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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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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那句话，大概是宋羽说过的最想抽自己耳光的话。
她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树敌！
一个暑假，她也不知道林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把自然地理学的那么灵。
他的理科功底本来就好，摆脱了地理这个弱项，单一科语文略弱也不影响什么，那真是毫无压力。
而她直接被送进一个没有任何熟人的文科班，还有一个强劲的文科大佬对手——处处压她一头，宋羽成了万年老二。
但这是事实，就算她气得摔笔也没用。
期中考试更是给她响亮的耳光。
114.
宋羽看着那张成绩单，想起四月时秋桓博说过的话，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后悔吗？
115.
宋羽原本是个头发梳起来马尾也能长过腰的姑娘，
可期中之后的第二天，林熠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就只到下巴了。
他一直以为，宋羽可能只是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
孤独和压力太大了，她总会来找他说一说的。
但宋羽偏偏没有。
她用减掉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的方式发泄了所有压力，
像是在告诉她自己，
掉出前三十就是要引以为戒的可耻。
116.
一天晚饭过后，林熠在楼道里拦下了宋羽。
“头发的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他的手抬起来，刚想要碰一下女孩柔软的头发——
宋羽的头发不是很多，又软又细，还有洗发水浅浅的香气。林熠从前就很喜欢靠在她左肩上，因为她总会把长长的马尾顺过来搭在肩上。
“怎么，不像你前女友了？”
林熠头疼地拉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晃一晃，
“宋羽，我是不是说过喜欢你？”
“清醒点吧，咱们俩都是代替品就不要说这种鬼话了行吗？！”
“你就算是生气，或者压力大，也不要说这种话行吗？”他攥紧了宋羽的手腕，有一种不安漫上心头，“你不是代替品。你没有代替宁钰——”
“是，你给她留个位置，还需要我代替？如果不是她，咱们俩现在都还是陌生人吧？”
“呦，习习在这儿呢？”
这是林熠见过的一个篮球队的男生，绝不属于好学生的行列，放在从前宋羽绝对不会和他们说话的。他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可宋羽却回答了。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琳琳他们订了奶茶，我们这不是取回来了吗？叫你赶紧上来喝，一会该晚自习了，你不想听花儿唠叨吧？”
117.
林熠忘了宋羽多久没对自己笑过了，她又说了两句什么他没听清，反正小姑娘是甩开他的手，跟着那几个男生一块走了。
他记得，她说在班里没什么朋友，没有能聊得来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118.
高三的分班让他们俩彻底没了交集，
连地理和化学都不是一个老师教了。
而宋羽在班里，似乎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习习”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在叫，可林熠还在叫她宋羽。
当宋羽放下了所有的孤傲，能走近她的，就不止林熠了。
林熠不止一次见过有他们班的男生在楼道里突然吓唬她，而她则毫不留情地喷回去。
她也开始给别人讲地理了，
林熠甚至有一次在化学课上，见到一个来他们班上化学课的男生手里，拿着宋羽的小测卷子。
119.
高三上学期的生活非常不顺，
宋羽所有的考试都在接连失败。
她所有外表的高傲，都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磨平了。
即使她心里仍然不愿意低头，但她在行为上也要懂得收敛。
没有资本，如何骄傲？
她原本想在期末考试把属于自己的一切赢回来，
却没想到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120.
那张恐怖的成绩单几乎是吓得她魂不附体，
语文和英语也就是将将过了三位数，数学直接出现了八十八的骇人分数，史地化更是没有一科能看的。
宋羽努力掩藏着自己的恐惧，但她真的快窒息了。
中午，她直接给她妈妈打了电话，
“妈，我想回家。”
“怎么了宝贝，是没考好吗？”
“妈，我想回家。”
121.
回到家，她把城六区的所有的题全刷了一遍。
每天六科，从早到晚。
整个寒假，她基本上只和几个小姐妹联系。
她不想和别人说话。
宋羽太怕别人安慰她了，
觉得别人说出的每一个安慰的字，都像在可怜她。
她才不要那种，别人施舍的感情。
122.
宋羽的英语基础真不怎么好，
背单词也很难入脑。
就那点语法还能凑合学一下，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还是去年十二月份考得听力，
嗯，是满分。
123.
“宝贝，你不要有压力。记得，考试就是考试，你不用和谁比。你在妈妈这里，就是最棒的。”
“妈妈平时督促你，只是希望你考完试了能高兴。我的女儿那么骄傲，她从来都不希望自己是靠别人养活的人。”
这是一模前妈妈对她说的话。
虽然宋羽仍然抱着把名次夺回来的想法，却也没有之前那么急躁了。
124.
考完了之后，宋羽以最快的速度杀回班里。
一群人拿着英语卷子一边笑一边对答案，
梁远第一个看见她，“快！习习！英语卷子！还有化学和地理！”
“怎么，考得很好？”
“拉倒吧！英语什么玩意，填词就直接给我干傻了好吗？第一个空是填‘a’吧？我看之前没有提到过，应该不能用定冠词。”
“我也填的这个。”
“卧槽，哈哈哈哈，我竟然蒙对了！”
“宋羽。”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
林熠站在门口，目光阴沉地看着梁远搭在宋羽肩膀上的手。
“出来一下。”
“怎么，这哥们儿还追你呢？我以为高二你俩完事儿了呢！”
宋羽笑着推了他一下——
她也没想到梁远人这么好，毕竟小混混的外表，憨憨的心。梁远可以说是这个班里，第一个真心接受她，愿意和她当朋友的人。
“你少说两句吧。有事记得出来帮我！”
“那是，爸爸肯定——槽，错了错了！爸爸，我错了！”
125.
林熠拉着她走到综合楼的走廊尽头，
直接双手撑在墙上堵住她的去路。
“你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过不要玩壁咚这种把戏了吗？”
说着，宋羽又要重演高二的戏码。
林熠的手肘一弯，贴近她的脸。
宋羽的眼睛立刻抬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是他大意了，林熠想着：当初，他怎么会觉得，宋羽和宁钰像呢？
宋羽的眼睛里，除了冰冷，还有深沉的警惕和攻击性，随时准备好给他一拳的样子。
126.
宋羽觉得自己演累了，她不想再演喜欢他的样子了。
从前，她的朋友圈很小。除了宗筠和陆燃，就只有一个林熠了。
不管他好还是不好，就算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宋羽都能把喜欢他的角色演好。
其实，早在他高一暑假的那一声“阿宁”，就已经断绝了她所有的心动。岁月的流逝，不过是消磨那段曾经的喜欢而已。
她刚开始还抓着不愿意放手，
但高三的换班，不一样了——
那些她曾经不屑一起玩的人，却在她艰难的高三岁月里给了她有力的支持。
是曾经的她太过于狭隘，总觉得成绩会划分等级。但朋友，真的不是用成绩来界定的。
梁远的成绩不好，或者说，菜的一批。但和他的互怼，宋羽是别样的畅快。从来都不用担心，他会不会生气。
他们是朋友啊，梁远从来不跟她计较。
其实，大家都很好。只是曾经的她，拒绝看见而已。
至于林熠，回头看去，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127.
高三的岁月很难界定长短，
因为你身处其中的时候，
觉得煎熬而漫长。
但走过了，
便觉得如白驹过隙。
“最好的时光”永远是用来定义过去的，因为人们走在当下时，从不觉得日子多么快乐。
只有回首望去，从茫茫的岁月里捡起一段，拍掉上面的灰尘，才会感叹，
“这曾是我，最美好的时光。”
128.
对宋羽而言，高三是这样。
对林熠而言，高一和高二是这样。
129.
“别闹了，什么事，都放到高考以后说吧。”
林熠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宋羽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才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你放学已经不等我了。宋羽，你该还记得吧，我是你男朋友。”
“我记得，”她的声音里有很明显的疲惫，“但不代表我要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
“我今天要是不来找你，你知道咱们多久没说过话了吗？”林熠凑近了她的脸，“从一月份考完期末考试到四月初一模结束，快三个月了。除了那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群发的新年快乐，你有没有一次想起过我的名字？”
“你所有的悲欢喜乐都给了你班里的朋友，可你曾经说过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梁远，次次课都拿着你的化学卷子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吗？！魏岚的地理书里夹的是你写的注解，你连洋流图都帮别人画了！这么久了，你没有一个笑容，是给我的！”
“同学，你的地理还需要提高吗？我也就和你一个分了，我还能说什么？”
“还有，我是个替身，你别这么认真。”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替身了？！你是不是武侠剧看多了，还要替身？！”
“别闹了，高考以后再说吧。”
“高考以后我还能找得到你人吗？”
“你发什么疯？”
看着林熠靠近的面颊，宋羽下意识地抬手挡住。
130.
“习习！”一个人跑过来，硬是把她拉开了。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就看到琳琳义愤填膺的脸。叉腰挡在她面前的，还有那个傻白甜小高以及个头都没她高的栗子。至于憧夏，已经是暴躁大哥上身开喷了。
而唯一知道所有故事的宗筠站在她身边，眼神有几分纠结。
宋羽赶在梁远那一拳打下去之前把他拉开了，她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林熠面前推开。
“二傻，你清醒点。你现在打人，背着处分你还毕业吗？！”
“他对你图谋不轨好吗？！你清醒点！”
“图谋不轨？”林熠挽起袖子，挑衅地笑了笑，“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我是她男朋友的事？”
“宋羽，你能解释一下吗？”
131.
“妈的老子受够了！你给我闭嘴！”
宋羽从来没跟他生过这么大的气，她一把将所有人都拉到身后，展开胳膊拦着林熠。
“我是替身，全校的人都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整这些了。从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你，不该说那么多话，不该和你走得近。从前就是我眼瞎，就是我孤高自傲，就是我不知好歹，就是我愚蠢至极——他们这么好的人，我两年半才发现！我后悔了好吗！”
“解释完了，滚吧。”
说完，她拉着所有人，甚至是强扭着梁远和魏岚走了。
林熠站在她背后，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好，咱们高考完了算账。”
132.
“习习，怎么回事？”梁远看着眼角泛红的宋羽，胳膊搭上她的肩膀。“你说说你俩的事，要是真的是他不要脸，咱们几个高考完了给他套麻袋里打一顿行吗？你别哭，卧槽了，爸爸！”
“我高一的时候喜欢过他，确实喜欢过。后来高一的暑假，我和筠筠跟他和一个学长去了一次鬼屋。他在那里面抱了我一下，叫的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抑郁了那个？”
宋羽一下子就笑了，“你积点口德。”
“我当时，确实觉得很受伤。高二的时候，没有那么喜欢了，听到他说我像他前女友，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但就是不想放手。后来，碰到你们，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喜欢的不是我而已，毕竟，我也不能要求我喜欢他，他就必须喜欢我。而且也没人说过，每个人的青春，都必须谈恋爱啊！”
她看了一圈，“在场除了筠筠，都是单身吧？”
“闭嘴吧你！妈的，烦死了！你能说点人话吗？”
宋羽的头发长到了锁骨的位置，刚好能扎起来一个小揪揪。
梁远气得一扯她的发圈，她软软的头发就散了下来。
133.
一模之后一个月就是二模，
出了考场，宋羽和他们几个人在食堂相遇的时候，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梁远先爆出来一句芬芳，
“妈的，这他妈英语是人做的题吗？”
“我小作文铁定不及格，”宋羽认命地闭了闭眼睛，“我靠，‘阳光心态，轻装前行’？真的，我做完直接抑郁了好吗？一点不阳光。”
“要命了，要命了，你们不要再对答案了！”
134.
一直到高考前，林熠和宋羽都没有再联系。
很巧，他们俩不在一个考场。
进校前，宋羽收到了两条微信语音。
【高考加油。】
【有什么事，高考以后再说。】
135.
高考的语文让宋羽觉得玄乎其玄，数学更是让她心慌意乱，反而是难透顶的英语在她意料之中。历史题量很大，化学又太过简单，地理人文的部分占了太多。
宋羽说不好自己到底发挥的怎么样，只是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觉得呼吸顺畅。
“习习！”
她跑过去，拥抱自己的几个好朋友——
幸好，他们都还在。
136.
十一号的时候，宋羽在学校表白墙上看到了一张图——
那是穿着校服的林熠，他手里甚至还拿着高考的用具。身旁，走着一个和她侧脸很像的姑娘。
她们的区别是，那个女孩的头发微卷，是纯粹的黑色。散在肩上，好像大海的波浪。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着就像一朵娇弱的百合花。
而宋羽呢？
她从来不散头发，而且宋羽的头发是一种略深的棕色，发尾处更浅一些。再说，她是天然的直发，一点卷都没有。第二，她绝不穿裙子。
宋羽只觉得心头一阵轻松，终于结束了。
她把那张图给林熠发过去，还加了一句，
【祝你们幸福，真心的。】
137.
宋羽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起来竟然是林熠。
“呃，什么事？”
“我高考从考场里出来，就碰到她在门口等着。我妈说，她刚刚治疗回国，让我陪她一下。只是发小而已。”
“同学，你跟我解释什么？我昨天，不是，我一模之后就说得很清楚了——替身我不当了，更何况，正主回来了，你放过我这个周边行吗？咱俩别互相牵扯精力了，真的没意义。别整的最后你妈甩我一亿支票让我离开你，这种戏码我真的演不来！”
“宋羽，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跟你解释，我跟谁解释？！我之前到底是哪里不合你意了，你突然就这样？！”
“大哥，是我错了。我从高一就不该招惹你，高二更不该说那些混蛋话，做那些混蛋事。要不然，我先欠你一千万，十年还清——”
“你TM是女-票吗？！”
“我和你说实话，你也是替身，咱俩谁也不比谁强那儿去。你冷静点，我挂了。”
138.
出分那天早上，宋羽安静地接受了自己的高中以这个惨淡的结局收场——
比平时差了那么多分，想去的学校，想学的专业，怕是去不了了。
过了几天，她和宗筠一起出去压马路的时候聊到了高考。
“你也考得不好啊。”宗筠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你复读吗？”
“你呢？”
她们俩相视一笑，“这样，咱们都闭眼。左手复读，右手不复读。三二一，一起伸手。再三二一，一起睁眼。”
等她们俩睁开眼，伸得都是右手。
宋羽看着宗筠的眼睛里闪起了泪花，
“我就说，咱们俩没有人会回头。”
他们是最后一年旧教材，新的历史和地理教材改版，内容翻倍。学文的她们，并不占任何优势。而且，宋羽高三之后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而且毛病很多，她不觉得自己，耐得住那份寂寞。
就让她彻底摆脱过去吧。
139.
林熠高考完那天，和宁钰走在一起。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一点高兴，但他心里却只剩了焦虑——
太耽误他去和宋羽说之前的事情了！
宁钰仍然是之前温柔的样子，时不时地还会撒个娇，柔柔弱弱地需要他搂搂肩膀。
林熠一直耐着性子，直到他发出第一声叹息。
他似乎，都适应了从前宋羽在他身边的日子。
宋羽真的独立又强势，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甚至，还能替他准备好一切。
从前，她会耐心地来哄一哄他，关照他的小脾气。
而不是像现在，他得反过去哄宁钰，而且还是一遍又一遍。
宁钰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又哭了。对于女生这样的反应，林熠开始束手无策。他根本没哄过宋羽，或者说，她压根儿就不哭。
她从来都是高傲的样子，挥手间，就屏退了所有风霜。
他发现，宋羽和宁钰完全不一样。甚至，从容貌上也没有了相似之处。
宁钰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但这样的漂亮，他连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
被阳光温暖过的人，很难再拥抱黑暗；听过海浪的咆哮，就很难满足于溪流的潺涓；见过广袤的森林，便觉得屋中的盆栽无味；走过苍茫的雪原，便觉得江南的落雪空虚。
习惯了那个高傲的背影，林熠已经想不起当年呵护宁钰时曾有的心动了。
林熠忽然想起那张洋流图——
只有强大的北大西洋暖流能长驱北上，一旦没有了她，摩尔曼科斯就是一座荒芜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