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白绛

8、争执

　　示弱并不是我的强项，我也没有装太久，为了摆脱蒋羡南强烈的贪婪的眼眸注视，我提出要去洗澡的请求，他同意了，但是他并不打算放过我，人都是这样的，尝到了甜头就打开了胃口，不完全的满足他是不会罢休的。

　　我在里面洗澡，蒋羡南在我房间里等着我，他并不在乎柳寻的发现，他一直都是这样，真正在乎柳寻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就算我和蒋羡南在床上翻云覆雨被柳寻发现，慌乱的也只有我。

　　没有人可以动摇蒋羡南那颗冰冷的心，除了我，不是我自恋，这些都是他的行为告诉我的。

　　等我洗完澡出来，他还在，我很自然，和他经历过更亲密的事的我这点东西还惊动不了我，别说他这么色眯眯地盯着我，只要他不扒我衣服强上我我就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

　　“过来。”他命令我，而我特别讨厌被命令。
　　我马上恢复成原来的冷漠，找借口说：“我要吹头发。”

　　他突然站起来，我刚拿到吹风机，还没插上，让噪音在我们中间充斥，蒋羡南就攥住了我的手，摊开我的手掌看，我在他的目光下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任由他的手指擦过我的手心，我攥了下拳头，蒋羡南看着我，我难受道：“痒。”

　　我说的是真实感受，却见蒋羡南笑了，我永远弄不懂他的笑点，他用力按压了一下我的手心，说道：“痒好受还是疼好受？”
　　我知道他说什么了，他在嘲讽我那天握花，把手都扎出血这件事。

　　“都不好受。”我抽出自己的手，裹着浴袍弯下腰，把吹风机插上电源，打开开关，对着头发摇了起来。
　　蒋羡南负手而立，站在我的身后，面前没有镜子，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以及他的眼睛看向了哪里。

　　芒刺在背的感受却是实打实的，跟蒋羡南在一起我万事谨慎，因为他总会突然做出一些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对此我必须习惯，比如接下来。
　　他从后面抱住我，手掌顺着浴袍的缝隙滑了进来，我腰侧的线条逃不过他的手心，他贴着我的后背，轻微感受后对我说：“你瘦了不少。”

　　我关了吹风机，应道：“没瘦。”
　　蒋羡南上下看了我一眼，他目光还真是高调，调侃我说：“你哪里有肉我不知道？”
　　我转回身，蒋羡南把我抵在了桌沿，我微微后仰，抬着头，颇有几分傲慢地说：“哪里？”
　　我不乐意跟他打情骂俏，但偶尔的回嘴我并不介意。
　　“这里。”他的手抚上来，撩开我的浴袍，腰间的长带松散开来，他放肆地捏紧了一些。
　　“还有这里。”他又换了一个位置，手向上移。

　　我冷眼旁观，像是被侵犯的不是自己，低着头看着他手的动作，说：“肯定比小时候发育的更好一些吧。”
　　我在含沙射影地嘲讽他，嘲讽这个在我小时候就对我心理变态的混蛋哥哥。

　　“小时候我把你喂得饱，胖一些，现在不好好吃饭，作息没规律，瘦的要命。”
　　“那造成没心情注意这些的我的人又是谁呢？”
　　蒋羡南知道我在说什么，对着我的暗讽也只是心甘情愿地承认，他笑了下道：“我啊，怎么办，要我怎么赔你吗？”
　　“承受不起。”我冷冷地说。
　　“这天底下只有你承受得起，”蒋羡南说完，抽出浴袍下的手，走出去几步，回头对我说：“明天把那份工作辞了。”
　　我系着腰带，不抬头，“我不想。”
　　　蒋羡南没看我：“我也没在跟你商量。”

　　我看向他，我特别讨厌蒋羡南擅自做主的模样，总是规定好了我所有的去留，我争取道：“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有什么理由？”
　　“喜欢你会三天两头的旷工？”蒋羡南看穿了我，我完全没有辩解的能力。
　　“成昆那边我给你安排好了，工作很轻松，你想怎么玩怎么玩，没人管你。”
　　我信他的话，但很不承他的情，听起来不懂事地说：“这么轻松的工作要我干什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区别吗？”

　　“你以为我是让你去实现价值的？”蒋羡南强硬地说，是的，我没什么价值，在他的眼里就只有混吃等死的份，他从来不认为我有价值，也从来不让我成为真正有用的人，我干什么全凭他的心情，“你不是喜欢玩吗，这次的职位不限制你，工作五小时，剩下时间都给你玩，够吗？”
　　蒋羡南永远知道怎么治我，他知道我并不爱玩，他只是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来整治我。

　　我提议道：“我想要能出差的工作。”
　　蒋羡南笑了笑，我知道那是嘲讽，“你在做梦。”
　　我就知道他不会同意，于是更加要争取，“你不给我这份工作怎么知道我不行？”
　　他很快反驳：“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做？”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真的受不了。
　　有什么理由呢？除了怕看不见我，还能有什么？

　　蒋羡南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发生，他会经常性的出差，而他只要有一点时间就会赶回来看我，我觉得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已经中了我的毒，他必须看见我，不管天涯海角，他忙了几天后必须看见我，必须让我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就像今天到公司里找我，蒋羡南病入膏肓，无人可医，我只能短暂的充当他的药剂。
　　我好希望有人来拯救蒋羡南，他这个入魔的疯子。

　　见我一直没说话，蒋羡南强硬的态度缓和了下来，他走到我跟前，声线变得轻柔，伸手握住我的侧脸，抬起我的下巴，安慰着我说：“你知道我爱你的，你知道我想第一时间看见你，你知道我几天不见你会发疯的，你知道的，对吗？”

　　我真的感觉脑子要被一种高压给压爆了，有时候我希望自己走在路上突然被撞死算了，离开人世间一切的苦海和烂事，离开蒋羡南对我的疯魔感情，离开自己对柳寻的执念之情，我想死了算了，死了多好，可是我不敢。

　　我猜不到我死了后蒋羡南这个疯子会做什么，我会等不到一直在等的柳寻的解释和答案，我有太多的不甘心和不情愿，我不能轻易地赴死，可我又很窒息，窒息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流了眼泪。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在蒋羡南面前示弱，太窒息了，一切都让我窒息，好在我的心脏还算强大，还能好好的上完大学，参加完蒋羡南和我爱的人的婚礼。
　　但我委屈。
　　我会难过。

　　我见不了自己的眼泪，蒋羡南更看不了，他见我眼角滑出的泪痕，马上伸手帮我抹去，揽我到胸口，按着我的后脑勺，让我贴着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他狂热激烈的心跳，向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几个字在蒋羡南的嘴里已经没有含金量了，我只是偶尔会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我已经失望透顶，心如死灰时，他突然回到福利院来接我，那种如获新生。

　　他身上的味道已经变了，从年少的青稚，到现在的成熟，满身的烟味是他少年时所没有的，我喜欢穿校服的他，那个时候的他会藏着掖着，不会逼迫我，会正常的爱我。

　　他亲吻我的发顶，一次次的，我根本记不得，数不清，他把我抱得很紧，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质问他为什么抢走柳寻他一定会好好地跟我说，这个时候向他示弱他一定会服软，可是怎么办，我心比天高，我这辈子都不想让蒋羡南得逞，这辈子都不想让他觉得我无能为力。

　　我不要向他跪地求饶。
　　只想别人向自己下跪的我，不愧是蒋羡南带出来的人，我好高傲，我和他一样傲。

　　哭够了，想通了，醒悟了，被蒋羡南的怀抱安慰了，我就停了下来，松开蒋羡南的衣服，擦掉眼泪，从他怀里退出来，站在床边脱浴袍，机械且无情地说：“我要睡了。”

　　我的驱人之意并没有掩饰，蒋羡南也习惯了我不稳定的情绪，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床上的被子，对蒋羡南道：“明天我会过去上班，记得把地址给我。”
　　蒋羡南道：“不用，我带你过去。”
　　我说：“随便。”
　　快速投入到正经话题里的我前后转变略大，除了蒋羡南别人也理解接受不了，我觉得我应该去当一名演员，投入的时候够投入，出来的时候够迅速。

　　被我这么突兀地一闹，蒋羡南算是放过了我，不过靠着示弱得来的自由并不让我觉得享受，只会让我坚定下一次别那么容易动容，我不想蒋羡南看见我奇奇怪怪的样子，我自己都接受不了阴晴不定的情绪。

　　“你的新婚贺礼，被我丢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去了，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去给你找回来。”我说，我觉得我不应该这么敏感，我要让他知道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是的，我怀疑我的顶头上司和蒋羡南是一伙的，我怀疑《百年好合》那尊雕像是用来刺激我的。

　　我必须这么认为，蒋羡南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只要让我对柳寻死心，他还能更残忍。
　　可我好像猜错了。

　　“那倒不用，你不喜欢，砸烂也没关系。”蒋羡南说完走了出去，替我带上了房门，他这么纵容我，一点也没有惊喜。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自己猜错了，又觉得自己猜对了，我猜错了那尊雕像是他安排经理给我的，我猜对了他会这么对处置了雕像的我说。
　　蒋羡南对我残忍。
　　蒋羡南又很宠爱我。

　　我什么都了解到了，关于蒋羡南只有一点始终弄不清楚，蒋羡南为什么这么爱我。
　　他爱我什么？
　　或者……我到底哪里值得他这么贪婪地爱？

　　蒋羡南不会告诉我答案，他让我自己发现，可是我发现不了，对于状态这么差，一路走来这么烂的我，多年来，我也从未找到过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