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好儿郎》素白歌

1、烟翠

　　春日烟雨正朦胧，五华城里处处冷翠浅红，料峭春寒也挡不住十里烟翠湖上的游客，一艘艘画舫荡漾在湖面，凉风中总是飘着淡淡脂粉香味。在烟翠湖东侧的小苏山下有几处的客栈，临湖而建，客人们推窗就可以看见满满的湖光山色。

　　楚熠然是中午时分到的五华城，本想看看这闻名天下的春城风光，可惜偏遇上这春雨如织。临近傍晚，他有些可惜的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被笼罩在了细雨里的亭台楼阁，近处的青柳随风摇曳也是朦胧，唯有那屋檐下的一盆盆鲜花还在开着，花朵上沾着细细的水珠，团团深锦重彩落在这水墨似的山水之中格外的显目。

　　略一思量，楚熠然还是拿起了一把油纸伞，走进雨幕中往湖边的凉亭而去，踩着碎石子路弯弯绕绕的到了湖边的柳树之下，还没走到凉亭，就看到一艘画舫慢慢的在凉亭边上停了下来，艄公将船板铺上，连接着亭子和画舫。

　　先出来了两个粉衣螺髻的侍女，拿着锦垫食盒到凉亭上清扫了一番，几下功夫，石桌上已经铺上锦缎桌布，石椅也罩上了软垫，随即摆上食盒上的菜肴，还有那玉壶琼浆玲珑杯。不多时一个侍女打伞出来，伞下遮着一个绿衣美人进了凉亭，随后又有一个侍女打伞，这下出来的倒是一个宝蓝色绸衫的公子，看起来像书生儒雅，不过二十七八岁，手里还拿着一把不是很合时宜的折扇。

　　楚熠然停下了脚步，这般讲究的做派，来的应该不是一般人物，看了下画舫上写着锦绣两字的琉璃灯，他微挑了下眉，这蓝衣公子想来就是如今这大秦的首富，天下锦绣坊的叶家家主叶长誉了，想不到刚到五华城，就遇上了这首富，这机缘倒也不错，一时只站在柳树下，不再往前。

　　他手持着油纸伞只遥望远处山水，月白衣衫人如玉立，仿佛水墨画的宁静淡然，一身风华也让人不敢小觑。没一会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过来亭中小坐。”

　　楚熠然转头看去，是刚才给叶长誉撑伞的侍女，他抬眼看下亭中的叶长誉，叶长誉也看着他这边，举起酒杯对着他这边一笑，楚熠然略一点头，“有劳。”抬步随着侍女往凉亭走去。

　　这叶长誉游湖到此赏雨景，在凉亭坐下后，目光瞬间就被不远处的楚然吸引，好奇五华城里何时有这般人物，心下好奇，便招了小侍女去相邀，待着这人回头，隔着雨幕也算是看清楚面容，心下不免是一声赞叹，好一位如月清华似玉雕琢的男子。

　　看楚熠然越来越近，叶长誉忍不住啧的叹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看着楚熠然进了亭子，收了伞，他率先拱手一礼，“春雨正好，在此相逢也是有缘，在下叶长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看这传闻中的首富如此彬彬有礼礼贤下士的模样，楚熠然回了一礼，“在下楚熠然。”

　　姓楚？这个姓氏倒不是江湖和朝堂的大家族，叶长誉脸上带着很是和善的笑容，“原来是楚公子，请坐。”

　　楚熠然坐了下来，叶长誉目光礼貌的又打量了下楚熠然，看起来应该二十出头，年岁正好，只是这张脸有些过分的精致了，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是桃花眼形，可眼中没有春水娇软，反而是眸如秋水内敛清光，似乎一眼就可以看进别人的心底。

　　“不知公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有光熠然，似水而动。”

　　“真是好名字。”他长得确实是貌如华光，“公子是来游玩？”

　　“对，听闻五华春如锦，烟翠冠天下，如此盛名自然是要来看看。”楚熠然抬眸看向亭外的烟翠湖，“可惜雨景朦胧，未能见明媚春光。”

　　“雨景也别有一番风采，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明天也该天晴了。”叶长誉示意侍女斟酒，一旁的绿衣女子已调好了琴弦，芊指拨动，泠泠琴音便倾泻而出。

　　“既然来了总是要看了美景，多等几日也无妨。”楚熠然回头对着叶长誉回道。

　　“正是如此，春日尚寒，这酒是五华城特有的春日白，公子尝尝看。”叶长誉端起酒杯相邀。

　　楚熠然端起酒杯先闻了闻酒香，香气清冽沁心，抿了一口，初入口清甜稍薄，入喉转醇，余韵悠悠，“春日白，是以梨子为引酿制吧？”

　　“正是，这酒偏淡，适合闲暇时小酌几杯。”

　　两人才小酌了三杯酒，远处湖面一叶轻舟破水而来，一人右手撑伞站在舟前，左手则握着一支周身漆黑的洞箫垂放身侧，而他一身红衣，在这暗暗的天色中也是极尽的夺目。待得近了些终于透过暮色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神色冷峻，如霜雕雪砌，双眼暗藏寒光，整个人像是刀刃一般锋利。

　　他是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厉害的杀手，在江湖中被誉为第一杀手的慕红衣。

　　众所周知，天下首富叶长誉喜广交天下英才，十八岁时设下如玉令，凡是有本事又能得了叶长誉欣赏的人皆能得到一枚柳叶碧玉佩，持柳叶碧玉佩者凡遇上叶家锦绣商号皆为贵客有求必应，以叶家财富，这如玉令也就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如意令。十年之间，得玉佩者也不过七八人，而这慕红衣是在三年前成为叶长誉的至交好友的，也有一枚柳叶碧玉佩。

　　轻舟在亭子边上停了下来，慕红衣踏步入亭，目光轻轻淡淡的看了下楚熠然随即转向了叶长誉，“天晚了，该回去了。”声若凤凰清音，泠泠似碎玉琳琅，垂眸喝着酒的楚熠然听着微低了头。

　　叶长誉神色都黯淡了些，有些委屈的看着慕红衣，“我才刚出来一会，菜都还没吃几口呢？”

　　“回去再吃。”慕红衣没有理会他的委屈，目光再次落到楚熠然身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叶长誉注意到他的目光顺势介绍道，“这位是楚熠然楚公子，来这里游玩，我就邀他来喝几杯酒。楚公子，这位是在下好友慕红衣。”

　　楚熠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看向慕红衣神色如旧，抬手一礼，“楚熠然见过慕公子。”

　　眼前人风姿天华，桃花眼清灵无比，看着善良无害，可慕红衣能感觉到，这位楚熠然必定身怀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遍想如今江湖少年倒未有对得上号的。

　　慕红衣略一点头，“客气。”

　　“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多谢叶坊主款待。”楚熠然提出了告辞。

　　叶长誉微笑了下，“相逢即是缘，公子不如到寒舍小坐，我们继续喝酒？”

　　“多谢了，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告辞。”楚熠然走到亭边，拿起伞撑开很快就步入了细雨中，雨幕朦朦，衣衫随风轻扬仿若仙人。

　　看着这个背影，慕红衣忽的微皱了下眉，“此人应该不是三门五派中弟子。”

　　叶长誉伸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江湖不是有排什么四公子，我也是见过两个，我看这位楚公子倒是更胜一筹。你看他武功好不好？”

　　“很危险。”

　　叶长誉有些意外，能让红衣都觉得危险的人物，那武功该有多高啊，“和你比？”

　　慕红衣略一思索，“比过才知道。”

　　叶长誉哦了一声，咧嘴一笑，“那你陪我喝几杯？”

　　慕红衣转头看他，“该回去了，静姨找你。”

　　叶长誉脸色一苦，“找我干嘛？又要相亲？”

　　慕红衣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浅浅的笑，轻一点头。

　　叶长誉磨了磨牙，“那就更不能回去了。”左右看了看，他拿起一把伞往着亭外跑去，“楚公子，你等等我，我请你吃晚饭啊。”

　　慕红衣只看着他跑，一边吩咐其他人，“收好东西，准备回去。”侍女们笑着开始收拾东西。

　　楚熠然走得不远，自也听到了叶长誉的喊声，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去，细雨朦胧如雾，忽的一支利箭从他旁边飞过，穿破雨幕向着叶长誉射去，未多思量楚熠然身影一闪比那飞箭更快，右手如拈花一般一拈轻易的便拈住了箭身，回身一掷，箭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射了回去，不远处柳树上一道身影迅速的落入了湖中，激起水花无数。

　　刹那生死一瞬，叶长誉都还未反应过来，脚步一顿险些就要摔倒，慕红衣来得也很快，伸手扶了他一下，提高警惕环视四周，只见得柳絮轻摆，细雨依旧，并无其他声息。

　　楚熠然轻搓了下手指，拭去拈箭时沾上的雨水，“我未取刺客性命，去水里捞一捞应该还找得到。”

　　叶长誉笑了笑，也没有后怕的，“今天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这小命不保。”

　　“就当是谢坊主的款待吧。”楚熠然并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慕红衣目送着他远去，随即护着叶长誉回到了画舫上，两个轻舟上的侍卫随即就去打捞刺客。拿了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叶长誉啧啧了两声，“红衣果然没看错，这楚公子真的是高手。”

　　慕红衣站在窗前看着岸上，那里早已没有了楚熠然的身影，可这道身影他总觉得不陌生，身法如电，指拈飞箭，还有那刹那的眼神，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慕红衣双眼都瞪大了些，“是他！”

　　“谁？”叶长誉有点懵。

　　慕红衣握紧了洞箫，脚步一动似乎就要往外面跑去，可又极快的克制住，不对的，这楚熠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兴许只是巧合。

　　转头看叶长誉一脸好奇，慕红衣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你知道我是杀手。”

　　叶长誉眨了眨眼，这不是三岁小儿也知道的事实吗，“对呀。”

　　“四年前我成了这所谓的第一杀手，在更久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号。”忆起往事，慕红衣语气都柔和些。

　　叶长誉笑着一点头，“我知道，红白双煞。”忽的想到了什么，“这双煞，红指的你，那这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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