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一厢情愿（七） ...
-
关于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往事这种行为，也许不分种族。
例如这些年烈焰鸟就总是想起……那个男人。
那个游历人间时宛若游侠，斩妖除魔时意气风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男人。
也是他的主人——晏怀诺。
记忆重构并不难，部分妖兽的幻术可以称得上以假乱真。
从细微神情到手指拂过羽毛的温热，每一处都隐藏着零碎的过往，有时就连明知道是假的烈焰鸟也会恍惚。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按照普通人族的年龄划分，他已经成为了一名老者。
一个一生与其他妖兽相比，没什么特别的老者。不，还是有的，他有一位人类主人。
烈焰鸟性情温顺，食素，与人族关系不错。
这是修真界的共识。
但对妖兽而言，关系不错便意味着放下戒心。在这之后，即为对亲近界限的评定，运气好的，亲近背后是流传千古的动人情感，运气不好的，亲近背后是贪婪与背叛的滋长。
他的父母很不幸遭遇的是后一种。
也正因此，尚未成年的妖兽在失去父母后，被魔修抓走有时当成坐骑，有时仅仅是件趁手的工具。
工具坏了就要被扔掉。
在他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完全放弃抵抗，在漆黑的洞底等待着被其他妖兽分食，等待着死亡到来的时候，一丝光亮破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哇，兄弟，你羽毛真漂亮，劳驾挪一下。”
这是他与对方的初见。
他遇见了一个很烦的人修，喋喋不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的；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恨不得摸几把结果触发机关的手；以及无论挨了他多少次讽刺与多少次火，都笑嘻嘻热情不变的脸。
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烦人和奇怪的存在。
他们逃了出去，对方留下全身上下最宝贵也是唯一的一瓶丹药。
然后很丢脸的，在分道扬镳一个月后，人修又从拍卖会上救下了他。
“兄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不太好啊。”
“阴险的人类。”
“打扰一下，骂归骂，请指名道姓的骂，别把我这个好心的无辜者牵扯进去。再见了，兄弟，这瓶丹药就留给你了，希望下次见你时你能过得好一点！”
“……”
第三次见面时，某只妖兽已经麻木了，他在人修意外又带有几丝惊喜的神情中，莫名其妙就像被蛊惑般问了句，“要带我走吗？”
从此他有了位主人。
主人叫晏怀诺，来自第一大宗，天赋好实力强，生平最苦恼的事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于是无论怎么看，这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在那件事到来之前。
也是因此，他发现了，原来人修真的很脆弱，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洒脱张扬下到面容枯槁，行将就木的心死绝望，仅仅只需要一天一夜。
最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在妖兽森林中度过。
他的主人努力收敛起全部悲伤，“恢复”到之前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他挑选的地方和布置的家赞不绝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轻松。
可妖兽知道，对方生命中最激烈的情感都被永远留在了一个地方，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朝旭，我想回家了。”
家在哪里？
朝旭是主人在第二次见面时为他取的名字，
“兄弟，烈焰鸟是一个族群，你再爱它，也不能拿这个当名字吧。你说万一哪一天我又见到你了，到时候你和你的同族待在一起，我一叫，你们都回头怎么办？”
“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朝旭，朝，晨也，旭，日初出貌，明也。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立刻对未来充满希望了？”
朝旭将翅膀轻轻盖在了到最后只剩一副皮包骨头样的男人的脸上，遮住了对方直至生命的终点都在望的方向。
他知道那是哪里，那是上元宗的方向。
于是烈焰鸟朝旭在短暂沉默后，答应了面前魔修的……要求。
他将作为那个名叫晏予的女修的新婚的贺礼。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疯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朝旭早已下定决心，等替自己的主人洗刷冤屈后，他便自我了断，绝不拖累任何人。
另一种角度讲，九黎此举竟也是帮了他的忙。
烈焰鸟颇有些讽刺地想到。
*****
“君上，您真的就这样放过那只妖兽了？可东西——”
离开妖兽森林的赤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虽然不知道君上到底要找什么，但也能感觉到那大概是件对对方而言很重要的一个存在。
“东西自然是要找的。”九黎望着森林上方灰蒙蒙的天空，瘴气之外是形态舒展的流云，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是很爱看云的，不被束缚，自由自在地从空中飘过。
至于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在感受到云的洒脱也要受到风的影响，被无形力量控制的时候吧。
“但不是现在。”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低沉，阴柔的面容上有一抹转瞬而逝的古怪笑意，他将即将破土而出的黑暗重新压制，伪装成了另一种平静。
九黎用着极为平淡又充斥着几分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能感觉到，东西不在这里。”
“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我宝贝徒弟的成婚贺礼。”
从不懂事的孩子，徒儿再到宝贝徒弟，赤离对君上口里的称呼变化接受地十分良好，他只是抬起头，些许挣扎后询问道：“君上，让那只妖兽去真的没问题吗？需不需要属下进去接应一番？”
“这次的计划一只妖兽足以。”
“……是。”
咦？
是他的错觉吗？为何突然感觉到赤离似乎对此并不怎么……情愿？
九黎饶有兴趣扫了身旁连自己腰都没到的下属。
*****
上元宗似乎已经熟悉了将继任掌门的典礼和结契大典放在一起举办。
布置会场的弟子甚至还发现部分东西可以重复利用，比如上一次掌门结契的一些物品也可以放到这次。
不同的新郎，同样的掌门夫人。
掌门夫人的视线扫过层层交叠的红绸，落在前来道喜的宾客身上，她没变，大部分宾客也没变，可以说，除了新郎的那张脸新颖点，其他的包括婚服，都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熟能生巧。
她觉得，接下来就算闭眼，自己也能顺利走完流程。‘
修真界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颇为尊重性格发展以及带着点双标色彩的的，大多数情况，只会要求多话的人闭嘴，而不会为难话少的人多言。
因此哪怕崔尧是今天的主角，他平日里板着的脸也在红色衬托下变得温和许多，也没有多少人会向之前围着苏玠和沈乐般长时间交流。
在说完最基础的道喜话语后，便将热切目光投向了上元宗的各峰峰主与长老。
峰主、长老们：“……”
少了人打扰新郎，便也少了人打扰新娘，于是颇为清闲的晏予在晚上回去后，就在自己的住处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对方还穿着那身喜服，正襟危坐，极为认真开口：“师妹，可要一同休息？”
“……”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一厢情愿（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