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照万法如镜[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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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释青灯向佛请求了代行佛职之能，口中道出释迦牟尼佛刚出生时说出的八字纶音。
世间就如同佛祖再次降生于世一般，草木盛放，花开果结，万兽垂首，天地震动，无量刹海佛钟自响，迎接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胜的无上尊者。
于是凡间一切僧众，冥冥中自有感应，纷纷走出庙宇禅室，仰望空中那佛光普照的慈悲身影，跪地迎佛。
凡间六大佛寺，六位住持大师受祥云接引，升上半空，他们安然端详释青灯，目光慈悲。
修真界[无量刹海]，佛修们亦如凡间僧众般跪地迎佛，欣喜地看着下界半空中那代行佛职的白龙。
其中，中土佛修[四不僧]，释不闻、释不看、释不语、释不动，四位禅宗高修大师亦受祥云接引，下界而来，他们端坐云头，捂嘴、遮目、掩耳、打坐，如同四具石像，纹丝不动。
而西天十八尊者，则是被释青灯的狂妄行为惹怒，他们已经做好了怒斥释青灯的准备，结果根本没等到祥云接引，怒火更盛，欲要自行下界喝斥释青灯，阿思朵尊者皱眉一算，却厉声下佛旨道：“纳迦昔那、君荼柏檀，二位尊者随我下界，其余人，即刻带黑白灵鼠向西南去，去往彩云之南的密林之中，不得拖延！”
阿思朵尊者位列十八尊者之首，而且出身自尊贵的刹帝利，他白肤高鼻，蔚蓝眼眸，前额一左一右两道利刃划破的狭长白疤，恰在黑眉上方，不注意看会以为是多了两条白眉。
尊者们毫不迟疑，立刻匍匐于地接了佛旨，随后，十五位尊者依言离去。
阿思朵尊者带着剩下二位尊者从修真界飞下凡间。
修士视力远胜凡人，这又是佛门内务，盛希夷没有贸然升空，只站在原地观望。
他一眼认出，飞来的西天尊者，就是记忆画面中，当着佛修魁首的面商量骗释青灯吃舍利灵骨的那三个。
欺负释青灯，那自然就跟他结了仇。
盛希夷碧眸一沉。
释青灯心胸似海，发生什么事，如果受害者只有释青灯一个，以其慈悲为怀的秉性，只要能原谅的，都会谅解他人，即使是别人看来无法原谅的，释青灯也都能谅解，实在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这种情况每次发生，都能把盛希夷气得不轻。
但这一次，被西天尊者害得最惨的还是佛修魁首，释青灯对自己狠，却不会慷他人之慨，虽善，不迂，因此盛希夷不太担心，静静等待释青灯出手。
其实知道释青灯慈悲的不止是盛希夷，在低阶修士中，早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
【说有个人蒙冤死后变成恶鬼，第一次害人就害到了释青灯头上，释青灯审清缘由，给恶鬼念了往生咒，好好超度了它，送它轮回做人去了。
另外一只恶鬼听说这件事，也想轮回做人，就故意跑去害释青灯，释青灯念在它一心投胎，也不计较，用往生咒超度了它，送它轮回做人去了。
第三只恶鬼听说后，不相信，想试试释青灯到底是不是那么慈悲大度，也故意跑去害释青灯，释青灯念在它只是顽劣，恶性不重，也送它轮回做人去了。
第四只恶鬼听说后，心想释青灯这样都不生气，那我搞不好也能轮回做人？于是它也跑去害释青灯，释青灯一掌将它打下地府，差点没魂飞魄散，它下了地府，还因作恶太多，要被押送地狱。
于是第四只恶鬼大呼冤枉，一状告到掌管地府的泰山府君那里，哭诉都是传闻害它，释青灯心狠手辣，根本就不慈悲为怀！早知如此，它才不会去招惹他！
既说有冤情，泰山府君自然得断案，查道：“你被释青灯修士打下地府，是今日寅时三刻，案发在西北某镇，释青灯修士与同伴接了降妖任务，路过此地，你设下埋伏，先是伤了盛希夷道长……”
“不必多言，”第四只恶鬼听到此处，立刻感悟到释青灯已然是手下留情，庆幸一笑，主动跳下了地狱。】
幸亏这段子从没流传到盛希夷耳朵里，否则，他能让这些无聊人士知道什么才叫心狠手辣。
不同于主动悬停在略低于释青灯位置的六大住持与四不僧，三位西天尊者一飞来，就是高高悬停在释青灯上空，姿态极为傲慢逼人。
更有甚者，阿思朵尊者一见释青灯，立刻开口训斥：“无知狂徒，妄代佛职，逆佛辱佛，该当何罪！”
盛希夷气笑了，低头恰好看到自己右手的法戒。
这法戒是佛修魁首留给释青灯的那两枚之一，样式是天竺样式，繁饰华美，镂空精雕，却不如素银法戒那么小巧，抓着拂尘时有点硌手，这时看到想起来，盛希夷把法戒摘下，换到左手上。
他忽然感觉到许多视线。
抬头一看，发现因为释青灯垂眸看向他，于是那些佛修全都看向他。
盛希夷呼吸一滞。
释青灯看到他把法戒戴回去，才又看向西天尊者们。
就这德性，还好意思说不霸道！
盛希夷努力平复想打人的冲动。
释青灯原是手结[施无畏印]，此时收回右手，以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结[说法印]，是佛为众生讲解佛法时结的法印。
右手此印结成，释青灯才眼盯阿思朵尊者，左手向下一按，沉面道：“落。”
应他一语，三位尊者的云头，猛地下落数丈。
他们云头本是悬停在释青灯上空，刹那间变成了被释青灯俯视着。
毫无防备的三位尊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丢了这么大面子，阿思朵尊者心中已是暴怒，理智上却意识到，释青灯是真的代了佛职，此时已到言出法随的境界！
虽然不愿意相信，也不明白释青灯这个门外汉为何能做到，但现在最要紧的，是绝不能刺激释青灯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用眼神制止随从二位尊者开口，阿思朵尊者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皱眉迅速思索计策。
然而，释青灯却不给其思索时间，手仍拈说法印，威严道：“我非落发僧，然，入空门，不入空门，即是空，云何为门？诸法刹那生灭，法无常，非空非有，一迷万惑。我分担世尊之苦，耳听众生愿，眼见众生苦，我见一切皆苦，方知一切皆空，自此，一了千明。我以一心为宗，照万法如镜，明妙觉在身，世尊听我看我，明我正法之心，故赐我代佛正法之能。”
凡间六大住持越听越喜，这是释青灯在阐述禅宗正法，他们纷纷点头行礼，笑道：“善。”
天下僧众佛修，听此妙语说法，大多闻之欣然。
四不僧依然不动。
三位西天尊者皆是皱眉，正欲驳斥，释青灯却不给他们机会。
释青灯又道：“分明无惑，觉海湛寂，再观西天、中土佛法，其中高低，如镜现像，不言自明。西天佛法，匍匐种姓之内，丧解脱之门，害众生平等之法，羁縻业系之苦！无处立身，无以安法，作茧自缚，谈何正统？是无明贪欲，困生死火轮，徒生苦芽，六贼作乱，种种魔生，真源蒙尘！今日我代行佛职，遂乃明定正法，弃西天佛法，立中土正宗！世尊，若此举有罪过，施加于我。”
这一番话，释青灯道出了西天佛法的种姓大患，要立中土佛法为正宗，六大住持一时欣喜一时惊愕，听到最后，不禁仰天观望，却不见天罚，只见更多佛光洒落于释青灯，这便是世尊应允！
从此，中土佛学才是正宗，不再被西天佛法凌驾。
六大住持喜极而泣，纷纷念佛。
天下僧众佛修，大多亦是如此。
四不僧仍然不动。
西天尊者同时感受到身上佛光庇护散去，如置身冷水，浑身一凉，阿思朵尊者顿时惊怒交加，不假思索地怒斥：“胡言乱语！”
释青灯立刻回：“请世尊明断。”
三位西天尊者身形一滞，如被巨大手掌拍中，没了佛光庇佑，受此诳语责罚，他们各个身受重创，口喷鲜血，表情更是惊愕难当，他们完全无法相信西天佛学不再是正统，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罪过，喃喃低语梵文：“不，世尊，不，我们无罪……”
释青灯于是历数他们罪责：“西天十八尊者，戕害灵兽佛修，以舍利灵骨控制佛修魁首，逼他弃禅宗留西学，强令佛修魁首圆寂，冤佛修魁首神魂下狱……打着世尊旗号，为西天权贵贪欲，在我中土犯下斑斑罪迹，早已罄竹难书，尔等逆佛害佛辱佛伤佛，该当何罪？”
乍一听闻无量刹海竟然有如此险恶的罪过秘辛，六大住持目瞪口呆，愕然看向西天尊者。
天下僧众佛修，惊讶有之，愤怒有之。
四不僧还是端坐云头，捂嘴、遮目、掩耳、打坐，还是如石像般一动不动。
阿思朵尊者却愤然驳斥道：“我等所做一切，都为供养佛法，中土佛法偏离正统，不肯悔改，冥顽不灵！佛孔雀是为弘扬佛法牺牲，就算是我等造下罪业，也愿一力承担，但何错之有！刹帝利便是释迦牟尼出身，以刹帝利为尊，绝非私欲！你才是信口雌黄，冤屈我等！”
这些言语，在他们西天尊者自己听来，或许有理，听在中土众修耳中，却是颠倒黑白，明知是造业还去造业，这就相当于凡人知法犯法，该罪该一等才是，怎么能说是无错？还振振有词地辩驳？这些言语不仅对中土佛学无礼，更错误解释了佛法，因此，即使是修养再好的佛修都动了怒。
释青灯沉面威严道：“世尊已允中土佛法为尊，谁许你污蔑中土佛法偏离正统？西天佛法本不该擅自管理中土佛法，你算何方大士，要中土悔改？明知造业，还要造业，便是害法。你自以为有菩提大愿，实则愚昧自私不自知，戕害同修，罪无可恕。西天尊者冥顽不灵，有罪无罪，请世尊示下！”
天上乌云急聚，怒雷惊响，劈向三位尊者。
向西南方向去的天边某处，也有雷电劈下。
雷声过后，三位尊者看向彼此，除去修为内伤，每人面上竟都被刺了一个“罪”字！
此刻这些西天尊者再无傲慢气度，都发出绝望惨叫，但阿思朵尊者眼神一狠，大喊一声“释青灯骗佛害法，我等必不饶恕！”，随后灵器光华一现，三人不知所踪。
瞬息间云散日回。
即使释青灯历数西天尊者们罪行，但毕竟中土之前一直尊崇西天佛学，受西天领导，突然遭此巨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阿思朵尊者如此控诉释青灯，即使不太相信，却不禁生出迟疑，是不是做得过火了？
但此时，一道巨型金光佛影出现在大地东方，那是四大菩萨之一的观音菩萨虚像，虚像身上的天竺衣物繁饰转变为中土衣物盛饰，向人间洒下菩提甘露，随后化为点点佛光，悄然隐去。
没有比这更定人心的佛证，天下大多数僧众佛修，无法表达目睹中土佛学成为正法的喜悦，只能含泪而笑。
紧接着是大地南方，普贤菩萨虚像，亦如观音菩萨虚像一般改换了形象，座下白象欢声一呼，向人间布施祝愿，亦化光隐去。
随后是西方，文殊菩萨虚像，亦如是。
然而北方，地藏菩萨虚像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地藏菩萨不允诺中土正统？！
这时有一女声朗然严肃道：“不必再等，地府出事了！鬼门关被锁，有进无出！”
众皆哗然。
此时众佛修才发现，原来空中不再只有佛门修士。
道修魁首踏着云，停在远离众修的地方，一直垂眸沉默听着释青灯讲法，刚才只对盛希夷问询的眼神点了下头充作招呼，他手中还拿着那块记忆石，想必此刻心绪复杂。
见众修看向自己，道修魁首才补充道：“一只初生境魔控制了地府，幻力极强，恐怕泰山府君和地藏菩萨都还没察觉出事。”
儒修魁首踏云傲立，距离释青灯不远，神色难辨，视线却是一直在打量释青灯，他身后是伴驾的无涯书山的高层儒修[儒门十贤]，有两位缺席，大概是入世历练去了。
刚才朗声提示的女声，正是儒门女将，哥舒刀。
听了道修魁首的补充，这名红衣女将点头又道：“地府已陷境魔幻境，普通鬼魂入了地府便是境魔肥料，眼下境魔初生，按理还控制不住府君和菩萨，只能是以幻境迷惑，可现在没办法送信下去警示。要救佛修魁首，先得救地府，而且要快，否则……”
她话未说尽，但众修都明白，否则，等境魔成熟，地府就将成为不断炼出万魔的魔境！
这时，四不僧终于动了。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照万法如镜[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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