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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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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芙蓉出门晒太阳,也没有走远,只在兰修殿门前的树荫下,她浑浑噩噩,对锦词道:“猫儿呢?”
半晌,锦词不说话,芙蓉才想起来,她的猫儿早就不见了。
芙蓉叹了口气。
春日午后阳光淡淡的透过树叶洒下来,芙蓉有些困意,快要睡着。
突然听到一声女子惊叫,芙蓉抬头问:“锦词,怎么了,什么声音?”
锦词道:“奴婢去看看。”
锦词不一时回来了,在芙蓉耳边道:“沈美人落水了。”
“什么?”芙蓉站起来,“没有人施救吗?”说着与锦词一起匆匆赶往湖边。
锦词低声道:“娘娘,能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且没人敢施救,是何人授意,娘娘猜不出来吗?”
在后宫之中,能动皇帝宠妾,又能让宫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人,只有太后。
芙蓉在岸边看着那个挣扎的身影越来越沉,突然对身边的宦官道:“阿郑,你可会水?”
阿郑连忙跪下:“回娘娘,阿郑会水,可若是奴才救了沈美人,娘娘明日见不到的就是奴才了。”
芙蓉无奈冷笑,突然褪了钗环,跃入冰冷湖水中。
芙蓉看不得那个女子,就在她面前沉入湖中。
她的噩梦已经有很多,已经让她难以入眠了。
芙蓉拉着那个女子沉重的身体,向岸边游去,沈美人已经怀胎数月,身子极沉,到后来,芙蓉已经没了力气,有一瞬间,她想的是,其实这结果她猜到了,若能救人,便救人,不然,自己也可以解脱。
芙蓉始终不肯放开沈美人,到最后,自己的身子也被水压入黑暗。
梦里,娘对她说:“芙蓉,母后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哭着说:“母后,你为什么不带我走,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母后曾想把一切好的东西送给你,因为母后不想让你受母后受过的苦,可是乱世之中,活着,已实属不易。”
连母后也妥协了,告诉她好好活着,她不信,她追着母亲淡去的身影,像个孩子一样哭闹。
梦里的母后,真正经历过生死,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离开人世,最后也告诉芙蓉,活着已实属不易。
芙蓉从梦中惊醒,锦词道:“娘娘,你终于醒了。”
“醒了?”芙蓉冷笑。“谁救了我?”
“宫中的侍卫贺策。”
“哦,沈美人呢?”
“沈美人醒了,无事。”
“娘娘明知一人之力救不了沈美人,为何还要……”
芙蓉望向窗外,窗外绵绵的雨丝,芙蓉呆呆望了一时,“人命可贵,我也是近日方有此感。”
曾经父母兄弟在时,只觉得再平常不过,直到失去之时,方痛彻心扉。
“锦词,母后让我好好活下去,是不是很可笑?我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其实娘娘只是不肯原谅自己,国恨家仇,既然逃脱不了,不如淡然视之。”
芙蓉冷笑,“淡然?真的吗?”
不久之后,皇帝回京。
芙蓉从枕下取出那枚簪子,已熄了蜡烛,但月光微微透进来,可以看到眼前男子平静的容颜。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簪子,目光下移,盯着他左胸心脏跳动的地方。
她拿簪子的右手用了力,这个人,她无比厌恶,无比想要逃离,可是奇怪,她恨不起来。
她把尖锐的一端对准了心脏的位置,想这一下,他会不会死?
大概不会的,他比她厉害得多。
可是如果刺下去,看着他痛苦,她会很痛快吧,他不也为让自己痛苦无所不用其极吗?她迫切想要看到他血液涌出的鲜红,又害怕簪子触及他皮肤时的柔软与温热。
他会更恨她吧,不想见到她,永远远离她,或是杀了她。
都比如今这样好。
月光恰好洒在二人之间,清冷的,让她想起无数个夜里的月光。
可是芙蓉却将簪子放回枕下,她连打猎时都不肯杀生,更何况活生生的人,还是亲手。
虽然,是令她无比厌恶的人。
夜间勉强视物令人双眼酸涩,她原本侧躺着,眼角不知怎的湿润了。
“为什么不刺下?”
他没有睁眼,呼吸仍然平稳,话音甚至还有几分睡意,声音不大,仍让她吓了一跳。
“我觉得在睡着时有些小人。”她自然不会说自己胆小心软。
“那你现在可以动手了。”他仍未睁眼。
“我困了。”她说。
他无话,突然想起这样一件事,齐公主周亭射术超群,几乎可与齐国将军比肩,所以齐帝一次围猎破例将她一起带去,然而周亭走马观花逛了半日空手而归,引众人嘲笑。
他有些遗憾,不知为了什么。
宫中□□桃李盛放,春意正浓。
芙蓉只当没有这个人,相对饮茶时,芙蓉也自顾自望着窗外细密雨丝,雨下了许多天,没有停的迹象。
皇帝亦没有看她,听不出情绪,“周亭,可惜我只记得你是楚人,不然,你不失为一个好人。”说着自嘲的勾了勾唇。
他想停战。
“不管你是不是齐国人,都非善类。”芙蓉冷冷说。
“我们何不重新开始?”
芙蓉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我在楚宫遇见你曾经的乳母,她向我问起你,说起曾经的你,我在想,是不是我让你变成如今这幅光景?”
芙蓉冷笑,“可惜我,不会再相信你。”
“曾经我只知道我的皇后是个楚人,而今想想,倒错过太多。”
皇帝望着她,淡然道。
芙蓉冷冷看着他,“世事无常,我并不恨你,盛山,你我也不是错过,而是本就无缘。”
芙蓉转过头,窗外的雨徐徐下着,曾经的无忧无虑的公主,注定会有划破现实本来面目的那一天。
那天雨晴,芙蓉到殿门外晒太阳,遇见一宫中侍卫向她行礼,她点点头。锦词提醒她,“这位便是贺策。”
芙蓉停下来,向他道了谢,良久,“是他命你救我的?”
“回娘娘,是。”
芙蓉点了点头,如果曾经让她活着是为了报复她,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芙蓉坐了一时,看到那个白衣男子,“是你?我还不知道你名姓。”
“谢家长风。”
“长风。”她念了一遍,“你是画师?”
“嗯。”
“坐吧。”
谢长风便坐了。
“你失宠了?”
“本就无宠。”
“若他对你无情,你去求他让你出宫,他会允的。”
“是吗?”她道,她早就求过,那时候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
“他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的。”
“别说他了,谢长风,那日你为何会经过那棵树下?”
“树上海棠花盛放,正适合入画。”
“初遇你便问我名姓,如今,你知道了吗?”
“不知,”谢长风道,“知道与否,并不重要了。”
“为何?”
“有缘相识,足慰平生。”他笑道。
芙蓉也笑,“我还想与你再喝一次酒。”
皇帝很长时间没有再来过兰修殿,来了也不过是在她睡着之后,似乎生怕引得二人不愉快。直到太后一族彻底没落,太后被监禁。盛山望着月亮,立了很久,过去难堪的日子终于有了终结。
又不免有些可惜,若他是渔夫的儿子,商贾的儿子,本不必经历这些。
后来,他又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
盛山走进兰修殿,芙蓉在绣一朵海棠花,他对她说,“你还想不想看,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芙蓉停下手上的针线,“恭喜你,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其实那时也并不够太平,只是盛山累了,想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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