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残》太红

9、脏兮兮的裤子

　　你的过去及现在，莫家雨的现在及未来，最不缺的是人生教育。

　　五年级，终于到了莫家雨成为留守儿童的日子。开始洗衣带着弟弟，洗着只有开水，没有洗洁精的全家碗筷。上学带娃，这就是一半的童年。

　　莫家雨说:“手持的笔墨才0.38粗细，怎么可能写出万分之一的悲伤？”

　　莫家雨日记写道;你简简单单勾勒的留守儿童，那可能是一个人只有一次的童年，对不起，莫家雨的笔墨纸砚写不出心寒。

　　莫家雨经常能在半夜里被湿着的枕头弄醒，它太凉了，让莫家雨的梦做得不踏实，虚拟一梦，醒来却找不到暖意。莫家雨不怕打雷闪电，又不能给莫家雨怀抱，莫家雨凭什么害怕？

　　“莫家雨，你到台上来一次。”老师注视台下，叫莫家雨名字。

　　不出意外，又要讨论莫家雨那天黄色带花纹却脏兮兮的裤子，莫家雨知道要换，可是今年的莫家雨在悄无声息下，长高了。家里，没有可以换的裤子，母亲给家雨准备的裤子两条裤子要不是太短，要不就是穿得太破，没办法再缝补了。只有现在身上这条裤子，勉强遮住修长的双腿。

　　人家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孩子，一定会很优秀，很孝顺。

　　莫家雨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因为莫家雨的衣服算是亲戚家送的，莫家雨却算不起优秀，莫家雨只能算努力优秀。

　　莫家雨家里面木房的墙上都是莫家雨的奖状，一面是学习，而一面却是跑步比赛，关于体育的奖状。放眼望去，都是辉煌，金黄色一片，像给木房贴了新墙纸。

　　莫家雨曾为了老弟，把用浆糊粘的的奖状，一张站撕下来，因为莫家雨老弟，莫家雨只留了学习的几张具有意义的奖状。

　　一方面，莫家雨怕老弟小小心灵受到刺激，毕竟他从未拿过一张奖状回家。另一方面，这些对于一年必得几张奖状的莫家雨，不觉得有何意义。在乎的是，随着奖状下来的钱，那是不需要花费力气，能给自己跟弟弟添点书本，笔墨的钱。

　　五年级，莫家雨对这个老师印象深刻。曾老师的模样印在莫家雨记忆慢慢长河上，莫家雨记得上台展示的脏裤子只有自己一个，记得那条油黑的长裤子，花纹的长相，样式。

　　“你看看你裤子，拿在家拖猪圈去了？油腻腻。明天，把它给我换了，再看见，明天就站着上课。”曾老师凶神恶煞说道。

　　那条裤子变了颜色，老师也两次叫莫家雨在全班面前展示这条裤子，她想让莫家雨文明，可那时候的莫家雨，无可奈何。

　　“好。”莫家雨抬头看了一眼曾老师，迅速低下头，红着脸应下，头下一片窃窃私语。

　　她连曾老师的泪痣都清清楚楚记得位置，而莫家雨只能是一个弱者，只能在心里责怪她千千万万遍，也不敢跟她说：“真想打死你！”这一番话。

　　莫家雨记得怎么能从那个讲台下，该怎么样颤抖的下来。记得是如何在全班同学目光下，忍辱负重活了几年。更记得，莫家雨为什么心里提起这个老师，能满满都是记忆。

　　终于，家雨母亲过年在家，喊上家雨家杰，带着礼物说道：“走，我们带箱水果去走你表姐家。”

　　“我不想去。”家雨不习惯去见不认识的人，于是拒绝了母亲。

　　“家杰可以不去，你这孩子，怎么每次都怕生，是我堂姐女儿，你见见才好。你新年衣服会买，但去看看你表姐那，还有不需要的衣服不？毕竟人家在城市里，衣服好看又质量好。”家雨母亲说话有些生气。

　　上次被老师骂，全班面前站的事情，传到家雨母亲这。生气自己没为家雨思考周全，出去一年，家雨性格也怕生人了不少。

　　家雨无论在爸爸家族这边来说，妈妈家族来说，直接亲的表姐压根就没有，她是最大的一个。家雨母亲心知，一箱水果比一堆衣服划算不知几倍，还是买水果走亲戚来得适合。亲戚孩子长大了留着衣服占地，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送家雨他们。

　　“好，那我们快去快回，别在她家过夜啊。”家雨强迫自己走一趟，不管血缘关系近或者远，只要拿一条裤子回来，自己的下一个年就有了不担忧的东西。

　　“我们来拜个年。”家雨母亲对她堂姐说道，将水果，饮料放在一旁。
　　“来就来了嘛，来大包小包带着，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呀，你姐夫没下班，得过年那两天才能休息。要不，我打电话喊他回家。”说罢，花儿的堂姐热情叫她女儿出房间，陪家雨聊会天。

　　“我们看你就行，姐夫忙他捏。”家雨母亲连忙拒绝她堂姐提议。

　　招待的饭菜，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好像就是一锅菜，城市里有肉，农村肉少或者没有。家雨客客气气，一直夹着自己面前的菜，不论夹到什么，哪怕是她不喜欢的大肥肉，她也硬生生给扒下去。两腿紧紧，吃饭低头不语，像淑女，却少了点东西。

　　相比表姐，吃饭大大方方，不方便夹的菜，就拜托一下自己母亲，帮忙夹到她碗里。

　　“家雨，是不是大姨妈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呀？”城市的大姨妈注意到家雨拘束，连忙温柔询问家雨。

　　“回答大姨妈呀。”家雨母亲吞下嘴里饭，叫了一下家雨。

　　家雨才缓过神来，“没有，好吃好吃，想事入神啊。”家雨向其解释道。

　　“也不知道小孩子想囊子，吃饭还一不小心留神，哈哈哈。”大姨妈笑起来，吃饭人跟着乐呵。

　　莫家雨心想:妈妈没来大姨妈家之前，说过要表姐不需要的衣服，而到现在大姨妈丝毫没有嫌弃或看低她们，反而对他妈热情招待。城市人，好像没自己想象那种嫌贫爱富。

　　“我跟你妈妈关系是真的好，从小就睡在一块，一条裤子长大。你婆家门口那一棵桂花树，香味扑鼻，年年我都跟你妈妈去摘，还有你大姨妈家门口成排的橘子树，你妈妈没少来吃。我们两家就在前后，蹭莽什么，就在前后们门喊一声，你妈妈还有舅舅直接绕过桂花树跑下来了。”大姨妈有滋有味，徐徐道来，跟家雨她们说起了她们的小时候。

　　“对呀，也不知道你大姨妈家橘子，只有那么两年不酸，其他时候是怎么抢着吃完？”家雨母亲回答道。

　　“可能是你错觉了，哪年我家橘子不酸啊？”大姨妈手里正准备夹菜马上收回去，停在碗中，对家雨母亲问道。

　　“我送你结婚那年，你嫁入城市那年，我觉得那年的橘子不酸，感觉你甜起来，都甜起来了。”家雨母亲借着她堂姐嫁入城市里话题说了起来。

　　“哈哈哈，是啊，小时候太苦，你不知道你妈妈的爸妈，也就是你外公外婆，过世早，就只剩一个哥哥。你大姨妈，我呢，过得也苦，大冬天还穿着一条短裤，不敢出家门。没办法啊，家里太穷。后面来城市扫地洗碗，遇见你大姨夫，生活才好起来。”大姨妈对家雨谈起他们那段悲催童年。

　　“她们现在生活都比我们那时候好了欧。你们两个小姑娘，要懂得珍惜。”大姨妈再对自己女儿与家雨说道。

　　“妈妈，我们晓得了，不知道你还要重复多少遍。还有表妹需要的衣服，我把我需要穿的收拾起来了，你们等会看看那些，表妹喜欢哪件吧，希望她都能喜欢。”家雨表姐说话比较聪明，怕他们拘束，不好意思全部带走。

　　“谢谢表姐。”家雨礼貌道谢。

　　等到吃完，家雨总想能帮大姨妈做点什么事，以偿还自己要表姐衣服的恩情，主动去收拾碗筷。

　　“你是客人，怎么可以收拾碗筷，留着我自己来就行，去跟你表姐聊会天。”大姨妈拒绝了家雨。

　　“家雨，你过来吧，我跟你说说衣服的故事。”这个年长表妹几岁的表姐唤表妹过去。

　　“表姐，要讲故事？”家雨站在离表姐房间凳子不远一米说道。

　　“你不需要那么客气，我们是表姐妹。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是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呀。没囊子故事要讲，就是想你看看哪件衣服好看 。”表姐把即将送给表妹家雨的衣服平整放在床上，让家雨评分。

　　“诺，这些几乎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衣服，你看看，我希望我们审美能在一个水平上。以后你不需要为衣服没有而担心，没有就来我家，衣服多是。”表姐霸气指着满一床的衣服说道。

　　“这件好看。”家雨指着一件灰白色格子，滑布衣服说道。

　　“这件的确还不错，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件。”表姐让家雨看着她手上那一件。

　　是单纯白色相间着绿色的卫衣，上面有一个logo，家雨不认识是什么牌子。看样子，质地是极好，再细细看卫衣里面还夹着薄薄的绒毛，摸起来似月光轻轻柔柔的触感。太干净了，干净如同没半点沾染的璞玉，放在白雪皑皑之下，绿得像泄翠了，白得更纯粹了，穿在身上，是不是都会温柔了细胞？

　　“这样说来，好看。”家雨又见识到了好东西，嘴角轻轻上扬，脑里忽然多了很多东西。

　　原来衣服是可以讨论好看与否，是可以在意质地如何，是可以标记属于自己印记。而自己那么多年只在意脏不脏，是否冻脚，能否盖住自己腿。

　　在表姐关心之下，收拾了一麻袋衣服，连冬天衣服也要了几件。表姐是城市里面的孩子，衣服的样式，都会让莫家雨无法拒绝。这回，莫家雨心里开心极了，没有想过自尊心的问题，只是知道，下一个上台的，不再是自己了。

　　家庭背景真的容易成就一个的性格。莫家雨小心翼翼的活着，在母亲教导之下，坐有坐姿，筷子从不向其他人面前伸去。她也很爱装，苦苦支撑的坚强怕有些人的某一句话击败，让自己败无可败的落魄。

　　莫家雨知道，除了莫家雨的邋遢以外，老师都喜欢莫家雨，字体还是声音，或者学习都能让她疼爱有加，加上莫家雨还会跳舞。

　　这样一来，老师面对那条裤子，还是让莫家雨得过且过。莫家雨用一张张奖状向她回礼，无论体育，无论成绩，莫家雨都给她一个个满意。

　　哪怕那个让莫家雨上台的老师，她也经常夸起。只不过，还说小学的莫家雨，性格腼腆，不善言辞。

　　反正留守儿童的莫家雨尽力活着漂亮。不偷钱，不盗取，上课下课，都一心一意。虽然，她还是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