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51、第 51 章 晋江独发

　　余惊未定的甘棠找到了医女和小豆丁，她被摔得膝盖和手肘都渗出了血，医女见了想给她处理，可甘棠却不由分说地直接背起小豆丁，拉着她的手径直离开。

　　“说不定追兵马上要追过来了，这山不能待了，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山内余烟未散，再加上连日下雨，林间湿冷，小豆丁又继续咳了起来，医女忧虑道：“殿下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若是离开竹屋，我们要到何处寻药？”

　　“再待久些，被人杀了，死得更快！”甘棠手脚负伤，眠山已有多年未归，山林里的杂草早已长得半人高，又有蛇虫鼠蚁，山间的蚂蟥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为了避免小豆丁被蚂蟥盯上，甘棠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裹得紧紧的。

　　“盯紧些，这山里的蚂蟥凶得很，莫让孩子沾上这些东西。”甘棠嘱咐跟在身后的医女，医女为了小豆丁可以连命都不要，为了孩子，她盯得很紧，却忽略了自己，两个大人都被蚂蟥缠上，不一会儿就吸饱了血，挂在皮肤上，两人顾不得这些，直到找到了地方，才发现除了孩子，两人都不同程度被蚂蟥侵袭。贸然拔除会将蚂蟥头留在皮肤里，医女拿出镊子，小心地清除甘棠身上的虫子。

　　若是以前的甘棠，看到这些定会吓得大叫，柏旻以前给她驱虫，什么法子都用上，可她现在看到这些恶心的蚂蟥，腿上、手上都是血，分不清是摔伤的血，还是蚂蟥带出的血，她都坦然等着医女给她处理。

　　小豆丁坐在一旁，甘棠让她好生待着，她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姐姐，怯生生的，却没了以前的恐惧。孩子安分坐好，静静看着医女给甘棠拔除一只又一只的小虫子，甘棠在上虞看过蛊婆利用蚂蟥养蛊，本事没学到，却被吓得不轻，她笑着对小豆丁道：“小屁孩怕了？以后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很多这样的虫子，那些虫子爬到人身上，人就会听虫子主人的话。”

　　“翠翠不怕。”小豆丁抱着膝盖，看着甘棠帮医女拔除蚂蟥，还用刀弄死那些吸饱了血的小虫子，她看着甘棠，突然觉得这个看着凶的姐姐没那么可怕了，她不像其他人，其他人都是坏人，这个凶巴巴的姐姐是除了医女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她接着又道：“如果翠翠遇到这样的虫子，该怎么办呢？”

　　甘棠笑了笑，回答道：“这还不简单，要么杀虫子，要么杀放虫子的人。”

　　“大人！”医女连忙止住了这个可怕的话题，翠翠三岁不到，心智尚未长全，听不得这样的话。甘棠看着小豆丁又道：“当然，你不用怕，你遇不到这种虫子，也遇不到这种坏人，就算遇到了我也会帮你打跑。”

　　“姐姐真是个好人！除了医女姐姐，翠翠最喜欢你了！”小豆丁想扑过来，医女担心尚未死透的蚂蝗会转移到她身上，便让她继续待着，甘棠听着孩童无心之语，眼神突然暗淡，上次这么说的人，已经摔下悬崖葬身海中了。

　　“我喜欢当坏人，不想当好人。”

　　“可姐姐就是好人呀。”

　　“我是坏人，我超凶！”

　　“好人！”

　　“坏人！”

　　……

　　她们在一处破烂庙堂落脚，医女看着逐渐有生气的小豆丁，疾病缠身，食不果腹，让她无法长得如生母般俊秀强壮，到这个年纪还小小一只，医女看着一大一小在斗嘴，她第一次看到甘棠如此与孩子亲近，方才为了保护孩子免受蚂蟥侵袭，她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衫，使自己的手臂完全暴露于空气中，这个神秘的女子，也是喜欢孩子的吧？嘴上说着要利用小豆丁，可实际上为了孩子的健康一直奔波劳碌，她如此上心，这便是人间大善吧？

　　甘棠看着这一大一小，突然觉得这么逃不是办法，她必须取得像刚才遇到的黑衣人一样的力量，她的力量在海外，必须想办法去到旅人岛避难处。她看着医女叮嘱道：“日后我要离开了，你要照顾好孩子，我会回来让她报恩的。在我回来前，能躲就躲，千万别出现在人前。”

　　“大人要去哪里？请让我们跟着去！”医女突然警惕，害怕再次被抛弃：“大人身上负伤，也需要有医师在旁，我又不懂武技，再遇到方才的情况，万一保护不了殿下……”

　　“我可是要出海，出海比这里危险多了，我现在连船都没有。跟着我，更危险。而且我是谁你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跟着？”

　　医女苦笑：“好人、坏人，重要吗？为了殿下活下来，我甚至投靠过土匪，大人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可你比所有的恶人都要仁慈，您若是嫌带上我们累赘，请把小殿下带上吧，她还小，没怎么看过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是别看为妙，知道越多，失去越多，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笑起来很开心，虽然她是甘玉华的孩子，可我也不希望她死，若是跟着我，她只会经历更可怕的事情，即使活下来，也要掉一层皮。”

　　甘棠看着玩着沙子的甘翠翠，皱了皱眉，这肺病还没好，玩起沙子，万一尘埃入喉，便要引起一阵咳嗽，她直接走过去，把她抱起，然后放在供桌上，甘翠翠身后是一座偶像，头被人砍掉了，乱世来临，人们再也不信神，依稀可见，那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偶像，衣服上的花纹很是熟悉。

　　那是以前母皇的御纹，这是母皇的偶像，她们所处的破庙，是以前的皇族御庙，看着那被砍了头的偶像，甘棠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自从逃出皇宫，她再也没看过母皇，数年前那一次问候，是见她的最后一面，她还记得当初母皇问她婚姻大事，她受宠若惊，不料竟成永别，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已经……

　　甘棠黯然，被医女看在眼里，眼前凶悍的女人竟会对先皇遗像如此暗自神伤，她是召南子民？可普通子民早已对召南皇室恨之入骨，如此这般，很是少见。

　　“小屁孩，过来拜拜。”甘棠把小豆丁放下供桌，用手擦去了桌上的灰尘，这桌子突然奔溃，直接裂了，扬起的灰尘差点呛了小豆丁一嘴，甘棠眼疾手快抱走了她，医女连忙翻找着水和药，以防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病情再加重。甘棠没想到桌子会裂，小豆丁被惊吓，小手一直抓着甘棠的头发。

　　“这群狗官，竟如此敷衍！”甘棠暗骂，小豆丁怕得紧，一直抓着她不放，甘棠便让她抓着，抱着她看着早已断裂的桌子，香灰和香炉摔了一地，她弯下身，将它们都收拾好，小豆丁问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你皇奶奶。”甘棠收拾好香炉，将孩子放下，虔诚地拜了拜。一旁的小豆丁看着这个已经没了头的泥塑，疑惑道：“可它不会动呀。”

　　“不可如此没大没小。”医女严肃道：“有了皇奶奶，才能有你。”

　　“是皇奶奶生了母皇，母皇生了翠翠吗？”小豆丁继续问道。

　　“是的，您还有个皇姨姨。”医女接着答道。

　　“她在哪呢？也会对翠翠好么？”

　　“皇姨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也会想着翠翠。”医女哄着孩子，旁边的甘棠毫无反应，她将庙堂的门卸了下来，给小豆丁当床，她们暂时要在这个地方歇歇脚了。

　　“翠翠要乖乖养病，这样才讨皇姨姨喜欢。”甘棠接着话茬，她拿着一把刀，打算出门给这一大一小找吃的。虽说想要出海，但眼前这一大一小总归需要人照顾，只能暂时带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便把她们妥善安置，出海风险比留在召南境内难度更高，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又去见了阎王。

　　甘棠所处的地界已经离灵台很远，翻过了山，又继续行了好几十里，此处的庙堂她也不清楚是哪个地方的庙堂，她对召南地理了解甚少，在旅人岛的时候，一边学字，一边学召南经学，却没实地考察过，手上也没有图纸，她是在慌乱中找到这里的。

　　夜晚，蚊子咬人，医女燃起了艾草，但又担心呛到小豆丁，便打算在一旁候着驱赶蚊子，甘棠拿出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往那一放，蚊子遁逃，医女好奇那东西，甘棠便以有毒之由制止了她。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三人睡梦中被远处的虫鸣催眠，进入了梦乡，在暗处，一股香在室内弥漫，三人的呼声更沉了。

　　一个黑影从暗处出现，他看着睡梦中的女人皱了皱眉，如此松懈，万一来的是别人，这两大一小岂不是会遭遇不测？他拿出一瓶药，刚想给那摔伤的女人上药，她们行动有限，连包扎也是马马虎虎，不好好上药，日后发炎，定要难受，正当他触碰到甘棠的一刹那，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黑影一顿，瞬间便想脱身离开。

　　“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甘棠想借助月光看清他的脸，可他被蒙得严严实实，想直接掀开他的裹巾，却瞬间被卸了力，点了穴，她动弹不得，那人留下一瓶药，又隐匿于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