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时崆

43、一定要护他周全

　　肖白看着舒子陵消失在视线之内，抬头望着那染红了整片天的夕阳。
　　第一次见舒子陵那天，夕阳也是这么好看。
　　龙域的声音在肖白脑海响起“白哥，你怎么办？”
　　肖白笑笑。

　　一天前。
　　夜深，人静，天乌压压的一片，挡住了星光和月明，天气沉闷，气氛也沉闷。
　　旅馆床上，舒子陵紧紧抱着肖白，把脑袋抵在他后背。
　　肖白覆上那只紧环着他的手“睡不着？”
　　舒子陵闷闷地嗯了一声，肖白转过身道“那想想怎么掀毒厂？”
　　“直接炸了。”
　　肖白笑道“董事长，咱两就两颗拇指雷，三个信号器，能炸了三个工厂？”
　　“又不是超人神仙。”
　　舒子陵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你也知道你不是超人神仙啊，那干嘛不和我说呢？”
　　肖白沉默了片刻，挣脱出舒子陵的怀抱坐起身来，把脖子里的银环取下端看了几眼，戴在了舒子陵的右手食指上。
　　舒子陵猛地坐起，想拔下银环又舍不得，不等犹豫就被肖白按住“带着它，能保命。把它当水刃使用就可以。”
　　“你了解水刃的。”
　　舒子陵紧盯着肖白，不知道说什么，只听到肖白那清脆的声音道“水刃是肖峪专门给你做的武器，你拿着它，听话。”
　　肖白又说“我出去透透气，你别跟来。”不知是对舒子陵说的，还是对那银环说的。

　　天蒙亮了肖白才回来，龙域也不说肖白去了哪儿，舒子陵好几次想出门都被银环拦着。最后坐在床头等了一夜。
　　“你回来了。”舒子陵想拔下那银环，可银环就像长在他手上一般，纹丝不动，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不舒服。“你收走它吧，我身手比你好，你更需要它。”
　　肖白拉出脖子里的另一个银环“我临时做了一个，睡会儿吧。”
　　-白哥，你……-
　　肖白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人，心道“没事，他在我身边就没事。他一下子控制不了那银环，要真出事了你帮忙看护着点。”
　　“他找了我十二年，独自一人披荆斩棘，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我又怎能负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最不想的就是把他牵扯进来。”
　　“龙域，一定要护他周全。”

　　肖白摸了摸脖子上的指环，那是个普通银环，心道“我其实是想带他无名指的，但那意义太重大了，我不能那么自私。”
　　龙域道“可是你，你怎么办啊？”
　　肖白叹口气道“我死就死了呗。照顾好他和奶奶。以后他就是你唯一的家人了。”

　　肖白转身道“孙爷爷，怎么样？”
　　孙老爷子哈哈笑着，整个人躲在贴身卫后面“你还真是傻得可以。”
　　但还不等孙老爷子说完话以及发布动手命令，肖白就啪啪点射了几个贴身卫。就势往旁边翻去！孙老爷子和舒安城在两人的护送下退走。
　　“不管多少代价，杀了他！”孙老爷子留下这句命令，就上车出山。
　　肖白直直往那个爬出来的洞口跑，身后跟着一串子弹！乒乒乓乓打在正在运作的机械臂上。
　　只需要把拇指雷扔进那个洞口，就能爆炸，然后山体就会倒塌。而肖白，也绝不可能活得下来。
　　好在舒子陵能活下去。肖白想。
　　十六个贴身卫，被机械臂抓走一个，三个中毒瘫软的，四个被点射枪杀的。还剩八个。那两名护送孙老爷子上车的也回来加入射击。
　　七个追踪，一个狙，本来有三个狙，后来位置暴露也退了下来。
　　问题在于，这最后一个狙在哪儿？必须搞清楚方位，不然连躲都很难躲！
　　一般三个狙都是以三角方位布置点，那么第三个大概率是在左边！
　　肖白一边躲闪后方追兵一边尽量使自己左边有掩体。突然转念想，不行，现在必须引出来杀了，不然前面没有掩体会更麻烦！

　　狙击镜里，肖白身形又闪现出来，那人紧紧瞄准肖白。呯！
　　肖白在镜头里邪笑一声，舔着嘴唇，举手就回了一枪。
　　子弹却迟迟没来。
　　？？
　　这种时候没子弹了？我去！天要绝我啊！
　　肖白匆忙就往掩体躲！
　　这时那名狙击手突然被爆了头。
　　嗯？谁？
　　肖白扭头，正看见一人给他甩过来一把枪。肖白想也没想就接着。呯呯几枪掩护那人过来。
　　竟是之前追舒子陵的二号！
　　“我是章鱼，再坚持一会儿，元老很快就到。”二号闪身到肖白身边说道。
　　“章鱼？八爪鱼？烤着吃不错。”肖白打趣一声“等他们来了都凉凉了。你往出撤吧，我去炸工厂。”
　　“怎么炸？”
　　“甲苯。”肖白看了看头顶道“魔煞应该把上面那个悬浮设备给关了，只要再来一下，就能激活活埋特效了。”
　　“肖队您可真爱说笑。”二号朝对面放了几枪，跟着肖白往洞口走。
　　“你家里有人吗？”肖白状似无意问道。
　　二号说“有，上有双亲，下有个三岁的小儿子。”
　　“那你还来卧底。”贴身卫身手不差，常年摸枪，肖白能打伤但不好致命。“快往出撤，别跟着我。我没什么家人了，没牵没挂。”
　　“肖队，您趁机出去吧，只有您才能救更多的人！”二号紧追不舍。
　　“我又不是什么英雄，救什么人啊。想想你儿子，你不能倒在这儿。”
　　“肖队！”二号突然道“元老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基地里有五千多全特，在模拟训练时困在虚拟世界了，至今生死未卜！”
　　肖白垂下眸子，这事不好掺和，基地里想要他的命的更可怕，就潜伏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给你一刀，趁你在全息给你直接断个设备，那谁知道人还能不能活过来。
　　“你跟元老头说，病毒源和可疑人员的资料我给他发过去，这事我不管。”
　　“我要活着只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我的小日子，我要死了那一了百了。这世界怎么样，与我无关。”肖白说完就冲了出去，前面连个障碍都没有！
　　后面子弹接踵而至，肖白快速扭动着身体，竟是一片都没粘到！
　　能闻到盐酸的味道了，估计再往前一点就能炸了。
　　只是，真的没有机会活下去了吗？
　　还有好多事没做啊，还有好多话没说，也不知道舒子陵怎么样了，要好好的呀。
　　龙域，还没帮你来到现实世界呢。但你要爱这个世界呀，虽然它可能不太美好，但总会有值得的事情的。稍后记得把资料给元老发过去，帮他们把人救出来，以后没有我了，自己要小心点哦。
　　银锐，刚见他时还是个孩子，一转眼都快成年了。以后别那么疯了，还有大好的未来等你呢。
　　肖白一句一句地让龙域帮他记下来。
　　“章鱼！往回走！”肖白喊了一声，整个人没入下一排的机器里。
　　奶奶，嗯，不能陪她打游戏了呢。唉~还是别告诉奶奶了，给她留点念想，就说我去执行秘密任务了，隔一段时间你就替我给奶奶通个电话。
　　“白哥。”龙域说“别。”
　　肖白笑笑说“子陵安全了吗？”
　　“还没着陆，但基本安全了。”龙域声音急切异常“白哥，我想办法把银环调回来。”
　　“哪有什么办法啊，等他安全了，我这边可能就没机会了。来不及的。”
　　“但如果有一线生机，那就把我送到疗养基地那边，全靠你啦。”
　　“其实我想爸爸妈妈和小白了。”
　　“你还记得小白吗？她刚过十二岁，长得挺高的，以后绝对是个美女。”
　　空气里已经有了淡淡的香味。是甲苯。距离那个洞口，也只有三十多米了。
　　“她可调皮，她说她长大要当演员。”
　　“她不爱舞刀弄枪的，去了训练营都给吓哭了，安慰了一晚上呢。”
　　肖白说着说着给笑了，仿佛他去向的不是死路，而是家人的怀抱。
　　“那会儿你刚有了意识，她稀罕你，你们老在一起玩。”
　　肖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伸手将拇指雷扔进那洞口。
　　甲苯浓度应该挺高的，肖白都有些头晕，跌跌撞撞走到一个角落里。

　　好了龙域，炸吧，永别啦。
　　肖白伸手欲捏胸前那枚银环，却看到手上舒子陵的手环。
　　他轻轻摩挲着手环。
　　龙域迟迟不启动，肖白关闭了龙域对他的意识识别，用手环引爆了拇指雷。
　　肖白可以察觉到很细微的变化，尤其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伴随着雷的爆炸，地面发生颤动，然后是更大的爆炸，火光从那个狭小的口子喷出，炸得口子都大了好几倍！灼烫的气流扑面而来，死死把肖白压在角落里动弹不得，骨头都要被压碎！爆炸的气流如同少年的情绪，到处游走无处安放，顺着翻转的那些地缝喷涌而出！
　　二号知道肖白的动作，直接开了飞行器想来救人，却被气流掀飞！其他人直接被吞没在火光里！
　　机器进行了连环爆炸，火光吞噬了一切，像发怒的狮子急于找一个出口。
　　山体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震荡，一大片一大片的石块掉了下来，压得肖白周围死死的，竟没被掀翻。肖白在剧烈的晃动中飞速躲闪着一块块的落石，但还是被埋没在下方。
　　害，还真的要被活埋了。
　　接着又是地面震动，那些机械再也支撑不住，一点点开始塌陷。
　　肖白被挤得动弹不得，他想，刚刚舒子陵会不会真的觉得他要死了。他会想什么呢？
　　会不会想我呀。
　　“小白菜，小白菜。”肖白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了幻听，满脑子都是舒子陵那张妖艳的脸和他那低沉的声音。
　　“花了三生的运气才遇上，很是幸运。”
　　“小白菜，你腰好？”
　　“你就是我的未来。”
　　“小白菜，你说你是第一次穿裙子。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肖白，我喜欢你。”
　　“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傻小白，我可以帮你的呀，我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信我好吗？”
　　“你大概不一样。”
　　“对他来说，璀璨夺目，满目星光，像阳光一样，明媚温暖。是把他从深渊拉回来的人。”
　　“小白，有些人天生就是无死角的。”
　　“嘘~别动！”
　　“那我就叫S吧。”
　　……
　　不知被折腾了多久，肖白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白哥！坚持住！”龙域在他脑海喊，但肖白意识不明，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什么盖世英雄来救他，他也不是超人神仙，没有在爆炸中还能安然无恙的超能力。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普通人，和街边随便遇到的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山体还在爆炸着，肖白的身体随着爆炸的余波晃动，跟着一群石块翻滚，碰撞，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
　　肖白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脱离出来了。他无法支配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
　　小白，哥哥来找你了。

　　舒子陵短短几秒就落了百米多，直看到那洞口飞速缩小，然后被遮挡。
　　短短几秒，仿佛回忆了整个人生。
　　然后他感觉自己下降的速度似乎并没有越来越快，而是保持匀速？
　　嗯？
　　“龙域？是你吗？”舒子陵试探道“能带我上去吗？”
　　“不能。”龙域说。
　　“那你停下，我爬上去。”
　　“不行。”
　　“龙域！”舒子陵急得挥舞四肢，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整个人都被绑在一个板子上“你放开我！小白还在上面，我们得去救他！”
　　龙域没再说话，他在急切地帮肖白想办法。
　　龙域知道肖白其实一直想死。只是因为奶奶有些放不下。他得过且过，任孙家摆布。其实他的心早死了。
　　龙域怎么不想让舒子陵重新上去救他，可来不及了啊，就算上去也是多搭一条人命。
　　舒子陵奋力挣扎，整个人在空中翻滚起来，却怎么都无法挣脱银环的控制！
　　“龙域，小白他到底在干什么？”舒子陵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是不是要去引爆甲苯。”
　　“龙域！我什么都没了，好不容易能遇到小白，你要我怎么活！”
　　“求你让我上去吧。哪怕能在死前再看他一眼也好。”
　　舒子陵泪水飞涌，那么大一个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龙域还是按照肖白的吩咐，将舒子陵身形控制住，然后离这座山远远的。
　　“白哥切断和我的联系了。”龙域低低地道。
　　舒子陵不知怎么，感觉龙域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朝着那个洞口看。
　　他下意识就看过去，正看到肆意喷涌的火花，和颤动塌陷的山体。
　　“小白。”舒子陵低低喃喃了一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嘶吼着他的名字“小白！肖白！你混蛋！”
　　“肖白！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龙域，龙域，小白脖子上那个银环能救他是不是。他能活着是不是。”
　　“你说话啊！是不是！”
　　龙域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哽咽道“那是个假的。”
　　舒子陵整个人都愣了，如果不是被银环控制着身体，大概都会瘫软下去。
　　“小白，你傻吗？你不是说你冷血吗？你不是说你无情吗？你不是说没事吗？你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哥哥，走吧。”龙域说“不管多少次，白哥都会救你的。”
　　“为什么？”舒子陵无助道“你把我带回去，他在等我去救他，他肯定在等着我去！”
　　龙域没说话，只是操控银环带舒子陵回疗养基地。
　　“龙域，你别带我走！现在过去还能救他的！一定可以的！”
　　“龙域，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
　　舒子陵嚎了一路，龙域没理他。只是把人送回疗养基地。
　　一定要护他周全。我做到了吧？白哥。

　　爆炸终于停了下来，坍塌也逐渐平静，基地救援车辆赶到，按照信号源找到二号。
　　二号只是被爆炸气流掀飞晕倒，运气不错，很快便转醒，一睁眼就喊“肖队！快救肖队！”
　　元老凝神站在一旁，所望之处是一片废墟。
　　“报告师长，救援车辆失控，救援车辆失控。”
　　元老语气凝重道“不用管，随他。”
　　下属不解，但还是执行命令。
　　二号道“师长，怎么不管呢？快救肖队啊！”
　　元老拍了拍二号的肩膀“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不管才是最快的救援。”
　　二号不解，只见那几辆救援车辆齐齐冲到一个位置，开始搬运岩石，平稳快速，比专业救援人员还快！

　　白哥撑住啊。龙域一遍一遍在肖白脑海里呼喊，试图让肖白清醒哪怕一点点。
　　可肖白自己都不愿意醒。
　　龙域把肖白挖出来时，肖白断了小臂和大腿，前胸倒塌下去，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脊椎也断了，救援车把人抓起来时，所有人都不认识那还是个人，车爪小心翼翼地抓着肖白上半身，整个下半身已经完全软趴趴地，还丢了一只脚！好在脑袋看起来只是擦破一块，脸上干涸着血，并没其他地方那么触目惊心。
　　没救了，大家想，就算救了，也可能是植物人，就算人醒了，也残废了。
　　龙域调过一辆车，把肖白轻轻放进去。大概是受过训练的缘故，肖白的生命力很是顽强，还吊着一口气。
　　众人看着那辆车无人自开，急速驶了出去。
　　“师长？”
　　元老凝重道“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