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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但听见老郎中说她家事,陶铁塔又耐不住进来把他打断。

      正好老郎中包扎得了,跟她交待:“大当家的,小花姑娘这手怕是不能再拿枪了,伤了筋骨,再端不稳了。”

      谭小花一听,下意识心里一紧,但随即就想到这又不是她自己的壳子,总不会一辈子待在这儿,也就想开了。

      陶铁塔倒是皱了皱眉,随即笑了起来,指着谭小花:“拿枪?!她还打算再拿枪?!这人胆子也真大,第一次拿枪,就去打我的马,还炸膛了!”

      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蠢,这么自不量力的人了。又小又弱,像根小青菜,折腾狠了,就受不住要哭,汁汁水水都一并流淌出来,可是手被炸了,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这简直是疯了。

      谭小花手上的纱布刚绑好,血和液体却又渗出来了,在绷带上洇出雪中寒梅点点,这梅花八成是活了,香气往陶铁塔身子里钻。这具肉/身凡胎就听不得使唤了,鬼使神差脱了鞋,上炕,小青虫一样蹭到谭小花手边儿。

      她喉咙禁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指肚碰了碰纱布露出来的丝线头儿:“疼吗?”

      乌油油的马尾从头顶垂下,几绺发丝垂着面前,一说话不小心进了嘴。谭小花伸过手去,把那缕发丝从陶铁塔嘴里轻轻拉出来。

      “疼。” 谭小花刚才还好好的,陶铁塔一问突然就眼泪汪汪,“姐姐,给小花吹吹。”

      变脸宛如翻书,方才陶铁塔还有点心疼她故作坚强,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

      陶铁塔皱了下眉,方凑过去要吹,但是神色一变,忽然面色潮/红地翻身下了炕,深吸了一口气,单手叉腰站立在谭小花面前,一根细长的手指伸出来,在她鼻尖儿上一戳:“这个人啊,活该把手废了。

      “姐姐,那你疼不疼啊?” 谭小花冷不丁把小手放到陶铁塔肋下,打着圈揉。

      陶铁塔抿着嘴,她不揉还好,这一揉,一呼一吸都变得深重了些,肋骨作痛,不禁闷哼一声:“你是要害死我啊。”

      另一边老郎中正好合上医药箱,朝着陶铁塔“嘿嘿”一笑:“大当家,你啊,这些天也别乱动。人家这是外伤,你这只能等着自己愈合。记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老郎中一边说,陶铁塔就狠狠用眼神儿剜谭小花,一副要把她这罪魁生吞活剥的样子。

      送走了老郎中,过了一些时候,陶铁塔才回到屋里,然后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掏出个小箱子来。

      她把小箱子放在炕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边还有个小箱子,她又把着小箱子打开,里边是个小盒子;小盒子里边有个小小盒子……套娃一样。

      看得谭小花咂舌,手上宛如火烧般疼,可是看着陶铁塔又想笑。

      陶铁塔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取出来一样东西。

      谭小花伸着脖子,睁大眼睛,打算好好瞧瞧这个了不得的宝贝。可是等看见了宝贝本尊,她就彻底呆住了。

      那东西小小的,白白的,巴掌那么长,两个指头那么宽,上细下粗。说白了,那就是一支细长的白色软管儿。软管儿上还写着英文字。

      谭小花认出来上边写的是“祛疤……”。

      这……

      “这也不值几个钱,给你用吧。” 陶铁塔垂着眼皮,把谭小花的手抓了过去,又去解她手上刚被绑好的纱布。

      这确实值不了几个钱——如果是在谭小花自己的世界里。可是陶铁塔这盒子叠盒子的包装方法,说这东西她没花上几块大洋,得多白目才能信啊。

      “姐姐,不用……” 谭小花把手往回缩。

      陶铁塔按住她的手:“你敢不听本寨主的话?!那郎中跌打损伤看得是好,可是我们当土匪的又不怕落疤……”

      她突然顿住了,揭开纱布的手血肉模糊,有的地方能看到翻出来的肉,这就算愈合,怕也是好看不了。可是她又不在乎……

      眼下,这馥郁的香气,把她身体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这档子事儿就是这样,没吃过想尝,可是一旦吞在口中,懂得了那份唇齿相依的羁绊和黏着的滋味儿,再把那盘儿菜放着跟前儿,却叫人别吃,可就真要了亲命了。

      这手掌失去了绷带的按压,瞬间增加的痛感让谭小花“嗯”一声轻哼出来。

      “姐姐……你脸好红啊,” 她伸手往陶铁塔颈窝里一抹,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怎么出汗了……”

      陶铁塔当自己着了魔,按捺不住,低下头,在谭小花的掌上吸了一下。

      谭小花心头一震,转瞬之间,手掌上的酥麻感,像电流一样顺着她的血脉蔓延,涌向每一处血管丰沛的地方。

      这种奇妙的感觉前所未有,不光陶铁塔疯了,她也疯了。

      ……

      谭小花脸上水光盈盈,又哭又笑地喘着:“姐姐……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轻放。”

      炕上枕席间血迹斑斑,陶铁塔的肋骨似乎又断了几根,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付着:“再让郎中接了便是……”

      可总是没忘了要给谭小花上药这码子事儿。

      陶铁塔重新又清理了谭小花的手,过了须臾,呼出胸中浊气:“你是要给我陪葬的。”

      谭小花的手停在陶铁塔手掌里,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子,心想,这人难不成入了墓穴,还想缠着她做那事儿?

      “我是个土匪,杀孽重,哪天死了也怪不得老天。万一我死了……”陶铁塔突然咬牙切齿地往谭小花手上挤了一大块药膏,“我死了你也别想离开寨子去嫁人!”

      “啊?” 谭小花微微张着嘴。

      陶铁塔白了她一眼:“本寨主可不要带疤的,给我好好养。”

      她说得是这么理直气壮,又是蛮不讲理,好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这祛疤灵一打开,闻着味道谭小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甘油,维他命……可能还不如草药顶用,要是有云南白药,她还乐意往手上撒一撒。

      ……但是,她终究没把手从陶铁塔掌中抽回来。

      谭小花老老实实养了些时日。因为那天开枪炸了膛,手是用不得了。穿衣吃饭都勉勉强强,不过最烦人的还是清洁这回事儿。

      这是夏天,且越来越热了。她头发也比来时长了些,几日不洗,就觉得发馊。

      谭小花甚至怀疑这馊味儿也给陶铁塔闻见了。何况,这人,每天看她的眼神儿也是越来越古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别扭样子。

      不过说到底,人要脸,树要皮,谭小花毕竟曾经也是个体面人,头还是要洗的。可是又不便找人帮忙,陶铁塔她是不敢使唤的;去让寨子里的土匪帮忙,她自己也不乐意;单手洗,怕是陶铁塔又要骂她不知轻重,毕竟这个土匪窝里,脏点就脏点,被让伤口发炎才是正经。

      好不容易这天听说陶铁塔下山去了,她就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烧了水,在院子里的石头座儿上夹好,自己给自己洗头。

      这些日子过去,她右手心里痒痒,这是在愈合呢。

      在这儿洗头没有洗发露,倒是有肥皂。在谭小花自己那个时代,用肥皂洗衣服都怕伤手,可是在这儿,用肥皂洗头还是个奢侈的事情。不过陶铁塔那一头乌发,是谭小花世界里的人,怎么护理都得不来的。

      所以她也就心安理得,用肥皂给自己搓了一脑袋白花花的泡沫。玩儿心起来,又把自己头发用泡沫竖起来,这样揉搓了一阵子,才伸手摸旁边装满了水的壶。这里也没有花洒,只能这样解决。

      谭小花伸出手去,却摸了个空。她寻思大概是空间感的问题,该是摸偏了,就又伸手在旁边乱摸一气儿,可是还是摸不到。

      这水壶总不能自己长了腿跑掉。谭小花抬起头眯着眼瞧。

      这一瞧不得了,眼前一片朦胧的紫色;把眼前的泡沫撇开,再瞧,紫色的伞裙微微晃动,一片一片叠起的褶皱,精致得让人恍惚。

      谭小花把满是泡沫的头发往后一捋,扬起头看。她心里就一个声音:“天老爷,这是哪儿来的人儿啊!”

      维多利亚式的紫色长裙,好似不要钱一般坠着蕾丝珍珠绢花等装饰物,腰肢纤细只一条同色丝带系住;帽子大得夸张,上边儿还罩着半透明的薄纱。

      但是就算隔着薄纱,谭小花也能感受到里边那道能杀死人的目光。

      “我才走了半天,你这边儿就开始搞事儿了啊。” 陶铁塔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水壶。谭小花瞧见她手上还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果然这一套连配饰都没落下。

      “热死了。” 陶铁塔单手把帽子上得带子扯开,随手往旁边儿一抛,把头顶的发髻散开,又抖了抖。

      乌金一般的长发宛如瀑布一样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垂到她的后背上,被风一吹散发出一种温热的,挟着茶香的馥郁。

      “看够了没……” 她面色微愠,扬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谭小花,“你喜欢等会儿脱了给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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