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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谭小花绕到山寨后院的马厩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个画面。

      “这马疯了。”

      老马倌儿看见谭小花,把她拉到一边儿。这老马倌儿约莫六十来岁,袖头子积了一层脏污,黑亮黑亮的。他穿得其实不破,但是身上一股子马粪混着尿骚的味儿,跟外边不洗澡的流浪汉差不多。

      不过这马厩本来味儿也不太好闻,谭小花这阵子过来帮忙,才利索了一些。老马倌儿心思全在讨好大当家。这里的马匹,就数陶铁塔的这匹枣红马出挑,一看吃穿休息,都是受了特别关照的。

      “疯了?” 谭小花故作惊讶,眼睛瞪得圆溜溜,“我的天啊,这马看着膘肥体壮,好神气,怎么可能疯掉了呢?!”

      “谁说不是呢,这家伙最近突然就很暴躁,动不动尥蹶子,也不肯让人骑。”

      “不会是因为怀了小马吧?”

      马倌儿给她逗笑了,脸上的褶子乱飞:“丫头你真会开玩笑,这是个儿马。” 这老头子一脸猥琐,指着那马身子下边给谭小花:“要不说小丫头片子呢,你看看,这是啥家伙。”

      谭小花也真就猫着腰去看,看了一眼,就吓得缩了缩脖子,这马还真是了不得。

      “你看够了没?” ——凭空一声呵斥,陶铁塔喘了声粗气,把手里的枪放下。

      她杀人不眨眼,可是这马陪了她五年,刀里来枪里去,她不当好人,马儿也算为虎作伥,总之是一气儿的。谭小花跟老马倌儿在一边儿叽叽喳喳说着小话,更惹得她心里烦。

      “姐姐,这马疯得蹊跷。我听这大爷说,这马前些日子还好着呢,怎么能突然就病了呢。”

      陶铁塔嘴里放狠话:“这畜牲昨天差点把我从身上甩下来,不把它宰了,把它供起来吗?我这寨子里不养吃闲饭的,还是说,你巴不得我死?!”

      谭小花走到她身边儿,伸出小手,拉了拉陶铁塔衣襟:“姐姐,这马不是才换了马掌儿……发癫就是这前后的事儿。我想着,姐姐……要不拆下这马掌看看?”

      陶铁塔心里一动,站到谭小花正对面,手指一勾,把她下巴挑起来了:“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谭小花心里直呼救命,这……这莫不是霸总上了身?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我的柰子你还满意吗?——但若要她给个答案,那自然是满意的……

      她又想笑,又羞怯,那些心思不可告人,正主却还盯着她。

      谭小花想把脸偏过去,可是被食指跟拇指夹着,扭不过去。抬一抬眼皮,就是陶铁塔的脸,鼻尖儿给阳光晃的透明,呼一口气儿都到她脸上。这马厩气味可不好,谭小花微微张着嘴,巴不得吐纳的都是陶铁塔唇畔温热醉人的新茶味道。

      她刚不由自主地闭了眼,就听见旁边老马倌儿咳了一声。

      谭小花抬了眼皮,陶铁塔却正笑得鸡贼。谭小花人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手往她怀里就是一推,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也不知道是给什么给绊了一下,乱了重心,整个人就往后摔过去了。

      这陶铁塔却是真冷血,谭小花屁股快要着地,她抱着肩膀,眯着凤眼,看得幸灾乐祸。

      谭小花心里哀哀戚戚:真真没得良心,真真吃了就不认人了……忽然间,手腕子一紧,总算在摔个腚墩儿之前给陶铁塔像提小鸡一样提拉起来了。

      可谭小花刚想着她良心发现了,这浑人手上又使了些劲儿,故意紧了一紧。她手劲儿大,谭小花手腕子生疼,觉得怕是血管子都要挤爆了,口中呼痛,可是那“哼”一声,入了别人耳朵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老马倌儿在一边儿看得头皮发麻,岁数一大把,见识也不少了,心里明白人事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站稳了没?” 陶铁塔贴着谭小花耳朵低声问了句,“腿又软了?”

      这一说,倒好像她是故意的了。谭小花又羞又急,忙不迭把重心摆稳,就听见陶铁塔一本正经问马倌儿:“马掌儿是哪儿上的?”

      “一直都是找镇子上陈铁匠来山上弄的……没换过人。”

      陶铁塔略一沉吟,低声说:“拆了。”

      老马倌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大嘴,“啊?”

      “把马掌拆了,” 陶铁塔脸上微微带了些愠色,“你就依她刚才说的做!”

      “得嘞!”

      老马倌儿得了令,立刻就去拿工具,准备办事儿。

      陶铁塔走到马儿前边,摸着马儿的鬃毛,跟谭小花说:“你可听见了,这钉马掌的陈铁匠,我们寨子用了二十来年。要不是这马掌的问题,我要你好看!”

      这话就又有歧义了……“要她好看”,这“好看”到底是那种好看,谭小花心里痒痒,还真有点子“期待”。

      生出了这种念头,再看陶铁塔的颈子,腰子,腿子,胳膊肘子处处都在跟她说话,时时都在招呼。谭小花身上着火,暗骂自己混帐。

      她舔了舔嘴唇,走上前去要掐陶铁塔的腰眼儿。

      可那匹枣红马却似乎受了刺/激,“咴咴”叫了起来,尥着蹶子,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往陶铁塔身上落。

      !

      陶铁塔要是没了,谭小花这任务不就失败了!她眼前一黑,心里就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接下来再做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了,全凭本能。
      ……

      ——“砰!”

      清脆的枪声在蟠龙寨中响起,飘荡在山间,久久不散。

      都说人到了紧要关头,脑子转得特别快,在那个时候,谭小花就是如此。

      她本来就不是个容易乱阵脚的人。

      只是有些东西,跟她想得也不太一样……

      而关于当时发生的事情,寨子里的传闻甚多。男人嘛,天生喜欢传小话,山寨这种男土匪多的地方,更是如此。

      有人说:“谭秀才的姐姐事儿多,还不知收敛,被大当家找机会给做掉了。”
      还有人说:“你说得不对,明明是谭秀才的姐姐卖通老马倌儿,想要跑,被大当家给嘣了。”
      “你们说得都不对,老马倌儿原来是压寨夫人的亲爹。二人父女相认了,大当家还鸣枪庆贺呢。”

      话越说越离谱,不过因为谭小花有些日子都没露面儿,也难怪越传越邪门儿。

      “你可欠大当家一条肋骨……” 那天被陶铁塔抱回来以后,寨子里的郎中一边儿从谭小花的手里捡弹片儿,一边儿说。

      窗外的树叶变成了深绿,知了叫个不停,但是偶尔也有一阵旋风吹过,俗称地放气。

      谭小花的手整个都肿成猪蹄儿,完全不像只人手。

      “嘶……”

      郎中手下一深,从肉里夹出黑色的一小渣儿:“现在弄干净了,是疼。但是比长好了,还留着弹片儿在里边强。”

      这郎中须发皆白,年岁不小了。他在寨子里也多年了,在山下,他这样的,就被人唤一声“蒙古大夫”,遇到什么大病,也就囫囵给些药。但是处理皮外伤得心应手,熟练得很。他是看着陶铁塔长大的,当初陶铁塔的妈难产,也是叫了他来。可惜医术不济,没能把压寨夫人救回来。

      谭小花松开眉头:“您说得是。”

      郎中摸了摸胡子:“你这小姑娘也挺皮实,怪不得跟大当家看重。” 他看谭小花长得像根儿豆芽菜,也没想到这手给炸成这样了,也还没掉眼泪。

      谭小花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笑了笑:“哪有的事儿。大当家不是看重我,是她体恤寨子里的人。”

      那郎中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珠儿瞅着谭小花:“哦,是这样啊。”

      谭小花眼皮一跳,自己也有点心虚。

      她本来只是偷偷给马掌里塞了东西,想从陶铁塔手里救下那马,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已。谭小花看得出,陶铁塔喜欢那匹马,这便是人情,一点一滴,好钻进她心窝子里去。那不是有句话,以色事人,不能长久。她又不能只当盘小菜儿。

      这是她的小算盘,可万万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大爷,你家住在这山下吗?”

      “啊。” 老郎中应了声,“ 在离县城近的地方,我儿子要去省城上学,那里坐车近一些。我就这一个儿子,从前还有个出天花没挺过去。人家还笑话我,自己是个郎中,孩子都没救过来。”

      老郎中跟谭小花聊天,倒不是话唠,纯粹是转移她注意力,让她别太疼。谭小花心里倒也明白,但是这手实在是疼,说话也不太管用。

      说完自己,他又开始说陶铁塔:“铁塔也是一个人长大,也没有姐妹……兄弟倒是有好几个……”

      “不过都死了。” 陶铁塔打断了他的话,走到屋子里来,她瞥了一眼谭小花,硬梆梆地说,“别同情,死有余辜。”

      她刚才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屋子,她实在待不得。

      谭小花身上的味道本来就诱人,受了伤,那股子味道更加浓厚,带着丝丝血腥,时时刻刻都挑逗着她口舌之欲。但陶铁塔到底还是个人,这时候莫说谭小花受着伤,连她自己的肋骨也隐隐作痛,心里琢磨得难受,也只得忍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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