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的老婆》琴瑟如寐

29、故人遇

　　当天下午，我和柳湍之，谢寤生和尹风四人快骑奔向弱水城。
　　大漠孤烟，衰草渺渺落日圆。
　　我们身后跟着十数个护卫，像影子似的，甩也甩不掉。
　　一到云中城，我们几人一头扎进了妓院，然后一齐吓得跑了出来。
　　“天啊，”柳湍之吓得气喘吁吁惊魂未定，“那些姑娘长得简直，简直……两个小楚恐怕还抵不上她们一个！”
　　我冷冷地哼哼：“前几天好像某人还跟我比身高体型来者……”
　　柳湍之远远地瞄了不远处的护卫几眼，咬了一下牙：“不行，还得进去！”
　　说完，壮士赴死般地又冲了进去。
　　我紧跟而上。
　　妓院中多是一些穿着戎装的兵士，此刻衣衫不整，醉脸酡红，半抱着姑娘，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进去，那些女人立刻围了上了。一瞬间，胭脂水粉的味道充斥了我的鼻子。
　　我被呛得咳了几下。
　　一个姑娘立刻伏在了柳湍之的怀里，他被她压得狠狠踉跄了一下。
　　柳湍之稳稳身体，稳稳神，立刻神气地嚷嚷：“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叫出来！”
　　那声音一听色厉内荏，中气不足。
　　一个稍显年长的姑娘立刻迎上来，巧笑说：“军爷第一次来吧。军爷可是来自江南？来我们这里，真是看得起奴家。”
　　柳湍之微微惊讶，然后痞痞地用扇挑起她的下巴：“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在下的祖籍确实是江南苏州。”
　　姑娘掩嘴娇笑一声，用诡异的眼神瞟我一眼：“如此佳人，也只有江南才能出来的。”
　　柳湍之的脸微微扭曲，努力保证不变形，拌拌磕磕地说：“你……你说什么？”
　　“姑娘家再感兴趣，也不应该到这儿来，而且……”她娇笑着点了一点我的胸膛，“这里缠着可对身体不好。”
　　柳湍之噗的一声狂笑起来，直笑得四肢宛如抽筋，才稍稍减缓，抬起头艰难地说道：“对，姑娘的眼力非同一般……咳，叫她不要来，可她非要来凑热闹……”
　　我脸色难堪，狠狠地踩了柳湍之一脚，他才堪堪止住笑。
　　那个姑娘叹息一声，道：“我活了那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这军队里啊，那些将军什么难堪得了军旅寂寞，从京城里带几个绝世美人来可是常事……”她说着说着又瞟向我。
　　我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话，难道她还以为我是那将军什么带来的媵妾不成？
　　她又叹息着继续道：“我们这儿的花魁苏忆忆，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也是江南人氏。哎，佳人薄命啊，她本也是官宦家的小姐，谁知举家被流放边关半路又遇上沙匪……我是在死人堆里把她淘出来的，虽说沦为娼妓，总比成为军妓好……官爷们可要好好地疼她。”
　　柳湍之笑着摆手，道：“不急不急……”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那姑娘，道，“好姐姐，只要你派这儿最壮硕的姑娘伺候好那几位爷就好。”他将扇遥遥指向紧跟着我们一齐进入妓院那几个侍卫，狡黠地一笑，“一定要伺候好啊。”
　　那姑娘立刻眉开眼笑：“加什么姐姐，小哥的嘴可真甜，叫我丽娘就可以了。真不愧是南方来的贵客，这件事交给我了！”
　　说完就招呼了十数个姑娘，向那几个护卫狼扑去过：“爷，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想不想奴家啊？”
　　半路上，丽娘还不忘回头大喊一声：“忆忆，快出来迎接贵客！”
　　那几个侍卫被无数个女人缠绕着，无法脱身，急怒之下，竟抽刀而出，将桌子一劈为二。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那些女子立刻受惊地大叫起来，然后哭哭啼啼，难以自抑。
　　“闹腾什么？”冷冷的女声响了起来，带着泠泠的冰雪般的清冽。
　　混乱的大堂立时安静了起来，所有人都同时回首望去。
　　一个女子，身披素纱，婀娜玲珑。眉如黛山，唇似春花，一双杏眼，水色朦胧，眉宇间似拢了江南菲薄的春色，似蹙非蹙，柔美非常，但又清冷非常。
　　柳湍之看呆了，喃喃赞叹：“美人呐……”
　　我亦惊呆了，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嫂子？……”
　　那女子看见我，忽然清冷的眸子就染起悲切的湿意，但她仍旧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只冷冷地扫了眼前乱哄哄的局面一圈，然后看向我，微微牵起嘴角，似在微笑：“公子这边请。”
　　我立刻随着她的脚步跟了上去。
　　她是嫂子，她一定是嫂子，可嫂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就在流放的途中，被杀手灭了口……
　　我忐忑不安，跟着她进了房间。
　　柳湍之等人本想进来，却被阻在了门外。
　　我看着她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她笑了笑，将他们请了进来，然后关上门，背倚着门，有些艰难地喘息了一阵，然后抬头怔怔地看着我，轻声说：“小杨？”然后，眼泪就随着她的话语扑朔朔地落了下来，似乎永远也止不住。
　　她哽咽着，近乎梦呓般的：“小杨？”
　　我站在她的前面，想大笑，又想大哭，有点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问：“嫂子？”
　　“小杨！”她悲戚地喊一声，忽然扑过来，抱住我，原先所有的冰冷镇静漠然都不见了，像任何一个寻常的柔弱女子一样，嚎啕大哭，“小杨，小杨，小杨……”
　　“嫂子……”我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嫂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家平反了……我们，我们……可以回家。”
　　她抬起头，喃喃：“真的？”
　　我拥着她，说：“真的。已经平反了，也就是前几天的事，苏伯父被封为忠勇侯，我爹在京城也建了你和苏大哥的衣冠冢，没想到……”
　　“清儿呢？那清儿呢？婉清在哪里？我那时候，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啊。”她急惶地说着。
　　“婉清……她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这是苏家陈冤昭雪，婉清功不可没。她马上便要为皇家添一子了吧。”我缓缓说着，有些苦涩。
　　她一声惊呼：“不，不可能！”
　　我拉着她的衣袖，拉长声音，摆出像许多年前撒娇一样的架势，笑眯眯地说：“什么可不可能，她高兴幸福就好。”
　　她也闻言沉默了下去。
　　是啊，婉清如今贵为皇妃，声誉何等重要。房间里尚有人，怎能胡言乱语。
　　我想要扯出一抹潇洒无所谓的笑，却比鬼哭还要难看。
　　沧海桑田，变得岂止一人。
　　这时，柳湍之凑过来说：“难道……这位是，苏府大公子昔日吏部侍郎苏砚的……未亡人？”
　　嫂子点点头，泪光闪闪：“小女子正是苏谢氏，谢依依。”
　　柳湍之收扇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苏夫人。”
　　谢依依杏眼含泪，却是冷冷一声哂笑：“什么夫人。苏府夫人两年前便死去了。如今是弱水城一个小小娼妓，命如草芥。希望各位公子替忆忆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再让苏府蒙羞了。”
　　他们几人相视四顾，微微有些尴尬。也有些钦佩，柳湍之又作揖说道：“遵命，忆忆小姐。”
　　“柳兄永远只对美人彬彬有礼。”我实在忍不住，于是开口讽刺。
　　他嘻嘻哈哈地一笑，又行礼：“忆忆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我猛地从故人相识的快乐中清醒过来。是啊，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说吧，只要小女子能帮的上忙的，定义不容辞。”依依回礼，眼神雪亮坚强。
　　“忆忆姑娘可有办法拖住外面几个军士，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自然可以。”依依说着走至窗边，一把打开了窗户。凛冽的北风肆意刮了进来。她单薄的肩膀似感寒意，微微瑟缩了下，然后她望着景色萧条，染着素白的院子说：“这是后院，过了后院沿着那条小道往北走，便是北门了。客人一般是不去后院的，你稍稍化妆一下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