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归海》脆弱的曱甴

19、第 19 章

　　又是一天的夜晚。
　　何子非和安齐两位郡王都已离开，刚刚也送走了王御医。
　　烛火很微弱，时而有风吹进来，忽明忽灭。
　　我已经和何大哥他们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文官的选拨很快便可以展开，你的任务我已经在做了，为什么还不起来啊？
　　幽幽的叹了口气，李梦然半靠在床头，用手轻抚夏归海的脸颊。
　　冷汗不再流了，夏归海陷入梦乡的样子比平时少了点威严，多了份稚气。
　　“梦少爷。”
　　“嗯？”
　　“你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去.....”
　　“绯，小四儿睡下了？”
　　“是的。”
　　“那你也去休息吧。”
　　“可是.....”
　　李梦然给了绯一个安心的笑容，“别担心，我没事，驭天也没事。”
　　绯无言的看着李梦然，担忧在心里滋然而生，几乎两天没有睡觉的人，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比一般人还白皙的肌肤和温柔的笑容把病态掩盖，外人看不出来，他们六卫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六人劝了好几次，只是他还是摇头，总说陛下没事，让大家别担心，其实，最担心的人还是他吧。
　　主子，快点醒来吧！

　　“王御医，陛下龙体如何？”
　　“回梦少爷，陛下已无碍。”
　　王御医年四十有余，乃是太医院之首，不知师承何人，精通药理医术，未进宫任太医前在皇城开了间授医馆，其下弟子无数。（这些是云说的）
　　李梦然对他自是信任。只不过，为何会不醒？别说王御医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燥症并不会让人陷入昏睡，难道是.....针的缘故？或许就像御医所说的，他只是太累了。
　　“梦少爷，您去休息一下？陛下这边有我照看着。”
　　“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很憔悴？”李梦然笑道。
　　“也不...是.....”只是那眼睛里红红的血丝，让人看着不忍啊！
　　“呵呵，王御医不必担忧于我，尽心照料陛下就是。”
　　优雅的微笑颔首，李梦然起身走出了房间。
　　刚迈出门口，一阵昏眩让他不由得紧紧的抓住屏风，片刻之后，飘逸的白色身影伴随着温柔的笑容出现在琴房里等候的几人面前。
　　“何大哥，齐大哥，安大哥。”
　　“梦然。坐。”
　　看来玟已经帮忙招呼过几位大哥了，几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李梦然宽慰，如果没有那六人，凭他自己，要照顾驭天小四儿，烧饭做菜，整理家务，还要招呼客人，只怕他能分身也乏术。
　　“梦然，我已经让礼部准备了。不出几日，各地方皆会张贴皇榜，凡举上过学堂跟过夫子，有学问的，都可参考。当然，年纪要在三旬以下。”
　　“何大哥，为何要限制年龄？”齐冀不解，问出口的话却得到了安雨洛的赞同。
　　“因为陛下不喜欢年纪太大的人任官，咳...据陛下说，年纪太大的人，食古不化，顽冥不灵，唠叨啰嗦，像鹦鹉和乌鸦。”
　　“噗！！！哈哈，不愧是陛下！一针见血。我也老早看着那群老头子不顺眼了，真不知道陛下当初为何会让他们重上朝堂。”安雨洛叹。
　　“虽然是墨守成规，但是没有严重到食古不化的程度，年纪是大了点，但是胜在经验丰富，安郡王，你除了乐律，还会关心朝堂？”
　　“你.....”安雨洛被齐冀的话给噎得够呛，但不可否认齐冀说的也是事实，小声的骂了句死黑子就别过了头。
　　何子非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暗笑，却发觉李梦然似乎太安静了。
　　“梦然，你如何看？”
　　“何大哥，我认为，年纪不可限制。”
　　“哦？何故？”
　　安雨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就好像他很喜欢老头子般吃惊。
　　李梦然笑，“何大哥，你想想，年纪尚轻的，除了富裕人家，又有何人请得起夫子念得了学堂？再者，琉国本就没有考举一说，学堂皆是官宦人家的私设，如今年轻的又有学问的，除了那些少爷公子和他们的伴读之外，还有何人？若是设了年纪的限制，那和自荐又有何分别？”
　　三人沉默，李梦然说的是事实。
　　“不设年龄限制，那些自学成才的，不管是夫子还是年长的学童，都可参加，只要有学问，年龄，其实并不重要。”
　　“可是，陛下不喜欢太过年长的人....”
　　“陛下不喜欢，那不上早朝便是，何大哥，需要文官的，只是朝堂？地方不需要吗？”
　　何子非顿悟，高兴的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地方也需要的，我真是笨！不设年龄限制，若是有过于年长者，可安排到地方任职，不一定要留在皇都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笨死了！”忍不住轻拍自己的脑袋。
　　李梦然微笑，何子非怎么会笨？关心则乱而已。
　　安雨洛和齐冀对望了几秒钟，眼神里无不是赞赏。
　　“梦然，除了这个之外，你可还有别的看法？”齐冀问道。
　　“嗯！”李梦然点头，“文官，除了有文化，还要有能力。何谓真才实学？若只是单纯的有学问，那只能是一文人墨仕，而不是文官。”
　　三人闻言情不自禁的点头。
　　“所以，有学问还要有能力，才能担得起陛下朝廷赋予的重任。才学可由礼部来考，能力的话，要吏部吧。”
　　何子非大叹，“梦然，你....果真妙人也！陛下有你，是陛下之幸！”安齐两位也是赞同的点头。
　　直白的称赞让李梦然微微红了脸，又惹得三人调侃了一番。
　　李梦然赶紧转移话题，把他心中所想的，关于选举的相关事宜全部对三人说了出来。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以琉国地界为基准（两郡因风俗文化不同，不参与，所以除外），划分东南西北四区。由朝廷派人到各区监考，考试时间统一，试题统一。每个地区前二十名跟随监考官回朝，在皇宫参加吏部的面试及格后进行排名考试，前三名可面圣，由皇帝亲自宣布名次。而后可举行典礼，届时要在全国范围内公开放榜。而能进入排名考试，却不得名次的人，皆有任官的可能。（地方官）

　　“那么，就劳烦何大哥去礼部和吏部安排了。”
　　“不劳烦不劳烦。”
　　“试题的话，由谁去拟比较好？”安雨洛有点担忧，毕竟，这是一个全国性大范围的晋考，一起从无先例，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考才好。
　　“雨洛不必担心，届时我会和礼部和吏部的尚书商讨，梦然也会参加。只是两郡，就由你们二人多担待了。”
　　“何大哥言重了，我们身为郡王，两郡自在我俩职责之内。”
　　“梦少爷，”玟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声音传了进来，“俪妃来了。”
　　“玟，请娘娘进来吧。”说完李梦然就想起身，还没站直就觉得眼前发黑，晕眩。幸得坐在他身边的何子非和安雨洛两人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
　　“梦然，你......”齐冀突然觉得李梦然的脸色很难看，不是苍白，而是惨白，白到有点发青。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狭长的美眸里的暗红色血丝。
　　“啊....我没事。”李梦然掩饰的笑道，“只是坐的时间太长了，血气不足。”
　　说完用牙齿狠狠的咬了几下唇，感觉出火辣辣的痛才停止。嫣红的唇让三个担心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娘娘请进！”
　　“嗯。”对于李梦然客气却不行礼的态度，俪妃总是在心里暗骂，表面上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
　　“何大人和两位王爷都在啊？本宫有礼了。”
　　齐冀和安雨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这女人说得好听，但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肯定是知道他们在这里才过来的，老是装偶遇出现在他们面前，到底是想干什么？
　　“梦然，陛下如何了？可醒过来了？”
　　“还没。”
　　“哦。本宫此次前来，还带了点药膳过来，是俪潇宫里的嬷嬷煮的，梦然你费心照顾陛下，想必也没有好好用餐，药膳还热着，你吃点补补身子。”
　　“不.....”不用了还没说完，在外面等候着的嬷嬷就很不客气的把一个食盒硬塞到他手上。
　　再推辞可就是矫情了，李梦然无奈，“谢过娘娘了。”
　　李梦然本就没打算要吃，只是推托不过才接了过来，哪知俪妃热情得很，竟然还亲手把食盒接过放在茶几上，打开拿出了一个小盅子和一个瓷勺递给李梦然，这下不吃都不行了。
　　“来，尝尝。”
　　坐在软垫上的几人无语的看着催促李梦然进食的俪妃，都不知那个女人想干什么，不过他们也不担心俪妃在药膳里动什么手脚，毕竟在他们三人面前，妄动一下便是死罪。
　　抬头看了一眼三人，李梦然苦笑着接过勺子，低头舀了几勺放进嘴里。
　　“多喝点，都是进补的药膳，对身体有好处的。”俪妃催促，才喝那么几口，会有效才怪。
　　热乎乎的汤水进到胃部，让李梦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放下勺子改用双手捧着，仰头，没有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一小盅药汤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他咽进了喉里。
　　俪妃笑得无比灿烂，“这才对嘛，不浪费才对得起本宫的心意。”呵呵！
　　微笑着道谢，李梦然难得好兴致的坐到了古琴后方。双手按在琴弦上，美丽的眸子看向安雨洛。
　　“安大哥，可有喜欢的曲子？”
　　“梦，梦然，你要弹琴？”安雨洛很吃惊，他不认为内敛怕羞的李梦然会在俪妃面前展现自己的才技。
　　“安大哥不是很想听我弹琴么？难得娘娘也在，梦然就为大家奏一曲又有何妨。”他不是一时手痒，只是喝了那药膳之后，身体舒服不少，很暖和，很轻松。驭天睡下后他便绷紧了自己的神经，难得的舒畅感让他卸下心防。于情于理，他都要向俪妃道谢，不管是不是那药膳的原因。
　　“梦然随便吧，或者....”齐冀瞄了一眼端坐在软垫上的俪妃，“娘娘有喜欢的曲子？”
　　俪妃对齐冀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被他一看，只觉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摇头说没有，随便。
　　李梦然微笑，暖洋洋的温度让他惬意的闭上了眼睛，指尖轻轻划动，古琴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的飘荡过来。
　　如淅淅沥沥的细雨，敲打着岩壁，再从岩壁上聚集滑落，隐入岩下的小溪流里，和着溪水一起奔赴到遥远的另一头。
　　仿佛是天地间最纯粹的声音，何子非面露微笑着根本一点都不意外，齐冀倒是瞪大了眼睛，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而安雨洛，早就闭上眼睛，用心去享受了，俪妃也难得的安静坐着，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指尖一转，雨声渐大，淅沥的小雨在一声雷鸣过后倾盆而下，不再是山间的岩壁溪流，而是平原上的战场。两军的对立，刀剑的争辉，战马的嘶吼。慌乱的脚步声，悲戚的哭喊声，敌军的示威声，重重叠叠却又清清楚楚。
　　急促的琴声让齐冀不禁想起了以前战场上的情景，战鼓争鸣，以毫不畏惧的英勇之姿与敌人抗战，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国土家园，战士的无尽豪情。
　　俪妃偷偷的看了一样闭着眼睛听琴的两位王爷，悄悄的把身子挪到了何子非身边。
　　“何大人。”
　　“娘娘何事？”
　　“那李梦然是怎么了？他的脸.....”
　　何子非定睛一看，方发现李梦然的脸颊红得厉害，和发青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想出声制止李梦然弹琴的节奏，在看到李梦然唇角的微笑时思绪一转，想到他担心陛下而紧绷的精神状态，如今难得的放松心情弹奏，也就任之继续。
　　李梦然由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对琴的熟悉程度就是不用看也能凭着感觉去弹奏。十指微张，扬臂，大幅度的一个横扫，战乐达到顶峰，转而是稍慢绵长的音律。
　　很缠绵的声音，像是情人间的爱语，倾诉着思念和眷恋，让人产生一种对爱情的向往及渴望。
　　触动几人的琴声却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便突然中断，几人回神过来后才发现李梦然趴在了琴身上，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各处，看不到他的脸。
　　“怎么了？”俪妃莫名其妙，弹得好好的怎么就停了下来，难得她也觉得他弹得不错。
　　“梦然。”何子非走过去，拍了拍李梦然的背部，却没有得到他任何反应。
　　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才发觉，古琴上沾满了血，连白花花的琴弦上都闪着诡异的红光。
　　“御医！御医！”
　　安雨洛和齐冀快步走到李梦然身边，将他的身子扶了起来，在他的脸呈现在三人面前时，三人呆了。
　　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的血气，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整张精致的脸，从鼻子往下，全部是血。
　　“御医！御医！”
　　惊慌的叫喊声不仅惊动在隔壁房间的王御医，还惊动了六卫。
　　王御医看到李梦然满脸的血也吓了一大跳，连忙示意他们扶李梦然到床上躺下。
　　众人七手八脚又小心谨慎的把人抬到了小四儿的房间，王御医一刻不敢迟疑的上前号脉，玟拿了张帕子小心的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下巴的血是从嘴里喷出来之后染上的，现在已经没有吐血了，而鼻子的血，还在缓缓的流着，擦也擦不尽。
　　何子非携同安齐两位将军和除玟之外的五人在低声商量安排着什么事。
　　俪妃看了慌而不乱的几人，转身便想离开。
　　“你想去哪？”
　　是齐冀，恶狠狠的语气让俪妃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本，本宫只是想去看看陛下。”
　　“去看陛下可以，但不许离开景尧宫，若是胆敢迈出一步，小心你的小命。”
　　俪妃连忙点头，转身走向夏归海的房间。
　　齐冀的威吓并没有影响俪妃的好心情，只要一想到那李梦然毒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哈哈！
　　要看望陛下只是离开他们视线的借口，俪妃在进入房间后并没有注意躺在床上的皇帝，只是一味的沉浸在李梦然毒发的快乐中。
　　殊不知，床上的人早已睁开眼睛，从她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她兀自一人的开怀早被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