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乾九三

5、第 5 章

　　青总是对世间之事抱有广泛兴趣，他站在老人身旁略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老人画技水平非常不错。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青想。
　　不过青观察到，他画的牡丹都是花盛开的时侯，青又看了看不远处光秃秃的牡丹古株，心中了然。

　　道长本来想趁人不在，来这做点什么，如今看来还是算了，他还是回去麻烦一点吧。
　　院子里桃红和宿雨已经弄好了，放眼望去虽然依旧有些破旧，但贵在干净整洁。
　　桃红和宿雨见道长和青回来，朝两人一行礼：“道长，青大人。”
　　道长脚步一顿，朝青瞥了一眼，青立刻对他无辜的笑了笑。
　　走的时候，桃红宿雨对他还没反应，这一回来，青就有名有份了？
　　道长不想理会他这小心思，翻手一收桃红宿雨又变回两个桃枝被他捏在手上，率先进了屋。

　　青不知又从哪儿找来了一个瓷瓶，盛了清水把桃枝儿放进去，搁在桌上当装饰品。
　　道长目光掠过床上的被褥和桌上的茶水，轻轻叹了声：“何必每回都这么麻烦？”
　　青在他对面坐下，支着脑袋笑：“你更习惯这样不是吗？”

　　“刚才……是那个书生？”青想要确认一遍，问道。
　　道长点了下头，说：“其实传言说书生疯了也不尽对，世间有爱财如命，自然也有痴念成疾的，他不过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罢了。”
　　他抬手到了杯水递给青：“借用佛家的一句话：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八苦世间之人都逃不过的，不过有些人淡然处之，有些人却沉浸于此。”

　　青将茶水一饮而尽：“你做什么？”
　　道长一手拿着龟甲，右手指尖勾来一簇青色的火焰，把龟甲放在火焰上烤。他也没抬头回了青一句：“那牡丹的魂魄估计这些日子就能养全了，我卜算一下具体时候。”
　　刚才在后院本来想用法力探知一下的，结果那书生在那儿，还是作罢了。

　　巴掌大的龟甲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噼啪”的声音，龟甲上紧接着就出现了裂纹，道长在这时候总是十分认真而又严肃的，青忍不住又出了神。
　　青色火焰缭绕的瘦长指尖依旧有些苍白，像是永远暖不热似的，还有那并不出奇的面容，也冷淡的很，看起来让人很想……

　　忽然“咔哒”一声，拉回了青的思绪，他一低头发现裂成了两半掉在了桌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青虽然自己法力也很厉害，但他对占卜一道并不精通，不太懂这种情况。
　　道长摇摇头：“没事，结果算出来了，不过不太好。”
　　“嗯？”
　　“到今年六月十五，已经二十又四年了，那牡丹花妖的魂魄该是全了，只是那书生……大凶之相。”

　　过了晌午，天公作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春雨并不恼人，斜风细雨万物发生，只有些清寒，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院子里种了西府海棠，有些已经开了，青觉得这九门观说是道观，倒不如说是某个富贵人家的花园，一年四季中，青最喜欢的就是杏花春雨和冬雪煮酒了。
　　雨中的花草他总觉得和平常是不同的，大概更加纯净也更加坚韧，他很是喜欢。淋一会春雨也是不妨事的，只微微潮湿了些，并不会淋透。

　　他又站了一会儿，想起现在已经下午了，他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他刚走了两步又顿住，算了，何必和“老人家”争吃的呢？
　　再者——
　　他转头看见正坐在屋檐下的人笑了笑，那人正拿着从书架上找来的游记在专心的看着，在这无声的春雨中，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青缓缓走上前，在他望过来时微微一笑：“我用这满园春色，换道长半日时光，道长可约否？”

　　半个时辰后，他俩已经坐在阳平县城的李家食肆里了，就是书生常来的那个食肆。位置在城中心靠东边一点儿，食肆到九门观约有两里地，那书生可真有毅力。

　　他俩来这儿并不是非要做什么，书生和牡丹花妖的事，道长需要做的也没多少，只要在这九门观待俩月，把事情做了便好。
　　青说了是约道长出来玩，那就一定不会拿其他事来打扰他，那可不是他的作风。
　　阳平县人少地偏，这食肆在这雨天非饭点的档口人少的很，李家食肆就他俩人，掌柜的不在，只有跑堂的一个茶水博士，十分殷勤地跑过来端茶倒水。

　　青看着点了两样菜一碗粥，又问道长：“你要什么？”
　　道长听了一耳朵，发现青点的这些还可以，没他讨厌的：“就这些就好。”
　　青挥挥手让博士下去，凑过来歪着头跟他小声嘀咕：“道长，你还有钱吗？”
　　道长涮了涮茶杯，冷淡道：“你说呢？”
　　又不是他掏钱，瞎操什么心？
　　金钱这东西虽然对他们来说不值一钱，但青自己又好摆排场。
　　拿障眼法忽悠别人，他又未免失了格调。所以他一直在吃软饭，靠道长养活。
　　青顿时哀叹道：“我们这两个月不会要喝西北风了吧？！”

　　“……”他是不是意会错了？
　　“你可以选择不吃。”
　　青：“……这可不行。”
　　道长将茶怼他前面：“喝你的吧。”
　　青：“呜呜呜～”
　　道长忍无可忍：“闭嘴！”

　　道长的性情是天生冷淡疏离的那种，对万事都不太上心，专职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青虽然觉得这很道长，但他总忍不住想看他冷淡之外的情绪，想他念他的名字，打破他的疏离……就像现在这样。
　　他啜了一口茶有些漫不经心的想到。

　　青其实是不太喜欢这种粗茶的，不论是以前还是跟了道长之后，喝起来涩的很。
　　虽然这种小县城想来也没什么好的茶叶，但他现在觉得，就算他依旧不喜欢这茶叶，也不是不能接受。
　　青咂摸了一口茶，哎，艰难困苦！

　　道长低着头专注的吃饭，间或抬头看着街上发会儿呆，他少年时过得比这清苦多了，后来也便习惯了，因此，在日常生活细节方面比不得青精致。
　　不过他倒是很享受这种闲暇生活，门外春雨潺潺、柔荑初生，有少女打伞而过，又在雨幕中消失，这一切都是如此诗情画意。
　　这顿饭道长稀稀拉拉的吃了一个时辰，吃完就在那坐着发呆，一坐一下午也不无聊。店里没什么人，看堂的博士也不撵他俩。
　　青也陪他坐着，他做事总是很合道长心意，大部分时间也不说话，只偶尔注意到什么跟他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