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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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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墙上的画像渐渐隐去。
紧接着墙壁上显出了岐山温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的家纹,在三大家族家纹的上方,显出的是一支通体黝黑的笛子,上面用篆文刻着‘陈情’两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藏色散人皱起眉,“这笛子……有些眼熟。”
说着下意识看向魏长泽,魏长泽也蹙着眉,轻声道,“前面几幅画中,阿婴手里曾拿过一支黑色的笛子,但都只露出半截,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只。”
闻言,藏色散人反而确定了这支笛子就是她儿子手上那只。
“根据墙壁上显示的画面来看,要告诉我们的,都是未来我们孩子的遭遇,其他三家都出身世家大族,唯有我们家阿婴……无门无派。因此这支笛子,代表的是阿婴。其他家纹代表的是各自家族的孩子们。”藏色散人头脑清晰的道。
众人都点头附和,赞同藏色散人的分析。
又等了一会儿,墙壁上的画面却一直没有变化。
“这画面卡在这里不动,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聂夫人等了一会儿,没忍住,开口问道。
藏色散人闻言,与她对视一眼,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墙壁那支笛子上刻的字。
她沉思片刻,扬声道出两个字,“陈情!”
话音刚落,就见三大家族的家纹隐去,那支名唤陈情的笛子被放大。
而后,像是有血滴在了墙上一样,一滴一滴,占满了整个墙壁,黑色的笛子就这样淹没。
这画面着实有些惊悚,即便是见过大场面的两位家主,游历四方的魏臧二人都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墙壁上鲜红的颜色渐渐暗沉,像是血液干涸之后的颜色,渐渐的变得黑红黑红。
一道光从墙壁中间撕开,光向两边扩散,驱散了暗红色的背景。
光芒隐去,众人眼前一亮。
墙壁上显出来的不再是固定的画像,而是有声音的影像。
在墙壁的左上角,有一朵九瓣莲,那是云梦江氏的家纹。
【画面中是夜晚,半大的孩子站在门外敲门,对着门内喊:“师弟、师弟,让我进去,我要睡觉啊。”
屋里传出另一个孩子的声音:“谁是你师弟!你还我妃妃、你还我茉莉、你还我小爱!”
门外的孩子闻言,怔了怔,低声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它们……”
没一会儿,门开了,满脸怒气的小少年,将手里抱着的席子和被子往门外丢,直接砸在门外孩子的脑袋上,砸得他险些仰面摔倒。
木门再次重重的关上,随即传出那孩子的喊声:“你到别的地方去睡觉!这是我的房间!连我的房间你也要抢吗?!”
门外的孩子怔了怔,:“我没有抢,是江叔叔让我和你一起住的。”
“走开!再让我看到你,我叫一群狗来咬你!”
门外的少年一听,害怕得绞手,忙道,“我走,我走,你不要叫狗!”
他拖着被扔出来的席子和被子,飞奔着跑出长廊。】
天机殿中众人见状皱起眉,姑苏蓝氏重教养,说不出难听的话来。温家这两个人都是医师,心善的很,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而聂家的人一向直来直去,可聂宗主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出口恶言。藏色散人夫妇正因为是魏婴的父母,即便心中不满,也没法将画中的孩子带回来。
倒是聂夫人,大概是想起了魏婴先前剖丹的行为,对受了魏婴金丹,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江家孩子很没有好感,旁人不敢说,她敢!
“早就听闻云梦江氏娶回来一个母老虎,这孩子跟他娘,真是一脉相承。”聂夫人就差没直接说江家这孩子没有教养了。
【魏婴抱着席子和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木廊下没风的角落,把席子一铺,就地躺下。可他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过了一阵,跳起来将席子一卷,被子叠好,调头就跑出了莲花坞。
他在夜风中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一阵,看到一棵树,不假思索便爬了上去,手脚并用抱着树干,觉得很高了,这才心魂略定。】
众人见状,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都看得刺心。
藏色散人捂着嘴,眼眶通红。
聂夫人忍了忍,没忍住,“这孩子……是怕狗吗?”
很显然,魏婴被江家孩子一句叫狗来咬他,吓得立刻不敢叫江家那孩子开门,一个人在廊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怕的连夜跑出了江家仙府——莲花坞。
不就是怕江家那孩子,真的把狗叫来吗?
魏长泽搂着藏色散人,神情冷凝的看着墙壁上的画面。
他们出事之后,阿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知在树上抱了多久,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唤着魏婴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不多时,一个白衣少女提着一盏灯笼出现在树下。
树上的魏婴像是认出了来人,默不作声,谁知树下的女孩道,“是阿婴么?你跑到上面去做什么?”
魏婴继续默不作声。】
聂夫人想了想,道,“江宗主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长女是叫江厌离?”
蓝氏家主常年闭关,蓝夫人常年被关禁闭,当然不知道这个,而蓝启仁也不会去关注别人家的嫡女叫什么名字。温家那两个,只是温家旁支的旁支,对仙门这些人都不熟悉,更不可能清楚江宗主嫡女的闺名了。
是以,在场唯一知道的,只有魏长泽夫妇,但他们都不想接话。
聂夫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讨喜的话,便悻悻的闭嘴了。
【江厌离举起灯笼,道:“我看到你了。你的鞋子掉在树下了。”
魏婴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脚,这才惊声道:“我的鞋!”
江厌离道:“下来吧,我们回去。”
魏婴道:“我……我不下去,有狗。”
江厌离道:“那是阿澄骗你的,没有狗。你没有地方坐,一会儿手就酸了,要掉下来的。”
任她怎么说,魏婴就是抱着树干不下来,江厌离怕他摔了,把灯笼放在树下,伸出双手站在树下接着,不敢离开。
僵持了一炷香左右,魏婴的手终于酸了,松开树干,掉了下来。
江厌离赶忙去接,可魏婴还是摔得一砰,滚了几滚,抱着腿嗷嗷叫道:“我的腿断啦!”
江厌离安慰道:“没有断,应该也没折,很疼吗?不要紧,你别动,我背你回去。”
魏婴还惦记着狗,呜呜咽咽道:“狗……狗来了没有……”
江厌离再三保证道:“没有的,有狗我帮你赶走。”
她捡起魏婴在树下的鞋子,道:“鞋子为什么掉了?不合脚吗?”
魏婴忍着痛出的眼泪,忙道:“没有啊,合脚的。”
其实是不合脚的,大了好些。
但是这是江枫眠给他买的第一双新鞋子,魏婴不好意思麻烦他再买一双,便没说大了。
江厌离帮他穿上鞋子,捏了捏瘪瘪的鞋尖,道:“是大了一点呀,回去跟你改改。”
魏婴听了,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寄人篱下,最害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
江厌离把他背了起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一边道:“阿婴,无论刚才阿澄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和他计较。他脾气不好,自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玩,那几条小奶狗他最喜欢了,被阿爹送走了,他心里难过。其实多了个人陪他,他很高兴的。你跑出来半天不回去,他担心你出了事,急着去摇醒我,我才出来找的。”
江厌离其实也只比他大两三岁,那时才十二三岁,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讲起话来却很自然的像个小大人,一直在哄他。
她的身体很瘦小,很纤弱,力气也不大,时不时晃一晃,还要停下来托一托魏婴的大腿,防止他滑下来。
可是,魏婴趴在她背上,却感觉无与伦比的安心,甚至比坐在江枫眠的手臂上还安心。
忽然之间,一阵呜呜的哭声被夜风吹来。
江厌离吓得一抖,道:“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魏婴手一指,道:“我听到了,从那个坑里传出来的!”】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藏色散人皱起眉,“邪祟吗?”
话音刚落,画面中两人已经绕到坑边,探头下望。
众人全都无语了,坑底是江澄。
【江澄满脸的灰泥被泪水冲出两道痕迹,哽咽着:“……姐姐。”
江厌离松了一口气,道:“阿澄,我不是叫你喊人一起出来找吗?”
江澄只是摇头。
江厌离拿手帕给江澄捂住头上的伤口。
江澄神情萎靡,黑眼珠偷偷瞅一瞅魏婴。
江厌离道:“你是不是有话没有对阿婴说?”
江澄压着额头的手帕,低低地道:“……对不起。”
江厌离道:“待会儿帮阿婴把席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拿回去了……”
两人的腿都受了伤,行走不得,此时离莲花坞尚有一段距离,江厌离只得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
魏婴和江澄都搂着她的脖子,她走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道:“你们这让我怎么办呀。”】
藏色散人叹了口气,“江姑娘倒是心善,可惜……”可惜是虞紫鸢的孩子。
他们看着江厌离走一步停一步的将两个半大少年带回了莲花坞。
【江厌离轻声叫醒了莲花坞的医师,请医师给魏婴和江澄包扎治疗。
之后连道数声抱歉和谢谢,再把医师送回去。
江澄看着魏婴的脚,神色紧张。
魏婴看他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主动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江叔叔的。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树,所以才伤了的。”
闻言,江澄松了一口气,发誓道:“你也放心,今后看到狗,我都会帮你赶走的!”
见两人终于说开了,江厌离高兴地道:“就是应该这样嘛。”
折腾了小半晚,两人也饿了。
江厌离便到厨房去,踮着脚尖忙活一阵,给他们一人热了一碗莲藕排骨汤。】
见画面中,魏婴捧着那碗汤,眼里仿佛带了泪意,但一晃眼就没了。
藏色散人也不确定自己看错了没有。
墙壁上暗了下来,恢复一片漆黑,过了一阵,恢复了显示影像前的样子。
一支笛子,下面三个家族的家纹。
“这就没了?”聂夫人挠了挠头,“这天机镜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藏色散人垂眼,道,“先前的画像介绍上,就说过,阿婴自幼父母双亡,那么……这应该就是阿婴刚被带到云梦江氏的那天。”
闻言,聂夫人微愕,“刚到莲花坞,就被人赶出去了?”说着,又觉得这用词不妥,连忙改口笑道,“错了错了,是两个小家伙闹别扭。”
藏色散人却道,“难道这不是被赶出来吗?明明是江家那小子做错了事,却要我的儿子退一步维持表面的和平,”顿了顿,心中难掩怨愤,“江家姑娘确实不错,人也心善,半大的年纪,就一个人跑出来找我儿子,想来也是真的担心。”
可她心里还是不舒坦。
凭什么她的儿子受了委屈,就一定要原谅江澄呢?
就因为他是无心之失?
可造成的伤害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是,他是道歉了。
可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
当藏色散人看见自己的儿子,见江澄紧张,就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她已经可以预见,她的儿子为了能有一个落脚的‘家’,一个不被赶出去的‘家’,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先前所谓的剖丹,不过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