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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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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怡有急事要同自己说?
李姝听着来声就顺势望了过去,入目是一个身穿黛色马面裙的丫鬟,丫鬟瞧着年龄不大,跑得急匆匆的步子间,面上都蕴了薄汗。
李姝仅匆匆一扫,便把视线重新挪到宋长渊身上,他倒是算得及时得很。
可她这个人向来是以自己为第一位的,裴如怡的事,她提点过了便是仁至义尽。
宋长渊不会那么单纯的以为,此事就能将自己拿捏住,以而让他躲过一劫吧?
李姝迎着他的视线就慢条斯理地坐下,可谓人各有命,自己能救得了裴如怡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更何况,眼前这衣物窸窣的紫色长袍,貌似比自己还要心急些。
“驸马所言不差,本宫方才的确说过,要再见见裴大小姐。但本宫现在的赏菊兴致正好,便突然不想见她了。”
李姝的话音柔软如云,却让刚刚踏上二楼的小丫鬟慌了神。她其实也很诧异小姐为何会寻长公主帮忙,毕竟那事,小姐连老夫人都是瞒着的。
但眼下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若小姐和谢公子被人发现了,那小姐的一辈子都完了。
她本想开口求着长公主,但一抬眼才知还有两人在,“奴婢请林相、苏将军安,不知二位可否……”
“长公主,你当真不想再见到裴大小姐?”
李晞出声打断了丫鬟的话,实则他很清楚长公主的性子,她就算再想做一件事,也不容得旁人多说些什么。
这丫鬟不开口求着林濮阳和苏越还好,话一旦说出口,那长公主宁愿今日无功而返,也不会去插手裴如怡和谢还州的事。
随着话音落,李姝动手将跟前的枣糕和千层酥饼换了换位置。她的动作很慢,就好似没有听到身侧人的话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姝的动作,林濮阳和苏越虽颇为不解,但他们也知道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谁人的话都不管用。
扑通一声,那小丫鬟直接朝着李姝跪了下来,一话不发,仅留着眼角中的水光直打转。
整个京城都深知长公主的脾性,她是没有什么软心肠的人,且最不喜旁人在她身边哭嚎哀求的。
李姝此刻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白皙指腹间的千层酥饼许是有些软了,沾上了不少的流心陷在手上。
这一幕当然被李晞尽收眼底,毕竟他就站在长公主的身旁,颇为相似的紫色衣角都堪堪地绕在一起。
李晞的丹凤眼微微垂敛了下,随即就从袖中拿出一块新的锦白绢帕,毫无征兆地擦拭着青葱细指。
他的动作很轻,若非李姝被唇齿间的甜味齁到,她也不会抬眸看到宋长渊的弯腰低头模样。并且,他的专注眼神都落在自己指尖上。
他确实没再说话,甚至连左右的林濮阳和阿越都知道自己发怒了,他怎么还敢这般亲昵地触碰自己?
“长公主,桂花酒会回甘,越烈便会越甜,你再吃下流心陷的酥饼,只会觉着腻得慌。”
李晞的话落了,手上动作也停了。他不瞎,自然能看到长公主挪了两个瓷碟,却唯独没动那壶酒。
的确,长公主的心思很难猜。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即使他能料准所有的事,也永远算不准她在想什么。
“长公主,这剩下的桂花酒,李晞都喝了。不过还请你稍等片刻,再一同赏菊。”
他声音不小,林濮阳听罢后,都频频朝那抹料峭挺拔的紫色身影侧目。
这奴隶倒是有几分手段,可向来随心所欲的长公主,当真会如其所愿吗?
李姝只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光在耳边响起,而她稍稍一仰头,便看清了宋长渊拎着酒壶一饮的动作。
他的冷白脖颈很长,堪堪从紫色衣袖间露出的小半截手腕,也是线条极其流畅的美。
她见他下颌微抬,那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也是快极了。唇齿间的甜味未散,指腹上的余热倒是消失得快。
李姝的杏眸忽而垂敛,将目光瞥向了林濮阳以及阿越。
虽说这三人中,林相会为了跪地的丫鬟开口说上两句,阿越会为了不让自己气坏身子而劝诫。
但只有在畅快饮酒的宋长渊,记得她方才说过要赏菊的话。李姝不知是怎么了,心窝内有一股股很奇怪的感觉在涌动。
然而她目光收回的片刻,余光里的锦白绢帕就就宋长渊的指尖落在极薄的唇沿上。
头一次,李姝有了赧然的羞意,刚刚那方锦帕是他给自己擦手用的。
李晞一放下手中的馨香柔软,就把青瓷酒壶倒扣了过去。
他这是特意给长公主看的,自己把桂花酒喝得一滴不剩,她现在应该会去见裴如怡了。
其实谢裴两家这公子小姐的下场会如何,他压根就不关心,但长公主今日既然来了,自己就不会让她败兴而归。
更何况,苏淮给自己下的这味似梦,他岂会就这样算了?
“长公主,我家小姐确实很重要的急事同你说。那禅房就在观星斋的偏院中,还请长公主挪步一二。”
颤音没入,一颗豆大般的汗珠也从小丫鬟的额前跌落到锃亮地板上。她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倘若长公主真要降罪的话,那她也无怨无悔。
李姝是在一道磕头声落下之前起身的,轻而快的步子就从小丫鬟的双膝边走过。
“既然裴大小姐如此盛情难却,那就由你在前面带路。”李姝刚刚说完,就侧身看着那盆雪白的秋菊,缓缓开口。
“本宫看林相和苏将军,确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本宫说。那你们二位就暂且留在此处,替本宫好好赏菊。驸马,我们走。”
紫衣渐远,林濮阳才从猛然站起的动作中跌回圈椅上。他好似一下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梦中做出那般无耻的行径。
不仅将作为自己发妻的长公主送降到敌军的帐中,还把那两味的救命解药藏了一颗。
可是他梦中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为何自己连着做了那么几晚的梦,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长相?
自己仿若听到过,有人唤那男子为太子殿下,又有人称其为陛下。
此事,禅房门外,李姝还未进去就听到了一道娇滴滴的隐忍哭声。这熟悉嗓音虽嘶哑得很,但确实是裴如怡的声音。
“好,你要走就走,我不会拦你的。今日的赏菊宴,是我一人操持办下的,你要如何想都行。”
李姝手掌刚扣在发灰的木门上,屋内的裴如怡便说话了。可她刚刚才哭过,话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李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旁的小丫鬟,着实有些弄不明白这裴如怡和谢还州是在闹那般。
按理来说,谢还州乃是个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少年将军,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心仪的女子轻易落泪。尤其,他们此刻还在裴家的玉山别苑中。
“如怡,我没有不相信你。只不过……让我来禅房的人,确实是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把自己绑了起来,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还是你走吧,裴家向来看重声誉,你又是你父亲的嫡长女。”
“声誉,嫡长女?谢还州,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又一道噎呜声响起,李姝此时俨然有些听得烦躁了,连细长的柳眉都渐渐蹙在了一起。
她真是不懂这对苦命鸳鸯在想些什么,眼下都还能吵得下去。而且裴如怡是不是忘了,她让丫鬟去寻自己的事?
“咳咳。”
守在李姝身后的李晞,冷不丁地清了清嗓子,他觉得此事要是再拖下去的话,长公主来了也于事无补。
而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是谁在外面?”
谢还州的嗓音一下就冷厉了起来,他如今以这副模样同如怡待在禅房中,无论来人是谁,都是一件大不妙的事。
吱呀一声,李姝直接单手推开了门,还用略带挪揄的口吻说道:“谢将军和裴大小姐,还真是好雅致。
禅房此等修身养性的清幽处,反倒成了你们两人,一来一回的吵架之地。”
李姝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只脚踝都被绑坐在太师椅上的玄色男子。他生得很是端正,浓眉大眼间都带着将门世家的阳刚之气。
但他的面容一如绯红犹蔻丹,简直就和宋长渊在长廊处的模样如出一辙。
不过他比宋长渊还要狼狈些,不仅身上外衣是松松垮垮地挂着,就连脸上的巴掌印,也是他自己打出来的。
“长……长公主,驸马,你们怎么来?难道,”
谢还州看到李姝的一瞬间便傻眼了,她或许没怎么见过自己,但全京城的人,可都知道嘉乐长公主的秾丽容貌。
这其一便是怕,因为自己不认得长公主的面容,而在无意间惹恼顶撞了她,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其二,京中曾有过男女相貌的名次排比。并且那时的长公主,就是位列女子美貌第一的人。
然而,他的余下之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姝夺了过去,“是你的如怡,让本宫过来的。
说吧,谢将军怎么还把自己给绑住了?那你与裴大小姐,又打算在这待多久?”
李姝行事向来利落干脆,况且这种男女之事,晚一息就会多一分踏入无尽深渊的危险。
“长公主,末将被人下了药,这才将自己绑了起来。我俩都中了旁人的圈套,如今恐是走不掉了。”
谢还州虽不知如怡为何要唤长公主来,但眼下的情形,或许只有她能帮到他们了。
“走不掉?”
李姝说着就给身侧人递了个眼神,不一会,死死绑在谢还州脚上的两条腰带,都被李晞手中的匕首割断。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李姝这话是朝裴如怡说的,自己早就看到了她水光婆娑中的诧异之色。其实她也明白,裴如怡这番,是一场胜算不大的豪赌。
她不仅在赌自己会不会比那批人先来,而且就算自己晚了些,她也在赌自己会不会帮她和谢还州一把。
或许这就是身为世家贵女的直觉,她知晓自己待她亲厚,哪怕今日才是两人的初次见面,她也敢做出此等大胆的动作。
“长公主,你们不走吗?”
擦拭完面颊的裴如怡尽量稳住嗓音问道,且心中也对这位长公主彻底改观。看来,坊间传言果真信不得,长公主是个本性为善的人。
“走,本宫为何要走?他们给驸马下药的事,本宫会与他们好好算一算。”
只见李姝安稳地坐在素榻上,而始终守在身侧的李晞,也站得如松竹一般笔挺无畏。
“他们居然还敢给驸马下药,难道也是许家的似梦?”
走到门扉处的谢还州突然出声问道,而他的视线也停在了李晞的镇定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