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死遁之后》岁寒初辞

8、第八章

　　怀中女子已无生机，面容在灵气溃散的同时迅速老去，顷刻间化作一华服老妇模样，唯有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始终没有褪去。

　　“凝视”这张脸，重渊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第多少个被亲手送走的老友，似乎从没一个能活的比他更长久，让这位早就不复年轻的老人心中更是沧桑不少。

　　说不得究竟是为了那份无处安放的情绪还是其它。

　　以桃林的修为来说不该命丧今日，而且死前浑身修为溃散，其中有极大的蹊跷。

　　他们相识于三百多年前，那时的桃林还是桃源村内少不更事的少女，于一日拜入宗门开始修仙，可惜拜入的宗门是个小宗，不到几十年便被仇家灭了满门，只剩下桃林一个丫头被重渊救下，后来跟在他身边学习些简单的功法。

　　在桃夫人突破金丹那夜重渊就此消失，待再次离开昆仑山约是一百六十多年前，寻找那个人的转世，再次和桃林遇上对方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桃夫人，一手桃花酿让众多修士为之折腰。

　　桃夫人一生都入桃花盛开，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夫人一袭火红嫁衣，长发挽成女子出嫁的云鬓，满头朱钗美艳绝伦，将女人最美好的一刻永远保留下来，据说是为了某个让夫人求而不得的男子。

　　桃林名满天下那日许多人称呼她为夫人，一身绝美红嫁衣也衬的越发华贵。

　　桃林知道那份心思无法得到回应，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年龄，更是身份上的差距。

　　那个人不知情为何物。

　　哪怕她一袭红嫁衣都得不到多余的眼神，在那双眸子中留下的只有沈濯的身影。

　　怀中的身躯逐渐冰冷，重渊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哪怕沈濯已经苏醒，默默站在他身边凝视那抹火红。

　　死去的桃林唇角带笑，是她最后的算计。

　　既然得不到就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

　　-

　　清风吹入桃林，树梢的桃花纷纷落下，冥冥中相送这里曾经的主人最后一次。

　　越来越多的桃花落下，遮盖住了整座桃林，也让隐匿在桃林中的水榭蒙上静谧之色。

　　从埋葬桃夫人起重渊就保持着沉默，没有回应二人任何一句。

　　哪怕后面扶桑已经对黑衣男子露出强烈的敌意也浑然不觉。

　　一朵桃花落在掌心，如细嫩的手轻轻拂过，恍然之间听到了女子的娇笑声，还有相对而坐饮酒闲聊的时光。

　　所有都随着桃夫人的离去而消散。

　　“阿渊。”捏着雷鞭的扶桑怯生生的唤道。

　　这样的重渊让她觉得陌生，和百年间相处的人截然不同，怕最重要的也离自己远去。

　　“桑儿你右手是否有一桃花印记？”

　　扶桑微顿，忙卷起袖子去看，手背上果然有个淡粉色的桃花印记，不知为何让她心中生出些许不安，不住的用手擦拭那印记。

　　总觉得这东西的存在会让她失去什么。

　　“她把桃林给了你，你从现在起是这座桃林的主人。”重渊淡淡道。

　　这下扶桑真慌了。

　　不要劳什子的桃林，也不要名扬天下的机会，只要能陪伴在重渊身边，就是到处游历都心甘情愿。

　　转过头，重渊凝视默然的黑衣男子：“辛苦沈剑尊乔装身份跟在我主仆二人身边，您要前往仙都城求取仙草，不如就在这里分开吧。”

　　徒弟的身上有太多蹊跷，加之桃夫人的突然身死让重渊抽不出身前往仙都城，必须要将桃然居里的一切打点好，让扶桑能完全接手桃然居才行。

　　看沈濯情况就很不乐观，他实在没把握同行中不会被对方再次奋起杀死，最好还是错开时日前往仙都城。

　　佛心丹给他争取了些时间，总是能在药效完全散去前处理好洛阳城的事。

　　从雪原起就用凌绝身份同行的沈剑尊面无表情，盯着重渊那张脸看了许久，嘴唇蠕动也没发出声音。

　　沈濯的记忆有小部分的残缺，恰好是他的伪装被戳穿到恢复原身的这段时间。

　　自从醒来重渊的情况很不对劲，尤其是对他的态度也冷淡多了，这人身上的气息也比先前温润许多，仿佛服用了某种短时间内能恢复伤势的丹药。

　　想起桃然居的主人，想起那张苍老的面容，以及到死都抹不去的淡笑。

　　那笑名为幸福，名为终于得逞所愿的释然。

　　火红的嫁衣，女子出嫁的云鬓，每一处细节都让沈濯心不断沉入谷底，也真正发现了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真相。

　　这副打扮分明是待嫁的新娘，而不是桃夫人心血来潮。

　　他也不是雏儿，自然知道这样的打扮究竟是为了谁，桃夫人最后又死在谁的怀中。

　　想到这点忍不住盯着重渊的背影看，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将人直接带去昆仑山，在那处没有人烟的地方一点点将秘密挖出，看看他究竟是谁。

　　会不会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心念微动，被暂时镇压下去的心魔再次蠢蠢欲动，将那份不该有的执念不断的扩大，不断的蔓延到心中每个角落。

　　不，绝不能再被那东西吞噬！

　　“你……不去？”

　　贸然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的厉害，像锉刀一点点的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仙都城拍卖会百年一开，沈剑尊还是早些动身，不要在洛阳城这个小地方耽搁时辰。”

　　语气淡然，出尘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人一如初次见面，很少会有多余的表情让他为之色变。

　　有时沈濯也觉得奇怪，他究竟能淡定到什么时候，哪怕心心恋慕的女子死去也能从容的埋葬和祭奠。

　　心中的烦闷无以复加，只要涉及重渊的事情就容易让他情绪失控，多年来的泰然处之荡然无存，也正因如此让沈濯真的觉得可怕。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自己。

　　现下的各种情况已经扯上了关系，自然也会变得出乎意料的麻烦，这对他来说会非常的不利，也无法利用自身改变所有的一切。

　　需要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濯很冷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于那番话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欠你一个因果。”

　　在身份被戳穿后也没在浪费功夫隐藏，沈濯却不想违背心中的想法，不想就这么离开。

　　“阿渊！”

　　一声女子的轻声呼唤将注意力拉开。

　　重渊见到后嘴角带上点笑，任由远处的少女跑过来钻入怀中，用脑袋不住的蹭着腰身。

　　手在脑袋上揉了揉，将一头黑发揉乱，笑道：“又去找合你心意的夫君去了？”

　　刚见面就被这么调侃，气的扶桑脸的都红了。

　　“你才去找夫君了呢！”我就找你！

　　后面的话扶桑没敢说出来，也不知是畏惧还是真怂。

　　从怀中钻出，扶桑眯眼看着完全陌生的男人，眼中敌意不减。

　　虽说男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还残留有丹药的味道，扶桑记忆确定没见过这个男人。

　　肯定又是个趁她不注意来抢阿渊的小白脸！

　　对，这男人脸倒是挺白！

　　小丫头平时就以战斗力强闻名，这下遇到潜在的威胁之后肯定不会让步，如护崽的母鸡挡在重渊的面前，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可都是决绝。

　　大有一副别想从我手里把阿渊抢走的架势。

　　随后脑袋一疼，捂住脑袋回头怒视，道：“我这是在帮你保住清白，你不感谢居然还打我！”

　　“我这还有十八个脑瓜崩，想试试？”重渊和颜悦色，嘴角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灿烂。

　　将那张脸衬托的十分好看。

　　按理来说这样的笑容会让人心花怒放，扶桑却是浑身战栗，仿佛看到了杀神不自觉后退一步，眼中警惕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多。

　　他又在憋什么坏？

　　多年养成的危机意识让扶桑很谨慎的保持安全距离，没有贸然的接近重渊。

　　这也是这些年的相处发现的关键，若是真的接近了只怕会死得非常惨。

　　所以她的那点怒火都转移到黑衣男子身上。

　　“你谁啊，这里不需要你，待在这也是浪费时间！”

　　那股傲慢的气势浑然天成，也从侧面凸显扶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还敢公然挑衅。

　　除非这些东西都能够轻松应付过去，否则一开始的较量便是死路一条。

　　“在下沈濯。”

　　男子沉声道。

　　沈濯。

　　名字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听过。

　　扶桑有在认真的思考，越发觉得名字就在哪里听到过，好半天都没有想起来。

　　“你师从昆仑山？”扶桑关键时刻有了些灵感，不确定的问。

　　沈濯点头。

　　原来是昆仑山人。

　　不对，师从昆仑山可不就只有一位。

　　天底下最不能招惹的一位，昆仑山剑尊。

　　怪不得觉得名字很熟悉呢，原来是修界第一人。

　　想明白这点的扶桑浑身冷汗，不敢在去和男子有任何的交集，也可以说是完全被沈濯的来历吓到了。

　　“他就是你救回的凌绝。”重渊在旁边适时补充，“沈剑尊还未成婚，你俩在一起倒是不错，不如……”

　　扶桑忙快速的捂住了他的嘴！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新两千字，前文会在这两天内进行比较大的修整，不会影响正常更新，本章差的一千字也会在24点前更新，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