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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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祯只是慌乱了一瞬，他也只能慌乱一瞬。
宋清川下落不明，剩下的事情都需要他定夺。胡奴剩下的几万残兵，粮草调度，俘虏……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
他答应了宋清川，要守好这里，等他回来。他们都说好了，宋清川不可能不回来的。
宋清川那么好，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呢。
容祯坐在往常主将的位置，将事情分配下去。帐外吵吵闹闹忙碌的声音还在耳边，但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安静。他抬手拿了一支笔，在砚台上舔了舔，但却迟迟没有下笔，他只是想找点事情做，不然就会太想宋清川了。
“殿下，用膳吗？”帐外传来近卫询问的声音。
容祯没有听清，随意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饭食进来了。
清粥小菜配着牛肉，是这里能准备的最好的饭食了。容祯看着面前的饭食，猛然想起小时候，夫子教导他们要珍惜粮食，中午的午膳是每人一碗白粥。他一向听话，夫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宋清川是个嘴挑的小人，白粥吃不下去，一张小脸皱成了小包子，委屈的看着他。
容祯不忍，两人趁着夫子不在偷偷地去了小厨房，在宋清川的白粥里添了一大勺细霜似的白砂糖。
宋清川尝了一口，点点头，“甜的。”
然后便笑了。
容祯一向规矩，或者说他不得不规矩，那端正四方的宫墙就像是尺规，将他牢牢的套在里面，出不去，破不开。
他少有的几次不规矩，都是因为宋清川。偷着在他的碗里放糖，或是陪着他跑马，他只是短暂的体验了一下宋清川带给了他出格的，隐秘的快乐。
他喝了一口粥，不甜，似乎还混入了西北无处不在的风沙，摩擦着他的唇舌。
宋清川大概是不喜的，但他也喝了三年。
容祯日日处理大营内的军务，听着韩将军传来的消息：胡奴二十万军队已退，近十年定是不敢来犯。
只是宋将军还没回来。
容祯立在大营后的沙丘上，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的下落，像是垂老的金乌，缓慢的融化着苍茫的大地，像要把他自己也要融化掉了。
他已经看了一旬的日落了，宋清川怎么还不回来？
韩将军带着兵马回来了，容祯将他请入帐中，听他详细的讲述军情。
“回来了！回来了！”一小兵一边跑一边喊，因为跑得太着急了，猛地摔进帐内。
容祯表情仓惶，步履急切的奔出大帐，看着那道身影由远及近。
宋清川的脸上沾了血污，束紧的青丝也散乱地落下一绺垂在耳边，雪白地马匹也沾了血迹，但并不影响它的马鬃向后掠起，踏着风向前奔来。
宋清川勒了缰绳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袋子。容祯知道，那是他胜利的战果。
但他无心顾及，他只是一刻不离的看着宋清川的面容，似乎想要弥补缺失的这些天。
宋清川向他行礼，“殿下，我回来了。”
那天夜里，整个大营都在欢庆。点着篝火，配着滋滋作响的烤羊肉，喝着烧喉却过瘾的烈酒，大家笑啊，唱啊，喊啊，太热闹了。
宋清川端着碗喝酒，畅快恣意，一双眼睛泛着红，瞳孔格外的亮。
“走吧。”宋清川拉着他的手，远离了人群。
翻身上马。
宋清川的那匹白马跑得格外畅快，容祯跟在他的身后，风裹挟着沙从他的脸颊划过。这就是宋清川一直追逐的风，烈风，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跑了一段，宋清川停了下来。
“修晏。”宋清川叫他。
“我在。”
两人翻身下马，任由两匹马儿在一旁交颈吃草。
宋清川放空自己的躺在地上，身下是略微有些扎人的青草，头顶是无尽的，璀璨的星空。
容祯也躺了下来。
“这个地方在山丘的背阴处，水分大，才有了这么一片草场。”
“嗯。”容祯应了一声。
“我喜欢在这里跑马，头上有皎皎明月，有无尽星汉，身下就是广袤的大地。”
宋清川像是个孩子，将自己心爱的玩具送给好朋友，然后告诉好朋友，这个玩具是多么的有趣。
容祯想起了宋清川三年里写给他不算多的信，信的内容大多离不开风沙，星空，草场……
宋清川一直在和他分享他自己的快乐。
容祯望着天上的银河，“很美，鹤梦，我也很喜欢。”
宋清川笑了，“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躺在这里，就像现在这样。”
身旁还有你。
容祯转过头看向宋清川，细草擦着他的脸颊，轻轻的，痒痒的。他看着宋清川的眸子，仿佛有穿透他灵魂的光落在里面。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苍天厚土，人似蝼蚁，却偏偏身不由己。
容祯只是望着他，静静地望着他，风吹过他的脸颊，他的心疯狂的跳跃着，像是游鱼搅动着水里的宁静，只是这鱼游在湖底，不敢在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他听见宋清川躺在草地上睡着了，闭着眼睛，静静的睡着了。他附下身，闻到了宋清川气息中的浓烈，然后借着月色，在风中，在星空下，偷偷去尝他喝的酒。
这儿是个好地方，只是夜深露重，该回去了。
宋清川追了醍醐准三百里，几乎没有合过眼，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营地里还在闹着喝酒，这是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日子。
容祯抱着宋清川悄悄地进了帐内，把他放在床上，轻轻地脱掉靴子，再脱掉外衣。
“啪”地一声，系在腰间的墨绿色荷包，落在了地上。
容祯拣了起来，才发现上面沾了血，大概是宋清川伸手去摸的时候，将手上的血沾了上去。
荷包轻飘飘的，像是什么也没装。他想起宋清川躲他的样子，偷偷地打开荷包。里面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只是装了两片晒干的橘子皮。
容祯捏着那个宋清川宝贝的，贴身带着的荷包，里面只是装了两片失了水分的橘子皮。
榻上的宋清川无意识的念了一声，“修晏……”没有醒，只是轻轻地在梦里唤了他一声。
容祯的胸口被压住了，像是吃了一整筐没熟的橘子，酸涩得让他喘不过气。他俯下身，轻轻地贴了贴宋清川的额头，像是诱哄着小孩子一般喃喃道：“我在。”
他吹了灯，在榻上揽住宋清川，听着宋清川的呼吸和心跳，像是沉默的相思，将他细细包裹，不留余地。
封赏的圣旨很快到了，皇上身边的喜公公宣旨后，催着容祯和他一起回去。
“太子殿下，如今外敌已除，还是早日回京方才稳妥。”喜公公笑着，眼角的褶子也挤在了一起。
“自然。”容祯点点头，“公公舟车劳顿，还是休息几日再启程吧。”
“多谢殿下。”喜公公行了礼，退下了。
宋清川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准备何日启程？”
“你这么盼着我走吗？”
“不是我如何想，是陛下如何想，是你如何想。”宋清川看着他，“太子殿下怎可长久待在这西北大营里。”
容祯听着宋清川的话，只觉苦闷，“那你……何时才能回京？”
“岁末吧……”宋清川看着他，“我可要守在这里啊。”
容祯看着宋清川脸上淡淡的笑容，然后别过了脸，“鹤梦，陪我喝酒吧。”
宋清川点了点头，“好，就当作为你践行。”
不是军营里常喝的烈酒，而是容祯特意让人去买的桂花酿。
入口甘醇，回味无穷。
帐内烛火盈盈，映在容祯发红的眼眶和烧红的脸颊上。
喝空的坛子倒在桌上，容祯抓着宋清川的手，“鹤梦，我……不想与你分开……”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能说这种话呢。”宋清川抬手撩起容祯垂到脸旁的一绺青丝，冲他笑了笑。
桂花酿是好酒，容祯仿佛能闻到那清甜的桂花味。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容祯吟了一句诗，抬眼看着他。
容祯的目光太热切，又藏着无尽的欲说还休，让宋清川忍不住想躲。
他偏过头，避开了容祯的目光，却被容祯温热的手擒住了下巴。桂花酒像是烧起来的一样，烫得他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鹤梦，我送你个别的可好？”容祯问他。
“什么？”
宋清川离他很近，鼻息缠绕。
容祯把松开了他的下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的手腕上系上一根红线。
宋清川看着那根细细的红线系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把他今生今世都绑住了。
容祯抚了抚他的袖子，露出来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根红线。
“鹤梦，这辈子我求不上了，我求你的下辈子可好？”
宋清川点点头，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腕上，打湿了红绳。
“那我们可说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