这颜值，绝绝子啊！”
　　“是高一的吗？之前军训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都进我们班了，估计是了！”
　　“啊！上学的动力又加了一个！”
　　......

　　孟黎初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对于周遭的小声议论少年像是恍若未闻，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

　　孟黎初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少年的视线忽然转了过来，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视线撞了个满怀。

　　少年的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漆黑狭长，只是没了浸骨的冷意此时被懒散占据了眼眶，但隐隐又透着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淡。
　　兴许是他还没睡醒吧。

　　紧接着，她看见少年的视线落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脚步也跟着走了过来。
　　孟黎初看着他的动作，视线一时忘了收回来，捏着书页的指尖隔着不厚不薄的纸张磨了磨。

　　林嘉述在位置上坐下，身旁的人视线还黏在他身上，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似笑非笑。
　　他侧脸目光在孟黎初的脸上草草的扫了一眼，嗓音带着淡淡的沙质也似是卷进了几分笑意，“非洲人吗？还是见不得我比你白？”

　　“......”

　　孟黎初没有涂防晒霜，所以军训一周下来她被太阳亲力亲为的染了色，从原来的冷白皮一下子黑了三个度变成了大黑皮。

　　谁说她晒不黑了？
　　这不是晒得透透黑嘛！

　　在此之前孟黎初都没有后悔过自己没买防晒霜，但在少年笑话她的这一秒。
　　她后悔了。
　　她应该听过来人小茹姐的劝告，不该以身犯险的和太阳硬刚。

　　孟黎初的视线落在少年的乌发上，语气不急不缓的回击道：“你脑袋上有撮呆毛。”

　　林嘉述的发顶上是真有一小撮头发翘起了一个小勾勾，因为呆毛卷翘的弧度不大，所以刚才离得远孟黎初没看见。
　　直到少年坐下来与她在相同的高度下，她才发现了那撮不符合他气质的野生呆毛。

　　林嘉述手都没抬一下，似乎对他头上那撮呆毛丝毫不在意，“非洲人中文学得不错！”

　　“......”
　　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会说话。

　　孟黎初转过头视线落在书面上，不打算继续搭理他。
　　林嘉述瞥了眼她面前的书，趴在桌上就睡了。

　　教室里因为有林嘉述的存在，声音小了不少，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少年虽然长得帅，但是好像性格还挺野的。
　　不好惹的校园霸主形象瞬间在大家心里高高树立了起来。

　　大家怵他归怵他，但同样也伴随着好奇心。
　　毕竟像一中这种祖国花朵的培育基地里出现这么颗肆意生长的野草，扎眼又特立独行。

　　其实孟黎初也好奇，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因为打架闹事进了警局，又在街头的大排档跟着一群顶着花花绿绿头发的不良青年吃饭喝酒。

　　哦，对了。
　　他还抽烟，好像不良学生该做的事情他都做过了。
　　但他又好像跟那种不良学生截然不同，就比如此时他出现在一中的火箭班。

　　孟黎初余光偷瞄了身旁一眼，见那人正背对着她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
　　她这才敢转过脸，视线大胆的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像是被一层迷雾包围着，充满了神秘感也吊足了人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心。

　　直到老师走进教室里，少年也没有动静。
　　大概是睡着了吧。

　　站在讲台上的是个中年女老师。
　　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的还是个不太好惹的严师。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接下来高中三年的班主任。”
　　袁婉仪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利落的游走了几笔。

　　袁字，落在黑板上。
　　字体正楷又带着几分草书的潦草。

　　“我姓袁，你们可以叫我袁老师或者袁姐。”
　　袁婉仪两手撑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的神色忽然松了松，玩笑道：“但是你们不可以叫我班头，这个称呼太难听了。”

　　她的玩笑话惹得班里哄堂大笑，一下子拉进了师生的关系。
　　教室里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玩笑归玩笑。
　　趴在桌上睡觉的林嘉述，始终没有逃过袁婉仪“亲切”的注视。
　　察觉到老师的视线，孟黎初好心的伸手戳了戳旁边人的肩膀。

　　兴许是刚才教室里的笑声已经隐隐把人给吵醒了。
　　她没戳两下，少年动作缓慢的抬起头，没睡醒的沙哑嗓音中裹挟着被吵醒的不悦，“干嘛？”

　　孟黎初瞥了眼老师变得严肃的脸，小声提醒道：“上课了，老师正看着你！”

　　林嘉述眼皮微掀视线淡淡的扫了眼讲台上的人，“老师，找我有事？”

　　对于林嘉述的辉煌过去，袁婉仪早有耳闻了，但是到底还是第一天上课，总不能放任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坏了规矩。
　　袁婉仪沉着脸说道：“这里是教室，不是让你睡觉的地方，要睡回寝室去！”

　　林嘉述哦了一声，随后他扬了扬眉，哂笑道：“那谢谢老师了，我先走了。”
　　说着，他起身抬脚朝外走去，动作干净又利落，好似这只是一间来去自如的房子而已。

　　袁婉仪气得拿起书猛地摔桌上，“你给我站住！”
　　站在讲台上的人就像是个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气氛紧绷又火药味十足。

　　然而，林嘉述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刚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
　　他侧头看向讲台上的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师，挽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就不留在教室扰乱您的课堂纪律了，您呢，也就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空气。”

　　随后，他又笑了一下，像是好心提醒：“您也别为我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真的，气坏了身体还得花您自己的钱看病，您说是不是不划算？”
　　话说完，他也没打算多留抬脚朝外走去。

　　袁婉仪被他气得抄起桌上的书就扔了过去，不过少年身手敏捷，脚步一转歪头躲过了。
　　无辜的书又砸在了可怜的后门上，两个同病相怜的物件碰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响。

　　林嘉述让了让身子，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书，丝毫不知收敛的弯唇道：“老师，这么客气干嘛？不用特意让书先生送我出去的。”

　　袁婉仪气得站在讲台上暴怒的喊道：“林嘉述！”
　　少年懒散的抬手朝讲台上气得冒烟的袁老师摆了摆手，扔下一句“走了”就转身消失在后门口。

　　孟黎初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
　　原来他叫林嘉述啊！
　　林嘉述。
　　简单的三个字在女孩的嘴里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

　　想起少年刚才大胆又嚣张的行为，她视线落在旁边空了的座位上。
　　她觉得，他不应该叫林嘉述，应该叫林野生。

　　他就像是路边无人打理，不拘于条框野蛮生长的杂草，亦或是像是夏季里不知收敛拼命散发着热度的太阳，又野又烈。

　　林嘉述这一波操作看得大家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大家对林嘉述的印象又刷新了一次，这人不仅长得帅，人也是真的野生的不能再野生了。

　　少年闹出的小小插曲惹得袁婉仪整节课都没有好脸色，书发下去之后，袁婉仪又开始张罗着选班干部的事情。

　　起初选班长，学习委员这些都是采取举手自我推举的，但是到了语文课代表就变成了点名钦点了，而不巧的是被点名的正是安静坐在最后一排的孟黎初。

　　“孟黎初，你站起来一下。”
　　班主任突然的点名，孟黎初楞了一下，当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时她才慢悠悠的站起来。

　　袁婉仪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脸，“她是我们这次分班考试的第一名，也是唯一一个作文拿满分的人。”

　　提到这点，袁婉仪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看向孟黎初的目光像是看自己未来的得意门生一般。
　　袁婉仪是教语文的，所以对她的语文成绩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语文课代表就由她担任，大家以后也要多多向她学习。”
　　班里配合的响起了掌声，而在这一片掌声中，孟黎初也被动的成为了语文课代表。

　　大家也对这个看上去沉默又冷淡的少女有了新的印象。
　　原来是个低调的学霸。

　　起初大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过一句话，军训被晒黑的脸和一身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旁人看着就觉得她很不好相处。
　　女生都不愿意主动上前搭话，加之她又坐在最后一排就更没有人跟她坐一起了。

　　也正因如此。
　　她身边是教室里仅剩的空位，像是早有准备的巧合等待那个少年轰动出场。

　　空气中还泛着夏末的燥热，窗外的树枝桠疯长，树叶迎着风飘然舞动，茂盛的叶片把阳光剪得细碎洒落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影子。

　　孟黎初瞥了眼旁边桌上高高摞起的书，她嘴角无声的弯了弯。
　　你好，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