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10、第 10 章

　　“因为什么？”

　　甘棠回答得很干脆：“打不过你，杀不死你。”

　　“我还以为公主殿下还有别的原因。”

　　他们的对话不痛不痒，看似无害的甘棠，一直顺着柏旻的意，但他却一直没有放松戒备。

　　上一次甘棠来城里，因为着急寻人，所以根本没有注意灵台城有其他变化。此时的灵台城看起来像以前一样，但整个城的灵魂都变了，变成了男人的主场，某些商铺还开着，鸠占鹊巢的那位许是觉得城里的运作还是需要普通人，又或是想要平和的表象覆盖曾经的暴行，以此告诉整个国家的百姓，这江山易了主，会变得更好。
　　只有某些城市还维持着正常运转，麻痹思想，是最好的侵略秘方。

　　此次入城，再也没有人拦着，也没有追兵，只是刚进城的时候，守城的看了柏旻好几眼，柏旻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城卫顿时吓得低下头，连车厢都不敢搜，直接让他进城。

　　甘棠顿时好奇起他的身份，这人卖国求荣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柏旻隔着门帘都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皱眉道：“我没卖国，别这样看着我。”

　　——谁信啊！

　　任何一个卖国贼都有狡辩的说辞，连入侵者都敬他三分，他在长云敌军心中，地位应该不低吧？

　　柏旻将马车停到了一间药铺前，没让她下车，自己一个人进去抓药，像是铁了心觉得甘棠不会跑。他还时不时往外瞧一眼，甘棠始终都还在车上。

　　他太自信了。

　　甘棠要求带她去成衣店，作为俘虏，再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自然也要穿好的。柏旻抓药一时走不开，甘棠便一个人去。此时她根本没有意料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某个人的算计中。她走进一间铺子，这间铺子鲜有女装，甘棠想提脚就走，只是这时掌柜的却叫住了她，说有件衣服一定合适她。

　　掌柜神神秘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此地不宜久留，甘棠决定速速离开。掌柜却跟上来，拉着她非要去店里看，这家店刚好在柏旻视线盲区，掌柜力大无比，一拽就将她拽进了店里。甘棠“柏”字还没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嘴巴。她不断挣扎，怎抵得过一个力大无比的男人？急中生智，奋力一咬，男人吃痛，瞬间松开了手。甘棠眼疾手快地拿起桌子上的清供狠狠一砸，掌柜的瞬间眼冒金星。

　　甘棠又砸了好几下，男人彻底倒在地上，这才罢休，甘棠解气地丢掉手里的清供，准备开溜，可她并非跑向柏旻的方向，而是跑向了成衣店的后门。她迅速找到一套新衣给自己套上，逃离现场。

　　二十里外的山上，一个女人睁开了眼睛，她捡起地上的沙粒，一个弹射，燃香的火星瞬间灭了。顶上的鹰似乎察觉到什么端倪，飞了下来，立在门口。杂物间的床上依旧有个人影的样子，鹰便飞回了屋顶。

　　自己那个妹妹不知情况如何，但这是她唯一离开的机会，她一直等待那人离开这座山。她从自己的头发里取出一支簪子，掰开，从里取出了一根银针，柏旻那个庸医，说要治她的腿，光是听到这个，她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银针扎进了足部穴位，她那还无知觉的双足顿时觉得万蚁噬足，双脚的痛直接憋出了泪，皇太女牙都快咬碎了。

　　过了数刻，她终于能感觉到双足的存在，寸断的经脉重新连接，她撑着墙搀扶自己起来，屋顶上的鹰察觉到了她的异动，顿时飞了下来，张开着双翼，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此针乃权宜之计，能数日之内将身体恢复原状，但针效过后，所遭的反噬会更强，到时候她的身体不知还能不能撑住。但她必须离开这里，只有找到自己的师父，才能继续活下去，本该属于她的江山才会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皇家女人落到柏旻手里，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此人是天生的伪装高手，表面糖衣炮弹，实际上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皇太女看着那只鹰，恢复原状的她，区区一只鹰如何入她的眼？她的手里还流着数万只鹰的血，她拿着那簪子，转动机关，一把小巧的簪子顿时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小刀，她在狱中忍辱负重那么久，受尽凌辱，万人骑，众人踏，她都没用这救命的针，因为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堡垒般的灵台城，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若是不能在柏旻回来前离开这座山，什么都完了。

　　柏旻的鹰朝她袭来，恢复经脉的皇太女极快闪避，手中的小刀对着那只鹰，杂物间狭小，双方不能展开拳脚，她拿起一支竹子，挥起棍法，鹰一个俯冲，朝她的心口一爪子划过，差点就被划开了个大口子。区区孽畜，敢断她的路？一刀挥过，刚好割伤了它的翅膀，再也不能飞起来了，她还想再下一刀，这只鹰却发出凄厉的鹰唳，林子里一阵躁动，许多鸟都飞了出来，皇太女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离开了竹屋。

　　另一边，甘棠成功脱离了柏旻的视线，她知道只要在城内，始终会被找到，皇姐给她下的命令是挑暗角脱离，脱身后往城西跑，城西有条地下暗河，那里是她唯一的机会。

　　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引柏旻下山，结果他却自己提出要带她去城里，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她已完成一半的任务，剩下的就是前往城西暗河。她是个女人，在这座城里会格外引人注目，好在长云入侵，此时城中人流甚少，她绕着边角走，靠着她那神乎其神的逃命神技，终究能到达城西暗河。

　　此时刚抓好药的柏旻，到成衣店找甘棠，却见一男人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连忙进入店内搜寻，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女人跑了！

　　他看着那扇窗台上有半只脚印的窗，透过窗往下一看，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要命，下方是护城河，她又不识水性，跳河里等着淹死？柏旻连忙冲出店门，绕路跑到护城河处，流水澹澹，冲刷了所有能留下的痕迹，她很聪明，知道从水路逃跑，他会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

　　上次在湖里泡了那么久没死算她命大，现在还敢跳河？早上就觉得她们两姐妹不对劲，一定在盘算着什么，便陪着她们演戏，皇太女有腿疾，在山上跑不了，以她那性子，牺牲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心痛。可甘棠不一样，那女人同情心泛滥起来没边儿，她不会丢下自己的皇姐，她现在跑了，证明皇太女也跑了。

　　皇太女对他来说不重要，毕竟他在她的药里下了好几味药，若是七日之内不解，便会气血逆流，对她那沉疴已久的身体造成更强的伤害，但甘棠不一样，那是他唯一翻盘的筹码，柏家被抄，他一无所有，甘棠是两方都抢着要的人，一个想她死，一个想她活，他也不知道这个草包公主身上有什么秘密，她陪睡了一年都没在她身上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柏旻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动任何手脚，果然不该对女人仁慈，现在她完全脱离了控制，灵台城水网密集，一旦她从水路离开，能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他朝天吹了一哨子，可轻鸿的影子等了很久也没出现。

　　他顿时警钟大起，驾着马朝那座山飞奔，马儿跑得极快，原本绑着的车厢被拉扯，经常卡在路上，柏旻愤而切断绳子，那女人不配拥有这么舒服的座驾。他回到山脚，又尝试呼唤轻鸿，这么近的距离它都没出现，定是皇太女对它做了什么。柏旻慌忙跑上山，却见轻鸿左翼流血，整只鹰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柏旻跑进屋内，翻箱倒柜，找到了药箱，就地给轻鸿疗伤。那女人真狠，割断了轻鸿翅膀上的经脉，这对于柏家鹰来说，断了翅的鹰，它们后生将与战场绝缘，这对骄傲的雄鹰来说，比直接杀了它还更屈辱。

　　“轻鸿别怕，我会治好你的。”他冷静地给鹰包扎，只是手中微微颤抖，手里拿着的针线缝合着鹰翅经脉，给它接骨。剧痛让鹰不断颤抖，凄厉的哀鸣让柏旻眼都红了，他细声安慰道：“轻鸿，你要忍着，这经脉不修复，你以后连飞都飞不了。听话，我只有你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鹰挣扎剧烈，柏旻担心它会扯断翅膀的其它部位，强行用膝盖定住它，轻鸿的哀鸣声声入耳，如同在他的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他终于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将轻鸿包扎完毕。

　　轻鸿躺在地上，鹰喙一张一合，它是柏旻的老战友，自然知道主人替它担心，可它未完成主人给它的任务，还受了重伤，动物表达情感是很直接的，它蹭着柏旻的手，像在表达自己歉意。

　　“没关系，我会了结她的，她给你带来的痛，我会回以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