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死遁之后》岁寒初辞

27、涅槃

　　月明星稀，清风微拂。

　　几日奔波让重渊沉寂的血毒有发作的迹象，刚挨过一波血毒复发面如白纸，靠着软榻合衣沉眠，修复脏器耗费大量心力，让他陷入短暂的神眠，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弱到极点。

　　他的气息逐渐消失趋于沉寂，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眼中清明一片毫无睡意，仰面躺着凝望房梁。

　　安静等待一会儿没有发现变化，沈濯神识将屋子彻底笼罩住，仅能感觉到对方微弱至极的气息，这才安心的起身走向外间，正看到蹙眉闭眼的重渊。

　　沈濯为了这一刻等了许久，在师尊身边装傻充愣，好容易找到机会。

　　“师尊。”轻声呼唤，目光拂过重渊银发时被刺痛，向来冷冽如寒冰的眸中多了说不出的心疼，想伸手帮他抚平蹙起的眉头。

　　刚要触碰到时沉眠的人忽然睁眼，灿金色的瞳直视沈濯。

　　无喜，无悲。

　　神情淡漠让沈濯顿住，这样的眼神从未在师尊的眼中出现，不是平日里温和却冷漠的模样，更不是生人勿近的冰冷，而是源自灵魂的冷漠。

　　这双眼睛让他本能想到度过天劫时的森然与无情，无法扭转命运时才会产生的绝望。

　　沈濯的身体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尊。”

　　又一声呼唤，冰冷的金眸浮出一丝挣扎，很快又沉寂下去，眼底的金色迅速消失，眼睛也缓缓闭合，再度恢复岁月静好。

　　重渊没有恢复意识，睁眼也是因为他不的触碰，身体察觉到危险自然的举动，要在进一步只怕会被无差别攻击。

　　以前昆仑山中沈濯从没见过重渊需要休息，任何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牵着他在昆仑山的竹林中练剑，这次见到后师尊和以前大相径庭，眉宇中始终带着抹不去的病态。

　　想到这里沈濯不能放任下去，放开识海的束缚，一条青色小龙从眉心钻出，欢快的围着重渊打转，不时用脑袋去蹭重渊的额头，并没有触发身体保护机制，重渊仍旧在沉睡中。

　　小龙是了浮生的剑灵，上次大量吞食神龙血液后提前凝聚剑灵，已经能化作青色小龙出现在识海之外。

　　这一幕让沈濯露出少许的迟疑，思索片刻将意识附着剑灵，驱动剑灵与重渊的躯体融合。

　　他的师尊重渊是条龙，一条苍青色五爪神龙，更是三界之中唯一存活的龙。

　　剑灵化作的青色小龙轻易钻入重渊身体内，因为有血脉联系毫不费力找到闭锁的识海，游动身体钻了进去。

　　识海内的重渊睁开眼，就见一条小龙欢快的钻入怀中，不断的将身体往他身上缠，弄的重渊很无奈。

　　伸手把只有筷子粗细的小青龙摘下，龙身也不在意缠绕住手指，正吐出蛇信轻轻舔舐手指，一副讨好的模样。

　　通过剑灵偷窥的沈濯一动不动，整个魂儿都是僵硬状态，怕稍微有动作会被发觉，只能任由他剑灵做出各种丢人的事。

　　因附身剑灵，沈濯的意识与剑灵相勾连，剑灵做的任何事都能清晰传递给他，更不用说舔舐手指所带来的细微刺激。

　　也是这种状态能更加清晰地看到重渊识海内的情况，从他的角度来看非常的糟糕。

　　神族识海比修士强大许多，也不可能被沈濯控制剑灵侵入还不被发现，但是师尊的识海黯淡无光几近枯竭，像是失去生机的大树，无法再从根源汲取养料，更无法给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

　　重渊的识海受过重创？

　　识海是修士的一方小世界，修行越深的人对识海的构建也越强大，重渊身为龙君有世人无法超越的强大力量，识海更是坚不可摧，不是眼前即将枯死毫无生气的模样。

　　透过剑灵的龙目，沈濯发现识海天穹隐隐泛出血色的红，眼前不由闪过一道画面。

　　天空中是如火的红，张开双翅的凤凰引颈长鸣，发出刺破天穹的鸣叫，声音中裹挟着不甘与最深的怨恨，是神兽在死时凝聚毕生修为发出的长鸣，将整个天都染成血红。

　　火色流光正从天空飞快坠落，一只只活过万年的神兽就此死去。

　　记忆回拢，沈濯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除去震撼剩下的便是长久沉默。

　　刚才他看到的是神兽凤凰陨落的记忆碎片，本该在凤凰遗骨才能触发的碎片竟然出现在重渊的识海中，这情况相当诡异，让沈濯发现了某些关键。

　　识海上方的天空火色越发耀眼，有要将整片识海染做学海的迹象。

　　“陨落了还不老实。”任由小龙肆虐的重渊嘴角牵起，露出森冷的笑，凝望那片越发血红的天空没有半点惊讶。

　　凤凰血毒在他体内也有一百来年，之前没有龙珠无法完全镇压精血，如今龙珠复位自然不怕残留的凤凰精血，只不过对方的举动让重渊始料未及，凭着一滴精血内残留的神念也想复活，身为神兽凤凰的傲骨也不过如此。

　　当初一滴精血差点要了重渊的命，让他不得不用全身灵力压制识海，那滴精血中残留的神念百年来吞噬他的力量成长了不少，竟然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彻底压制重渊的意识，以精血作为魂魄再次涅槃重生。

　　重渊不会让它得逞。

　　“重渊同为神兽你却活着，我不甘，不甘。”

　　蕴含毁灭万物的业火从天空降下，将脚下大片的区域点燃。

　　经历一切的沈濯刚要夺取小龙的控制权，身体一紧被重渊攥住直接塞进袖中，耳边还有一句被炸裂的火焰遮盖住的话。

　　“……待着。”

　　以神魂出现在是海中的重渊毫无退意，眼中反而涌起强烈的战斗欲望，血液在体内奔涌，身为龙族的骄傲让他不会放过这次灭杀凤凰神念的机会。

　　借用他识海养了这么些年，还害得他差点死去，新仇旧债就在今日一并清算了。

　　重渊踏出第一步，周围的业火消失化为朵朵石蒜花，花海快速的蔓延，所到之处将燃烧的业火抵消。

　　片刻功夫重渊身处红色花海，抬头凝视空中红云凝成的展翅飞翔的凤凰。

　　凤凰可涅槃重生，含有神念的精血多年温养也能重新诞生出凤凰，可惜这只凤凰从重渊神魂中获取力量，为复活还要将他取而代之，重渊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今日唯有抹杀凤凰神念才算结束。

　　重渊发觉袖中的小龙探出脑袋，正巴巴看着上方的火烧云，青色的龙眼中倒映出的全都是火烧云的红。

　　识海内的陌生气息在飞速暴涨，沈濯在典籍上见过这种情况。神兽凤凰一族不死不灭，每一只即将消散会在业火中将身体焚烧殆尽，待火焰熄灭后会出现一枚新的蛋，周而复始开始新一轮的生命。

　　一只凤凰在师尊的识海中要涅槃重生！

　　对沈濯来说绝对是个震惊的消息，龙与凤凰都是神兽却生来水火不容，上古时期不少龙凤死于争斗，遑论这只凤凰竟然想用业火吞噬重渊化作涅槃的庞大灵力。

　　沈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正要抽离神识助师尊一臂之力，他的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骤然失去光亮，剑灵正在袖中扭动身躯，想要破开重渊设下的封印，努力许久还是无法打开。

　　随即沈濯发觉意识被束缚在龙体内无法脱离，只能颓然等待师尊结束与涅槃凤凰的一战。

　　“附身剑灵窥探本君识海，胆子越来越大了，我堂堂龙君被你看了笑话，说出去岂不是很丢人。”

　　早就察觉到剑灵异常的重渊忍了很久，眼见小家伙居然还想冲出来送死，干脆塞入袖里乾坤施加封印了事，免得等下在给自己生出事端。

　　能做这种事说明沈濯早就恢复神智，还在外面和他演戏，没看出来演技越来越好了，等结束了出去定要他好看。

　　对徒弟的事情没多想，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应付。

　　这只重新生出意识的凤凰很狡诈，专门挑再次毒发后身体修复的虚弱期发难，逼的重渊不得不暂时放弃对身体的控制，转战识海对付凤凰。

　　在自己的识海中，还有龙珠的庇护，斩杀刚成气候，即将涅槃的凤凰没有太多难度，只要不出现岔子就能轻松解决。

　　“三界之中已经没有凤凰，你要是消了焚烧本君化为你涅槃的灵力倒是还有一线生机，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君将你魂魄打散！”重渊慢悠悠开口，如在自家后院随意，根本没将最大的威胁放在眼里。

　　凤凰的傲慢印刻在骨子里，哪怕是一只生出些许意识还不完整的神念也是如此。

　　“退出去？”天边凤凰火烧云拍打翅膀，又有无数的业火落下，还没触碰到重渊就被花海抵消，从火烧云中不甘的嘶吼，“杀了你才能彻底复活！”

　　重渊是龙，又和曾经存在过的四海龙族有极大区别，因为他是天上地下唯一获得敕封的真龙，拥有神格的真龙。

　　杀死他才能获得神格，才能不死不灭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