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奔现》稣是

7、第七章 就此了结

　　四下暗黑了，天边生出一弯月牙。

　　雷磊昏昏沉沉地倚靠在桥墩上，忽然听到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发了麻，他睁了眼，从兜里掏出手机，已经过了八点，是云姐姐发来的消息：“弟弟，吃饭了吗？”

　　雷磊看了这句问候，不禁鼻翼发酸，泪水顺着眼窝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有几滴砸在了屏幕上，他用拇指来回蹭了两下，回道：“姐姐，我不饿，我心好痛。”

　　王淑云迟疑了片刻，问道：“遇到伤心事了吗？”

　　雷磊胸中似乎有一团火要喷薄而出，快速敲击道：“姐姐，我好可怜，不仅被人抛弃，还被人欺骗，我觉得自己愚蠢、无能和可笑，我怎么这么卑微？我都想钻到地缝里……”

　　等雷磊发泄完，王淑云发了一个撸狗狗的安抚动图，稍后问道：“弟弟，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嘛。”

　　雷磊干脆也不敲字了，直接发语音，一句又一句地倾诉着他的过往和遭遇。

　　过了好一会儿，王淑云才平静地发了条消息：“弟弟，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雷磊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郁结在心头的那股气果然泻走了，回道：“嗯，好多了。”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王淑云问道。

　　“好，你说。”

　　“现在你还爱你的女朋友吗？”王淑云问。

　　雷磊舒出口气，静心想了下，答道：“不怎么爱了，只是很气愤。”

　　“你觉得她欺骗了你，或者利用了你，所以愤怒？”王淑云问。

　　“是的，作为一个男人，很难忍下这口气，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很卑微无能。”雷磊道。

　　“弟弟，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没什么可自责或自卑的，不论你的女友做得对不对，事实是你的女友已经选择了别人，如果你大方地放手，日后，她过得不如意时，或许还会后悔，想起你们在一起的时光，但如果你那么小肚鸡肠，她也只会把你当成甩不掉的苍蝇。你放开她，也就释放了自己，让自己迎接新的生活，去接纳新的感情。”王淑云语重心长道。

　　雷磊盯着屏幕看了许久，面色逐渐平和了，望了眼天上清亮皎洁的月牙，闭上了眼，他觉得云姐姐说得对，他必须学会放手，有失才有得，看淡才能忍，他不应再纠结了，然后回道：“姐姐，谢谢，我明白了，我会学会放下的。”

　　******

　　王淑云发现自从霹雳火石弟弟那日感情爆发后，性情明显有了好转，他每天依然雷打不动地和王淑云问候，不同的是，语气逐渐热烈了起来，经常向王淑云撒娇或说些肉麻的话，比如，想姐姐啦，要抱抱姐姐之类的话，王淑云开始觉得很难为情，但他说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偶尔也发个抱抱之类的表情包，每遇此情，让弟弟欲罢不能的热情飙升不已。

　　王淑云心动的次数不断在增加，尽管她拒绝了弟弟无数次见面的请求，但她时不时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到底能不能见一次这个贴心而又温柔的弟弟呢。

　　虽然没下定决心去见弟弟，但她要诉诸离婚的心已到了迫切不能等的地步了。王淑云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再不能这样空耗和忍耐下去了，她要做一个真正有态度的女人，纠正过去错误的认识，她不认为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就会给孩子带来体面和温暖，这只会让他们被笼罩在虚情假意里，无法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她作为母亲，应该以身作则，告诉孩子什么是真，什么是爱，什么才是善待他人。

　　小晖听了王淑云有关与父亲准备离婚的决定时，没表现出任何讶异，仿佛事情与他无关紧要，从书本上抬起头道：“随便，我跟着你，生活没什么两样，你开心就好。”

　　王淑云望着儿子故作淡定的面庞，不由得嘴角漾出丝笑意：“好，我也希望你开心。”

　　王淑云拟好了离婚协议书，然后发给了章若城，在微信里说道：“若城，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是到了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儿子没什么意见，他说照旧跟着我，财产分配方案我已做了初步的拟定，你先看看，如有争议，我们可再沟通。”

　　过了大半天，章若城才回道：“已看，没意见。”

　　王淑云咂摸着，觉得很有讽刺意味，原来她担心章若城不会那么轻易同意，没想到他就这么丝滑的就坡下驴了，这个男人啊，太虚伪了，他肯定心里早就想离婚了，就是不肯先提出来，全然为了个面子。

　　王淑云接着敲字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彼此见个面，把协议签署了吧。”

　　章若城回复：“下周二，我们集团正好在琼岛的仙屿酒店开会，要不你来一趟？”

　　章若城一直常驻B城，难得来一次S城，琼岛是附属S城的一个岛屿，也是著名的旅游胜地。王淑云赶忙应道：“好的，周二我请假过去一趟吧。”

　　******

　　王淑云很久没见章若城了，这次见面就是彼此情缘的了断，她认为这是个仪式感很强的日子，日后很多年，她都会记得这一天，也许这也是改变自己人生走向的一天呢。王淑云为此特意买了一条淡藕色的裙子，还到美发店，将长发修剪到齐肩的位置，整个人看上去恬淡舒雅，显得年轻了几分。

　　周二早上，王淑云早早起来做早餐，放到保温锅，然后回房拿手机，瞧见屏幕上发来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是霹雳火石发来的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件肉色的短袖衬衣，左右胸前分别缀着可爱的口袋，随后问道：“姐姐，我今天出差，你看这衬衣能见客户吗？”

　　王淑云打量了一番，道：“是要参加重要的仪式吗？”

　　“一般啦，就是带项目人员去和客户工作交流。”

　　“那应该没问题，这件衬衣显得干练，相信你穿上一定很帅气。”王淑云说完就有点后悔，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别以前热情了。

　　弟弟果然被感召得热情起来：“姐姐，我真得很帅呢，要不要看看我穿上衬衣的样子？”

　　“别，别，别，千万别！”王淑云自己也很矛盾，激烈地拒绝着。

　　“哦，好吧，那就不提前安利姐姐了，我还是想把我惊艳的样子直接呈现在姐姐的面前。”霹雳火石大言不惭道。

　　“你脸皮好厚啊，弟弟。”张淑云发了捂嘴笑的表情。

　　霹雳火石愈发嚣张，直接放出个抱抱举高高的动图。

　　“我马上要出门，今天很忙，先不和你说了，走了。”王淑云收起手机出了门。
　　******
　　正值三伏，天气异常燥热。

　　等轮渡的队伍人头攒动，王淑云跟随人流排队乘轮渡，海上航行大约三十分钟后，到达了对岸的琼岛。

　　琼岛上的海风将人吹得十分舒服，王淑云感到心情很是放松，今天她背了个白色帆布双肩包，一身淡藕的长裙在海风的吹拂下，盈盈轻舞，她将银灰色的渔夫帽向下拉了拉，遮挡了当头射来的烈日强光。没走多久，她就看见了琼岛上最高大的建筑——仙屿酒店。

　　王淑云走进仙屿酒店大厅时，大约是十点多钟，大厅正中央处，三五个工人正在施工，有人正站在高处的脚手架上打电焊，时不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王淑云在侧边的休闲区找了个沙发坐下来，她掏出手机给章若城发了条消息：“我已经到酒店了，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大约过了五分钟，章若城回道：“还在开会，中午一起吃饭，十二点酒店餐厅见。”

　　王淑云有些后悔，不应该来这么早，她想不如到外面看看，中午吃饭时再回来。王淑云背起帆布包，向大门走去。

　　此时，门外有四个小伙子抬着一面硕大的显示屏，挺进了大厅，一人抬一个角。王淑云连忙让出了道路，退到侧边站立等待他们的通过。四人“吭哧吭哧”地从王淑云身旁擦肩而过，王淑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电视屏幕下滑落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四人走远后，王淑云从地上捡起，见是一把粗大的金属钥匙，仿佛像是防盗门上的钥匙。

　　王淑云估摸，肯定是那四个小伙子其中一位掉落的，她举着钥匙走到四人近前，这时，他们已将电子大屏放到了脚手架下方。

　　“请问，这是谁的钥匙？”王淑云稍微提高了调门。

　　四个小伙子齐刷刷地看过来，不约而同地发怔，其中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迅速在两个裤兜里摸索了一番，然后光着手走过来，问道：“是不是一把钥匙？”

　　王淑云打量了下这个年轻人，上身穿一件纯白色的短袖T恤，由于刚出了体力，额头还渗着汗珠，头发清爽干净，只是由于出汗，些许的头发贴在了头皮上，长长的眉毛颜色很重，圆睁的眼眸探寻地望过来，很有精气神。

　　“是的，这是你的吗？”王淑云递了过去。

　　小伙子接过来，瞄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这钥匙就是我的。”红唇白齿间透出一股俏皮的劲头。

　　旁边另一个小伙子调侃道：“要不是人家给你找到，晚上就住马路去吧。”

　　“谢谢啊，太感谢了！”小伙子感激地冲王淑云弯腰点头，显得很有诚意。

　　“不客气，就是碰巧捡到了。”王淑云微笑着摇了摇手，转身向外走去。

　　******

　　差十分钟十二点，王淑云赶回了仙屿大酒店。

　　步入餐厅时，王淑云朝里环视了一圈，没见到章若城，她刚要掏出手机联络，被一个穿制服的服务生打断了：“女士，您好，章先生在103包间等您呢，您请跟我来。”

　　王淑云楞了下，猜到章若城应该早就到包间了，便跟着服务生去了103包间。

　　服务生做了个让的手势，将王淑云请进了103包间，掩上门，转身离去。

　　见王淑云进门，章若城忽地站起了身，全身上下括挺的白衬衣和浅灰西裤，人依然清瘦精干，只是面颊处稍有凹陷，比起两年前老了几许。章若城神态却比以前平和了，不再是强忍着不耐的焦躁样，反而比之前谦卑了，另有几分惊讶道：“淑云，你没怎么变，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

　　王淑云原来以为自己见了章若城，依然会有些意难平，可今日见了章若城，她倒觉得像是见了位故人或亲友，并没激起她内心太多的波澜，微笑道：“若城，你恐怕平日操劳过多，脸上添了些皱纹了。”

　　章若城见王淑云不同往日的说话风格，言语很是从容淡定，心下暗奇，尬笑道：“是啊，我确实太忙了。”

　　王淑云顺着章若城的手势，坐在八仙桌的对面，章若城为王淑云主动斟了茶水，放到王淑云的眼前道：“这是尚好的明前龙井。”

　　王淑云垂眼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点头称道：“很清爽。”

　　“小晖还好吧？”章若城忽然话锋一转。

　　王淑云抿嘴微笑，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章若城：“放心吧，他挺好的，学习很用心，非常有想法，我对他学习倒没怎么操心。不过……要是你能偶尔抽时间亲自来看看他，我觉得他会很开心的。”

　　章若城脸色瞬间挂不住了，唇角抽搐了两下，眼光躲闪地望向茶水，道：“我知道，这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每次一想到小晖，我就心生愧疚……我……以后会抽时间去看他的。”

　　“那就好。”王淑云淡然道。

　　“淑云，家里的房产和存款都留给你和小晖。以后小晖上高中和大学的费用，我也会负担的。”章若城气息稍有急促。

　　王淑云夹了两口菜，停下筷子，若有所思道：“这两年，我其实已经想通了，既然我们彼此不相爱了，没有必要被道德绑架，我们都有权利追求新的感情，我不想羁绊你，我知道你早就想结束了。”

　　章若城猛地抬眼，惊愕地望着王淑云，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他认知里，懦弱的王淑云竟然比自己勇敢，能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来，虽然他在心里反复想过千百遍，但他从不敢说出来。他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就又被王淑云打断了：“若城，我们是小晖的父亲和母亲，这种天然的关系是改变不了的，以后，就让我们以这种方式相处好了。”

　　章若城的心里五味杂陈，目光闪烁着，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好，这样挺好。”

　　王淑云吃了几口饭，见章若城一口也没吃，问道：“你下午还开会吧？”

　　“是。”章若城点头。

　　“那你赶快吃点吧。”王淑云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了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然后推到章若城眼前说，”你再看下内容，然后在这里签个字吧。”

　　章若城拿起笔的右手稍有颤抖，他看见王淑云已经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便不再犹豫，径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淑云收好了协议书，站起来准备走，章若城也起身，将她送到大厅门口。

　　王淑云转身摆了摆手道：“若城，别忘了你说的话，多抽些时间来见小晖。”

　　“我会的。”章若城眼里发着光，重重地点了下颌。

　　王淑云挥了下手，转身要走，就听见章若城唤她的名字：“淑云。”

　　王淑云转过头征询道：“嗯？”

　　“谢谢你，淑云。”章若城意味深长道，显得异常的激动，然后挤出丝微笑，“走吧，保重。”

　　王淑云依旧抿嘴笑，终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