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寻不到的她》蔓荆

15、认识你很高兴

　　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把周星河心中所有的苦楚，摊开到了最该知晓的两个人面前。

　　一直跟刘警官僵持着的周父，挣开了他的手，也安静了下来。

　　吴女士万分意外的听着那些字字句句，脸上的神情从震惊转到心虚，最后垂下双眼不多时就发起了脾气来。

　　原来周星河心里也有那样多的念头，原来他们做下的那许多她自己的忘了的小事，居然都能够让周星河心中生出芥蒂。

　　原来，他一直都是殷切的期盼着，她能够成为一个稍微正常一些的母亲的。

　　她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周星河，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和最后看向她的悲伤失望的眼神，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听着这一切的周父这一次的反应要比她快上许多，趁着刘警官不注意就朝着殷小花扑了过去。

　　他一把抢过殷小花手里的手机摔在地上，强行打断殷小花的轻声朗读，把那手机踩的粉碎，大声骂道：“我就说我养了个白眼狼。你们瞧瞧，只要是一丝不如他的意，他居然就那样的编排我们。”

　　“在他的心里，果然是那样的嫌弃我们，把我们当作他的累赘，就是因为想甩开我们，他才会自杀的吧。”

　　他狠狠的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一把推开殷小花，就想要去抓吴女士那头早就乱糟糟的头发。

　　吴女士满心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红通通的眼窝挂满了血丝。

　　“都是你们这没出息的父子俩……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星河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死，等你们都死了过后，我就解脱了。”

　　刘警官拦在殷小花的身前，好半天找不回自己的语言。或许这夫妻俩剩下的这半辈子，只能在对对方的怨怼中满怀怨恨的活着，绝对不敢有片刻的清醒。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两个人清醒过来，知晓自己曾经对着儿子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恐怕都会当场疯掉吧。

　　殷小花把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眼睛发酸却觉得分外的可笑，然后她指着厮打的那两个人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你们继续打吧，打的越激烈越好。我还以为等你们听到那些，至少在想起周星河的时候心里还能有所愧疚，原来，对牛弹琴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不论你们现在是要演什么把戏，都没有关系，我一定会奉陪到底的。原本我还准备看在你们是他爸妈的份上，就那样放过你们了。”

　　正在厮打着的两个人动作一顿，慌张瞟了一眼殷小花，又连忙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刘警官这才发现，两人厮打这许久，身上居然是一点伤都没有的。

　　殷小花淡定的穿过厮打的两个人，最后回望了一眼周星河的房间，转身走出了他家的大门。

　　刘警官跟在她的身后：“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别的打算？”

　　殷小花这才捂着的位置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无力的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叔，送我去警察局吧，我要报案，而你是目击证人。”

　　拒绝掉先去医院的建议，殷小花撑着身子到了警局，做完笔录过后，才跟着刘警官一起去医院验伤。

　　一直等到检查报告出来，殷小花才松了一口气。

　　左胸肋骨骨折两处，轻伤二级。

　　倒也不枉她临下车之前，在椅子靠背上那重重的一撞。

　　刘警官表情发杂的看向她，她只是抿着嘴对着他抱歉的笑了笑，并没有多做什么别的解释。

　　如果周星河他爸妈对他还有半分感情在，她也不会用这样自伤八百的招数。

　　周星河，周星河……如果她再沉默不语，周星河的那些委屈又怎么办？

　　吴女士被请到警察局过后，还是一脸懵懂。周父死死的拽住她的袖子不肯撒手，哪里还有之前见到的半分针锋相对。

　　砸向殷小花的烟灰缸，刘警官的证词，以及医院的验伤报告，所有的一切都让吴女士百口莫辩。

　　她的撒泼打滚所有的手段，在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买账。再加上之前面对自己儿子的冷漠，所有人更是对她敬而远之。

　　判决书下来过后，殷小花又去了一次那个祭祀亡者的露台。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周星河的幻影。

　　三年有期徒刑，在此期间，所有他们从周星河身上掠夺的东西，都会由时间重新从他们身上抢走。

　　不论是他们所得到的虚名，还是房车那些实质性的东西，都会一一离他们而去。

　　周星河想要挣脱的，就由她来彻底斩断。

　　走之前，她又去了一次警察局，在明确得到不可能对周星河的死再次调查过后，才带着些微遗憾离开了有周星河的那个城市。

　　一路颠簸，她终于又回到了家。才站在楼下，秦君女士正巧下班回来从远处走了过来。

　　见到她，秦君立马就朝着她小跑过来，顺手接过她背上的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率先向楼上走去。

　　满肚子的疑问，在看到殷小花苍白的脸色的时候，秦君再也问不出口。在下班之前，她就接到了一个外地警局的电话，说小花在外面受了伤马上到家，让她去接一下她。

　　她扶着殷小花坐下，手忙脚乱的帮她倒了一杯热水，抬手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疼吗？”

　　殷小花捧着杯子，歪着头看着秦君，眼睛一眨，嘴一瘪：“疼。”

　　她朝着秦君伸出双臂，喊了一声妈，就靠进了秦君的怀抱：“我有个朋友，他死了，我去送了送她，你别担心，我好好的。”

　　第一次向她撒娇的女儿让秦君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的拍了拍殷小花的后背，背转身子抹了一把眼泪：“没事就好。”

　　殷小花疲惫的闭上眼，手机微微的震动，屏幕上亮起一条最新的消息。

　　桥面施工队的负责人从外地赶了回来，听说桥上的事故以后，翻了翻他自己偷偷藏着的监控，恰巧拍到了周星河落水的那一幕。

　　短暂的视频片段被截取出来转发到殷小花的手机，解开了周星河死亡的真相。

　　殷小花点开视频反复看了好多遍，指尖轻轻的点了点屏幕上周星河的脸，删除了他在世上最后的视频文件。

　　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了，周星河的样子，就算过上十年八年，她闭上眼都能勾勒出来。

　　他错过的这后半生，她一定会加倍的努力，带着他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的。

　　凌晨三四点，殷小花的城市罕见的飘起了小雪。市中心医院妇产科，传来一声惊破黑暗的哭声。新生的婴儿被护士裹在毯子里，才抱出了产房，就有一屋子的人围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

　　他们爱不释手的打量着婴儿胖乎乎的小脸，看他白白胖胖的手掌摊开，侧边的位置赫然有个浅色的胎记。

　　“你们看，他的掌心那个胎记，像不像一颗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