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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萧瑟的秋风卷起几片枯叶,正午的太阳燎人眼却带不来几分暖意。

      容欢颜仰视着粗布加身也掩不住天生清贵之气的小二,呢喃了一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许是在梦中吧。”小二转身去给其他客人上菜上茶,丢下一句只有容欢颜能听懂的话。

      容蘅第一次见这么一个俊秀的郎君当小二,颇有些稀奇,“这小子不像是市井之流,倒像是哪个世家溜出来体验生活的贵公子。”

      容欢颜默默地咬着馄饨,心道:“如果他就是梦里那个神祇所化,估摸着我们还得反过来喊他祖宗。”

      谢璨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冲小二招了招手,“小二,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小二见暂时没有新的客人落座点餐,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谢璨他们这一桌前。
      “客官有什么要问的?”
      “坐吧。”谢璨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小二也不客气,应了一声就在谢璨对面落座。

      “观阁下的举止,不像是普通的跑堂小二。”谢璨好奇地打量对面的男子。
      “在下的确不是这里的小,咳咳……”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来话长,在下初临此地,听说此地的一品香菜肴丰盛,便点了许多解馋。不曾想与梁上君子一会,吃了顿霸王餐。拿不出银两,只好打杂还债。”

      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朵红晕,埋着头,一副觉得自己丢人丢大的样子,“幸好平时吃吃喝喝也懂一点厨艺,我给酒楼一幅馅料配方,酒楼便搭了这馄饨摊。掌柜说了,等我卖出一万碗或者家人带够银两来赎,方能离开。”

      难怪这馄饨摊开在酒楼门口揽去一部分客人,酒楼也不派人处理,竟有这样的原因。

      容蘅瞧他年纪不大,模样生得好又容易脸红,便起了逗他的心思,“你怎么不将这枚玉扣当了,虽不能抵你全部的饭钱,但至少能让你少受些罪。”

      精致细腻的没有一点疤痕的手搭在玉扣上,小二郑重地摇了摇头,“在下宁愿把自己当了,也不能当了这个。”

      “为何?”谢璨边问边将他与容蘅吃完的碗叠在一起,方便小二待会收拾。

      “这是内子亲手雕刻,又亲手为我扣上,意义非凡。左右无性命之忧,就是多刷几个碗,算不得受罪。”

      吞下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容欢颜忍不住腹诽:“这个神还挺有烟火味,居然肯屈尊洗碗哎。”

      小二看了容欢颜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相逢即是有缘,几位客官听在下说了这么一会儿,一点小小礼物送给二位的千金,略表心意。”
      说着他取出一方叠好的手帕,打开以手掌托着。

      容欢颜看过去,那淡蓝的手帕上只有一根用红绳编制好的再普通不过的手链。
      这红绳手链编制方法很简单,容欢颜自己都会编,只不过不像他给的这个只有红绳,无其他装饰。

      见过各种金器玉器的容蘅夫妇,虽然讶异小二会送这么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红绳手链,但是面上并无半分嫌弃。

      “爹,娘,欢欢喜欢。”容欢颜指了指手链,神的礼物,必然不是表面上所显示的普通。

      谢璨接过手链,戴在了容欢颜的左手上,他心中已有主意,待过会儿付账时多给一碗的价钱,算是结了一份善缘。

      “及笄前最好别摘下,这手链能保佑令爱平安顺遂,逢凶化吉。”小二如神棍一般交代了几句。

      “玄灏!你怎么坐下偷起懒来了,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待!”馄饨摊主的声音远远地从热气腾腾的炉灶旁传来。
      “不好意思,我先去忙了。”名为玄灏的小二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容欢颜目送他离开,低头凝视着腕间手链,小声说道:“原来你叫玄灏呀。”

      尽管他自己说是为了偿还百年前的情,不需她感恩,但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帮助而无感激之心。现在知道了名字,可以给恩人立个长生牌,日夜供奉。
      就是不清楚,对神来说,凡人的这点供奉有没有用。

      他们还要赶路,付完钱谢璨就把容欢颜塞进了马车。由于部分采买的人还没回来,暂时还不能启程。百无聊赖的容欢颜就趴在车窗,看着不远处忙碌的玄灏。

      半个时辰后,采买的人都回来了。谢璨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便吩咐启程。
      容欢颜靠在容蘅怀里,装作很认真地在听容蘅讲那些哄孩子的故事,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就不知飞哪里去了。

      指尖摩挲着腕上红绳,仔细回想着玄灏当时说的话——
      “保佑令爱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这真的只是一句普通的吉祥话吗?

      手链就像是普通的手链,她戴上后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莫非……是她想多了?

      就在他们一家三口一个闭目养神,一个魂游天外,一个讲故事正起劲的时候,一人掀开帘子打破了马车里还算温馨的氛围。
      “东家,有一队人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谢璨睁开眼,神色不变,“这条路是从桓城去往别处的必经之路,也许他们是同路。也许……”
      沉思片刻,谢璨开口道:“先停下,让他们先行。通知大家随时做好搏杀的准备,万不得已时,带夫人和欢欢先走。”

      “是!”那人将帘子放下后,马车便停住了。
      容蘅拉住要出去的谢璨,面上是化不开的忧愁,“璨郎,小心些。若对方来者不善,钱财能舍就舍,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赚。”

      “我明白的,你跟欢欢在这里,安心地等我回来。”谢璨在容蘅鼻子上刮了一下,容蘅这才松手放他出去。

      容欢颜望着马车上的流苏,回忆前世的归乡之途。
      前世好像没有遇到劫匪,那前十一年她大多被病痛折磨,并未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今生虽然因她重生而有了变数,但他们才离开桓城没多久啊。名为玄灏的神的祝福犹在耳畔,要是来人是劫匪,岂不是在打神的脸。

      车队停在路边,将大路让了出来。谢璨站在马车边,面上祥和,目藏杀机。离他手不远的地方挂着一把剑,只要对方不怀好意,他必不会心慈手软。

      近了,跟在他们车队后的人又近了些。为首的头发披散在风中凌乱,衣衫破碎脏污不堪。后面跟着的十几人稍微好些,不过也就只好在衣服完整。

      “恐怕真是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谢璨往剑的方向挪了一步,车队一行二十余人,练家子不足十人,打起来真不一定能占上风。若是对方买路钱不要,他们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马在距离谢璨五步的地方停下,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扶着马喘着粗气道:“总算……追上了……”

      谢璨冷声质问:“诸位跟着我等,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休息片刻,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回答道:“三姐夫,是我……”

      谢璨望着那张脏兮兮却熟悉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择?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没死,我活着回来了。”容择晃晃悠悠地朝谢璨走去,他没日没夜地骑马狂奔,铁打的身子都经不住。

      谢璨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并吩咐管事解除戒备。待容择喝了几大口盐水,看上去不那么虚了,能承受打击了,跟容蘅匆匆报完平安走回来的谢璨清了清嗓子道:“阿择,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同你说一下。”

      容择正用借来的一把木梳将打结的头发努力梳开,谢璨的声音响起,他依旧跟头发搏斗,敷衍地回了一句,“三姐夫但说无妨。”

      谢璨喟叹道:“五日前,弟妹将欢欢托付给我和你三姐。欢欢体质弱,在路上受凉发了场高烧。所幸有惊无险,烧退了。但是因为高烧的时间太长,过去好似都不记得了,以为我是她的父亲。我想着反正以后欢欢是我们抚养,她认我们为父母也能更亲近些。就,就没纠正。”

      容择:“……”
      “啪嗒”木梳梳齿断了两根。

      另一头,亲眼看见谢璨同她说来人是友非敌的容蘅终于放下心,把捏在手心的一柄缀了宝石的匕首放回马车暗格。

      “欢欢,你乖乖坐在这儿,我先下去看看。”容蘅想不出什么样的朋友,有事不上门拜访,反而半路劫道。这么一想,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娘,我也想去,有点闷,不舒服。”容欢颜别扭地扯了扯身上的狐裘,刚入秋她就得裹这么厚,冬天她怎么活啊……

      刚想拒绝的容蘅听到“不舒服”三个字,立马改口,“好吧,别乱跑啊。”

      容欢颜抓着容蘅的手,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容蘅见那些追着他们马车而来的“朋友”一个个在简单地打理自己,又远远地瞧着谢璨与一人相谈甚欢,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容欢颜好奇地看着容蘅突然愣住站在原地,她看不清容蘅脸上表情,拉了拉她的衣袖,“娘?”

      容蘅把她的衣袖从容欢颜手里抽离,叮嘱道:“站在这里别动,把眼睛闭上。”
      容欢颜自己的手捂住眼睛,待容蘅走了几步,悄悄地张开手指。

      只见容蘅脚下生风,直冲到谢璨跟前,谢璨灵活地避开,劫后重生似的拍了拍胸.口。之前在谢璨面前梳发的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容蘅揪着衣襟,一个耳光就扇了下去。

      容欢颜惊讶得忘记遮掩,手都放下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容蘅把那个男人连续打了三下,然后扑到他怀里痛哭。

      被打的不还手的都没哭,打人的倒是哭得撕心裂肺。
      想看热闹的人被谢璨一记眼刀吓得逃离这片地。留下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容欢颜局促不安站在原地。
      容欢颜想了想,还是去谢璨身边比较好,安全又不尴尬。

      “爹,他是谁啊?”容欢颜小声地问。
      “他是我的小舅子。”谢璨回答得很顺口。

      难怪娘抱着别的男人哭,爹还能这么淡定,原来是娘的兄弟啊。
      容欢颜理解地点点头,“哦。”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不对劲,“啊?”

      她娘容蘅兄弟姐妹共五人,她都见过,这个人明显不是其余四个中的一个啊。
      还有……
      容欢颜哭笑不得地扯了扯谢璨的衣袖,又问道:“小舅子是什么啊?”

      亲爹呀,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五岁书都没摸几本的女儿,会理解“小舅子”的意思啊。

      谢璨也意识到不对,但没等他解释,容蘅就领着穿得破破烂烂的容择朝他们走来。

      容欢颜仰着头,望着自走近她就盯着她一言不发的容择。他神色哀伤的快要哭出来,好似是她给了他天大的委屈受。

      “你是……”容欢颜求助地看了看谢璨,又看了看容蘅。
      第一次见这位舅舅,她想打招呼又不能直接喊,她问“小舅子是什么”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啊。

      可谢璨和容蘅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容择缓缓开口:“欢欢,我是你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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