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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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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星这顿饭吃得不算好。
一桌子就她一个外人,听他们聊起往事和家事,恨不能让自己原地消失掉。
又觉得提前离席很不礼貌,苦苦捱到晚餐结束,道声别上楼去。
关上门,才觉得松一口气。
她拾起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去看意暖发来的消息。
她先是讲了很多没有营养的闲话,见朝星没有回复,猜测她是有事情在做,于是没有打扰。
最新一条消息是转发自微博的链接。
朝星点进去看,赫然是那位小明星被曝出有幕后金主的八卦新闻。
江意暖:天呐!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江意暖:她才二十岁出头吧!为什么会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啊!
江意暖:让我缓缓。她不是一直走清纯人设吗呜呜呜。
朝星也有点吃惊。
倒不是因为这位她们从前还颇为喜爱的小明星人设崩塌,只是惊诧于,她居然敢在有幕后金主的情况下勾搭旁人。
燕朝星:给你时间清醒一下。托腮.jpg
燕朝星:清醒了吗?
意暖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
刚一接通,就看见朝星十分平静地坐在床上,她惊诧,“你不感到惊讶吗?”
朝星犹豫了片刻,决定将下午遇见的稀罕事当做故事讲给她听。
“嗬!”意暖瞪大了眼,注意力已经不在人设崩塌的女明星身上,而是,“去参加高级宴会是什么体验?”
朝星认真地想了想,“礼服和珠宝很漂亮,宴会厅也很豪华。”
在她简短的描述里,宴会是由水晶吊灯、玻璃器皿、各色酒水和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组成的。
“很上流社会?”意暖问她。
“不是我们所期待的上流社会。”她这样回答。
意暖点点头,她更多的好奇在于,“如你所说,陈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朝星诚恳地回答,又说,“你要求我用一天的接触去看透一个商界大佬,是不是太难为我了。”
“说的也是。”意暖笑道,“那么你个人对这位陈先生有什么看法?”
朝星认真地思考,“我有点怕他。”
虽然陈宗琮待她大多以长辈的态度,不时将她放在平等的地位和她说一些真实的想法,但她仍旧怕他。
“照你说的,他是一个资本家,我充其量就是资本的打工人,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说你是亲戚家的小孩。”
朝星终于把憋在心里那一句话说出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意暖笑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把握好机会,认识一个大人物对你没有坏处吧。”
朝星承认意暖的考虑很现实,但她觉得,“也许陈先生对我的照拂只是因为心情好,他会和我有什么干系。只希望将来割韭菜时能看在认识一场不要下手太狠。”
“你好悲观。”
“这难道不是现实吗?”
“很多灰姑娘类型的小说,女主角和男主角爱情的开端就是因为她住进了男主角的家里。”
“天!”朝星惊叫起来,“你清醒一点,我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如果他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简直就是个人渣好吗?”
意暖笑得倒在床上,“你太认真了,我只是当笑话讲。”
朝星忽然严肃起来,“不要拿这种事情当做玩笑开。”
“好,我知道了。”意暖也认真地回答她,然后关心起她的生活,“你怎么样?生活在这样的大户人家还能习惯吗?”
提起这事,朝星心情矛盾起来。
“我要承认,陈家人看起来是真正的名门,一家人都非常注重礼仪和教养,并没有任何让我感到为难的地方。就连保姆待人也都彬彬有礼,不像有些电视剧里演的仗势欺人。”
“但是?”意暖知道她还有后文。
朝星叹气,“但是,我没办法融入他们。”
不过她对此事十分释然,“反正我只是借住,不惹麻烦就好,没必要融入他们。”
“你想得开就好啦。”
“嗯,你不要担心我啦,”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朝星的注意力被圆桌中央摆着的花瓶吸引。
其实她早就看到,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仔细观摩,现在她终于有了时间。
跳下床,趿着拖鞋走过去,半蹲下来,视线与花瓶放平。
是奶绿色的花瓶,上下等宽的圆筒状,表面光滑。她不太懂不同瓶子形状的名称,只是觉得它很好看。
瓶子里插着下午采摘到的玫瑰花,亭亭玉立,像少女穿了绿色的裙。
她拍了一张照片,加上滤镜以后当做微信朋友圈背景图。
这时候院子里有两束车灯射进来,晃了她的眼。下意识用手去挡,脚却不自觉向窗边移动。
院子里是陈家人在为陈宗琮送别。
陈宗琮还穿着赴宴时的那一身衣服,但是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正极认真地听邢秋云讲话。
也许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邢秋云捂着嘴笑起来,陈宗琮也很配合地笑起来。
蒋元康抱着小安站在思愿身侧,大概被陈宗琮点了名,立刻走上前去,听他讲话,点头答应着。
朝星的目光一直落在陈宗琮身上。
他穿只白衬衫时和穿正装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在沉稳的气质里添了几分清隽。
朝星一直没有关注过他的长相,此时仔细观察起来,发觉他原也是可称为英俊的。这样的样貌和风度,在朝星看来,《容止》里的每一句都可用在他身上。
她的学校里有几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被捧为校草,四处招摇。朝星也曾经偷偷暗恋过其中的某一位,现在却觉得他们似鸡肋般索然无味。
这全要“怪罪”陈宗琮提升了她的审美。
他今年三十三岁,不能算年轻,但绝不能说他年纪大,这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况且他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和社会的打磨,有与朝星同龄的男孩不曾有的包容和稳重。和他相处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分寸的拿捏是多么恰到好处。
是一个从内在到外在都极具魅力的大叔。朝星下了定论。
她还在发愣,陈宗琮却察觉到她目光的注视一般抬起头,看见她,有一点错愕。
朝星心虚,差一点儿就要拉上帘子躲起来,他在这时笑了笑。
陈宗琮的笑很浅,并且微微点头,是在向她问好,而后钻进车里,又同家人一一道别。
他的车驶离别墅的院子。
朝星仍在发怔。她抬起手捂住泛红的脸颊,压着嗓子尖叫。
陈宗琮的魅力是经过事实证明的事情,无需她再给予肯定。但她仍要这样说:陈宗琮有绝对的魅力。
这魅力恰好是她所欣赏。如果他是一个演员,朝星可能已经着手写两人的同人文来满足自己的幻想。
可惜他不是。虽说不是近在咫尺的人,却也是切实生活在身边的长辈。她还没有胆量去意淫一位令她尊重的长辈。
人间遗憾。
后来朝星疯狂地和意暖吐槽这件事,一直说到她耳朵起茧,愤愤道:“那你不妨把人追到手,这样连幻想都不必了。”
朝星一怔,嘴上骂她胡说八道,却不否认自己的动心。
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市中开学要比其他学校开学早一周。开学前夕,朝星的父母抛下工作来了景城,向蒋元康和陈家母女表达了感激。
同时也问:“怎么不见陈总?”
邢秋云仪态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笑说:“宗琮工作忙,不常住别墅这边。”
朝星父亲笑着附和,说陈总年轻有为,原以为是天赋高,如今看来也不轻松。
邢秋云不置可否。
说实话,燕回光对见不到陈宗琮这事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能借此与陈总结识。
宜城所处位置是国内知名的老工业区,又是处在交通要道的位置,想再往北发展,是不能饶过此处的。
燕家经营重工业,卖钢筋水泥,常年与建筑公司合作。
他近期得知景和集团旗下的云安置地目前要开拓宜城以及周边几个城市的业务。燕回光很想拿下这笔业务。
话这么说,他倒也并没有再三询问陈宗琮行踪的胆量。
朝星坐在父母中央,插不进大人的话题,只得摆出乖巧的模样坐着,一脸面具似的假笑。
这时,吴妈走过来,先向朝星父母问声好,又对邢秋云说:“夫人,少爷来了。”
随后陈宗琮步履匆匆走进来,途经客厅,原想草草打过招呼了事,却未料到有客人在。
他是聪明人,一眼能看出来人是谁——燕回光有与朝星七分相似的样貌。
邢秋云招呼道:“我介绍一下,这是燕先生和燕太太。燕先生,这是宗琮。”
陈宗琮是矜贵的,仅立在原地,不失礼数地问好,“燕先生好。”
燕回光立即站起身,笑道:“您好您好。方才还提到陈总,没想到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没有接茬,仍是笑,听邢秋云问他回来所为何事时,方才表示有些资料搁在书房,便上楼去取了。
下楼时原想直接略过,但又停步,向众人说:“我有几句话想对朝星说,可否让她跟我单独聊聊?”
朝星受宠若惊地站起来。
跟在陈宗琮身后走出房子,到小院子里,站在陈宗琮车前。
他问朝星是否介意他吸烟,朝星说声请便。
陈宗琮点燃一支烟,避开朝星吐出烟雾,开口道:“快要开学了,对么?”
“是的,陈叔叔。”
“在学校里,学习为主,旁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这话他早想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见她,又恍然想起。
他以长辈的口吻关怀道:“当然,旁人如果欺负你,也不要容忍,首要是顾好自己,知道吗?”
朝星不甚分明他这些话的目的,于是仰头和他对视,“我记住了……不过,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个子好高,她要竭力仰头才能搜寻到他的眼眸。
陈宗琮笑,抬手按一按小姑娘的肩膀,照旧是一触即分,没有任何逾矩的迹象,“当然是担心你被欺负。”
“怎么会?”朝星偶尔乐意做心直口快的孩子,“我是去学习,又不是拉帮结派。”
现代网络如此发达,若说她不曾看过各种校园霸凌相关的新闻,陈宗琮是不相信的。同时他也相信,她并不清楚自己将来的处境。
朝星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家乡的同学都很真实淳朴又善良。”
“你在景城的同学也会真实淳朴又善良。”陈宗琮决定不要打破她对高中生活的幻想,“祝你生活愉快。”
他拉开车门,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向她略微点头,“再见。”
“再见,陈叔叔。”
他的车渐渐远去,朝星回到屋子里。
燕回光还是没有得到同陈总对话的机会,但是有意外之喜,“陈总和朝星关系不错?”
思愿说:“哥哥说他很期望有一个朝星一样的女儿。”
朝星眨眨眼,困惑地看着思愿。原来是这样吗?所以陈先生才会这样关心她。
但她又想,陈先生连妻子都没有娶,恐怕想要女儿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几个人一起用了晚餐,朝星随着父母去酒店住。
她在楼上收拾自己不算多的行李时,思愿再次走进来帮助她。
朝星很惶恐,“我自己来就好了。”
思愿于是顺势停下来,含笑看着她,“你要走了,小安很舍不得你。”
朝星不得不停下动作,回应她,“我也很喜欢小安。”
“放假时可以来这边坐一坐。”思愿拥抱她,“有什么麻烦也可以联系我。”
她歪了歪头,“虽然说起来,是元康与你更亲厚些,但他毕竟是男人,许多女孩的事情他不懂的。”
朝星垂眼,“是,我记得了。也要谢谢您和元康舅舅的照顾,还有陈太太。”
她还记得邢秋云不喜欢被称呼为奶奶。
按照辈分该这样叫,但邢秋云听到后连连摆手,“我不敢想象有这样大的孙辈,让我觉得自己年纪很大。”
于是以后朝星叫她陈太太。
思愿是喜欢她的细致和懂事的,可是兄长的关照又让她感到心慌。
虽然陈宗琮说只是当晚辈来看,可是谁知道他心里怎样想。
思愿不愿过多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且就客观事实来看,他俩并没有过多交往。
不过,让陈宗琮与一个未满十八周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晚辈保持距离总是没有错的。
朝星大概能听懂思愿的潜台词,她不愿辩驳。甚至觉得她的担忧都显得可笑。
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对她表达恰到好处的感激。
在很多时候,她都不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