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归海》脆弱的曱甴

18、第 18 章

　　“本宫来给陛下送行，可否让本宫进去？”
　　守在景尧宫正殿门口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不是宫里的侍卫，带着他们来的是两位郡王，只是两位郡王跟随何大人进去了，他们被吩咐留守在门口，至于这位看起来像是娘娘的人能不能进去，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本宫真的只是来给陛下送行的，几位大哥行行好，就让本宫进去吧。”
　　俪妃尽量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只是那口口声声的‘本宫’二字着实让人感觉不出她的诚意。
　　守在门口的几位还是没有说话，俪妃得不到任何回应，回头从嬷嬷手中抱过公主，用力眨了眨眼，硬是逼出几点眼泪。
　　“几位大哥，本宫真的是来给陛下送行的，你们看，本宫连侍卫也没有带，除了长公主的奶娘。几位行行好，让本宫带着孩儿给陛下送送行啊。”

　　小四儿耳尖，从听到外面有声音就跑了出去。
　　丽丽似乎还没有睡醒，小身子软软的靠在俪妃的怀里，不过一看到小四儿出现，就自动的伸出小藕似的手，“哥哥....抱...”
　　接过丽丽，小四儿瞪着眼睛看了俪妃许久，直到俪妃受不了他的目光感到心虚的时候，小家伙身子一转，溜了。
　　本想让小四儿带她进去的俪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小四儿越跑越远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齿。
　　就一道门槛，一抬脚便能踏进去，可是却又害怕，景尧禁地，无旨擅闯，杀无赦。可如果今天不进去，以后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俪妃兜兜转转的在门口徘徊着。
　　“俪妃娘娘，梦少爷有请！”玟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站在俪妃面前，也不行礼，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陛下是她的夫君，她来夫君的寝宫还得要个外人同意。这个意识让俪妃怒火中烧。
　　李梦然这三个字像哽在咽喉里的刺，俪妃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但此刻，她还是敛下了所有不快，露出一副开心中带点伤感的表情踏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宫殿。

　　很讶异，本该整装待发的人此刻躺在床榻上。
　　不是说今日出发前往庆林的吗？怎么.....？难道是......
　　大惊，刚尖叫出声就被一个面色黝黑的人给捂住了嘴。
　　“这位娘娘，不管你是谁，多受宠，再出声扰了陛下安寝，小心本王让你以后都开不了口。”
　　“唔.....唔.....”俪妃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点了点头。
　　“齐大哥，这位是俪妃娘娘，是丽丽的母妃，也是陛下的....宠妃，”好不容易才说出的这两个字，李梦然自我安慰的笑笑，“想来娘娘是过来给陛下送行的，齐大哥你.....”
　　“好了，梦然。”齐冀放开手，看到他苦涩的笑容不禁有点心疼，“为兄只是不想别人吵了陛下安眠，并不是真的要弄哑了她。”
　　说完还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俪妃一眼，看到她不动声色的抖了一下才让房间内的几人都全部离开，除了还在帮陛下擦汗的王御医。

　　琴房一角，四人随意的盘腿坐在软垫上聊天，上好的羊毛绒毯柔软舒适，几人也放松了心情。
　　“雨洛，你可知道，梦然能弹一手好琴呢！”
　　“真的？”
　　“哪有，雕虫小技而已，是子非大哥过誉了。”
　　“梦然不必谦虚，据小四儿形容，陛下听了你的琴，总是如痴如醉。”
　　安雨洛霎时两眼发亮，对乐律的爱好让这位郡王对李梦然的琴技产生了向往。
　　李梦然轻笑，若不是知道他是位武将，是位大将军，单看他此刻的神情，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那个带领千军万马重兵把守要郡的宁南王。
　　“我知道雨洛你喜欢听琴，想来宁郡的乐师都让你听了个遍吧，有机会让梦然给你奏上一曲？”
　　“好啊！”安大郡王头顶冒泡满怀期待的看向李梦然，“梦然，我可有幸听你为我奏一曲？”
　　李梦然点点头笑得更厉害了，狭长的美眸眯得象一弯新月，温柔的散发着暖人的幽光。
　　“真是丢脸，一个郡王竟然对乐律如此执着，甚至还露出这种神态，要是让部下知道，你这个宁南王不用当了。”齐冀狠狠的泼了安雨洛一头冷水。
　　安雨洛双目一瞪，一脸的怒气对着齐冀说到，“死黑子，我喜欢乐律怎么了？我这叫修身养性，哪象你，除了兵就是战，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还是个烧黑了的木头--碳头？”说完哈哈哈的笑了一阵，然后用手肘顶了一下齐冀，“黑子，我说你不会连女人都不感兴趣吧？”
　　齐大将军气结，连说了几个‘我...我...我’就没了下文，倒是黝黑的脸红了个遍，只是他实在是太黑了，大家都没有看出来。
　　“话说回来，哪天你若是有幸能听到梦然弹琴，估摸也是沾了本大爷的光！”安雨洛的语气里无不是沾沾自喜的得意。
　　齐冀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翻个了白眼便不再理他。（肤色黑的人翻白眼是很...吓人的）
　　碳头，本大爷。黑线！他不是宁南王吧？搞错了吧？
　　“哈哈哈，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何子非说。
　　“梦然，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谁跟这个碳头是青梅竹马？”
　　“谁跟这个笨蛋是青梅竹马？”
　　“哈哈，好，好，不是青梅竹马，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进宫做陛下的伴读，一起考的武官，一起进兵部上任，如果不是陛下下旨让他们去宁祁两郡当王，也许他们还会一起娶妻一起生子育儿呢！”
　　“谁要跟他一起娶妻生子？”异口同声的抗议。
　　“梦然，看到了吧，这就是青梅竹马，说话连带语气都一样。”
　　此话一出，得到了两声重叠的用鼻子发出的‘哼’。
　　李梦然失笑，何子非说得没有错，这两个人，感情真的很好，像兄弟，一起长大奋斗，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毫无顾忌，没有年龄的限制，不分长幼却能亲密无间。他们也像敌人，常常会挑对方的毛病，出言中伤对方，但是掩藏在恶言恶语底下的关怀和温情，只要有心，便破土而出。
　　只是，两人的相处方式实在......
　　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蔼蔼白雾随风飘散，圣洁的雪莲净白莹润，点点露珠轻滚其间，淡淡的幽香随着绽放而愈加浓烈，芬芳无比，不醉人，却让人自醉而不自知。
　　还在众说纷纭的几人突然停下，大厅陷入一片沉寂。
　　玟端着茶无力的看着呆愣的几人，叹了口气。
　　这个何子非，老是喜欢逗弄人，上次是威逼着大家喝酒，现在是挖掘两位郡王的趣事，真是....
　　不过，都已经见过那么多次了，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和免疫吗？
　　唉！梦主子啊，你的笑容和美丽，不要随便给别人看啊，让陛下知道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两位郡王，请喝茶！”
　　“......”
　　“哦！”安雨洛猛一惊，定下心神，“是玟啊。”
　　何子非也回过神来，帮忙着玟端茶。
　　只是齐冀，还是一幅愣愣的样子。
　　安雨洛对李梦然歉意的笑了笑，伸手靠近他的后脑，“啪！”
　　“哎哟！”齐冀瞪着安雨洛，而后者只是耸耸肩，没有说话。
　　“梦然，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笑。”
　　“啊？”李梦然不明白何子非的意思，但他知道他绝对不会害他，于是柔顺的点了点头。
　　“对了，安大哥，齐大哥，听何大哥说，你们是考的武官？”
　　“嗯。”
　　“琉国的武将都是要参考的吗？”
　　“不，平常百姓是不可以考武官的，但在官宦之家，可由家主自荐，兵部接到荐书，会呈给陛下，而陛下可赐封，也可安排进考。”
　　换个说法，就是平常百姓不可以做官，特别是武官。但是在官宦之家，可由当官的那个将自家的孩子或者亲戚推荐给兵部，而兵部会上告给皇帝，其他事则由皇帝决定，如果真的有本事又运气好，那皇帝会直接下旨赐封，运气不好的话，就是在所有推荐的人里做一个比试，获得好成绩的才可以得到皇帝的赏识进而走上为官一道。
　　“子非就是陛下免试亲封的，而我和齐冀，则是考出来的。”
　　“但是何大哥不是武将啊！”
　　“梦然，你....不知道？”
　　？他该知道什么？
　　“梦然，我是陛下的太傅，陛下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而他们两个，是我挑给陛下的伴读，也是我的学生。”顿了一下，何子非继续道，“陛下做了太子之后，我便是太子太傅，再后来，陛下登基，就像你看到的，我成了右相。”
　　恍然大悟！
　　不是没有猜测年过三十的何子非为何不成家，本以为是忙于政务，没有心属的姑娘，又或者是有了心爱之人，却因天灾人祸（？）之类的外界因素而不能最终在一起，所以以单身来缅怀自己所爱之人。（漾：“梦然，你比我还狗血啊！”）
　　没想到，原来是为了驭天......
　　有感动，有心酸，有佩服，有赞叹，李梦然的心里五味杂陈。
　　就着盘腿而坐的姿势，李梦然跪下，手还是交叉平放在锁骨处，对着何子非深深的一鞠躬。
　　“何大哥，我代驭天谢过您！”
　　何子非连忙起身想扶起他，李梦然却坚持着俯跪的动作。
　　为这位太傅，为这位帝师，为这位成就了旷世天子的男人，李梦然把头重重的叩在毯子上。
　　“感谢您的教导，感谢您的支持，感谢您的陪伴，感谢您...那么多年....无悔的付出.....”
　　短短的一句话，李梦然说得哽咽。
　　安雨洛和齐冀红了眼眶，而何子非，群臣之首，刚正严谨的他，也不禁落下两行清泪。

　　“梦然，陛下让你挑选忠良，你可想好了？”何子非抹去眼泪，扶起李梦然便转了个话题。
　　“嗯！”
　　“梦然，陛下的意思是....”
　　“何大哥，我明白，我愿意。”李梦然严肃的点头，枕边人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
　　“那好，我会帮你，我朝也的确需要新血的入注。武将由雨洛和齐冀来安排，文官就交给你了。”
　　三人齐齐点头，进入了对新人选拔的讨论中。

　　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厅里，俪妃凝着脸看着早已冷却的茶杯。
　　那两个人，是谁？
　　自称本王，和何子非在一起。究竟是谁？
　　景尧宫自从上次就撤了侍卫，门口的那几个人哪来的？
　　陛下亲自到冷宫接出自己，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公主深得陛下欢心，作为母妃的她自然也母凭子贵，除去何子非和陛下身边的暗卫，谁不对她礼让三分，倾心讨好，但那个人却丝毫不畏惧，还敢威胁自己，是谁？才有那么大的口气？
　　还有，陛下今日要出发前往庆林，为何会沉睡不醒？
　　想她堂堂后宫之首（自称），到了景尧宫却遭到非人的对待，六卫和何子非无视她也就算了，连个小小的小厮都敢瞪她，还有那李梦然，见了她从不行礼，在大厅坐了那么久，竟然没人出来伺候。
　　都是李梦然那贱人，坏了规矩。
　　等等，庆林，练兵，难道那两人是......
　　俪妃倏地站起身来，难掩脸上的兴奋，赶忙整整衣衫，露出一个自觉完美的笑容，跨步向屏风隔开的琴房走去。

　　“两位王爷，本宫这厢有礼了。”微微欠身，俪妃丝毫没有打断别人谈话的尴尬。
　　安雨洛和齐冀看着莫名出现的女人，心里嗤笑，后宫妃子见了郡王，是该避让的，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这女人好像不太懂啊，还是，太有自信了？
　　倒是李梦然反应很快，站起来邀她进了房间。
　　“娘娘，这儿没有椅子，.....”
　　挥挥手，“两位王爷不介意，本宫自然也不会介意。”说完便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李梦然的软垫上。
　　安齐两人对上何子非的视线，看到后者无奈的苦笑后一起对着他挑了挑眉。
　　“李梦然，陛下为何昏睡不醒？为何不传唤太医院的御医？”
　　咄咄逼人的质问并没有让李梦然觉得意外。
　　“娘娘，陛下劳心国事，废寝忘食，王御医已经看过，说陛下龙体只是微恙，请娘娘不必担心。”
　　这是李梦然第一次那么平静的面对面和俪妃说那么多的话。以前过来闹，想必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驭天说她已经诚心悔过，自己也表示原谅，虽然对她没有过多的热情，但也没有必要冷漠相对，她毕竟是驭天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丽丽的母亲。
　　俪妃可不是这样想，两位郡王乃陛下一统天下之后亲自册封掌管两郡的异性王爷，位高权重，手握军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她能得两位的支持，后位，唾手可得。她相信，只要她在两位面前表现得蕙质兰心，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便可得到两位的赏识，继而母仪天下。
　　“只是微恙？那为何昏睡不醒？”
　　“呃.....”犹豫了一下，李梦然还是直说了，“是我施针让陛下安眠的。”
　　精光一闪，俪妃收敛了一下，微笑道，“那可真是劳烦...梦然了。”
　　要温柔，要善解人意，要大方点。默想了几次，俪妃继续开口。
　　“御医怎么说？”
　　“陛下休息够了自然会醒。”
　　“那练兵一事呢？”话题一转，俪妃问起了练兵之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安齐两位王爷微眯的双眼。
　　“这个......等陛下醒来再定夺吧。”
　　“嗯。梦然，此次真是多亏了你照料陛下。”赏罚分明，也是母仪天下的一大要素。“等下本宫差人送点药材过来给陛下补补，梦然，此次陛下不适万万不可大肆宣扬，免得朝臣担忧。”
　　“嗯。”
　　看到李梦然顺从的答应，俪妃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不怕朝臣知道，她怕的是后宫的那群女人，若是被她们知道了，自己这份独一无二的优势可就没了啊。
　　“那么梦然，本宫先回宫了，稍后会差人送药材过来。”眨眨眼，装出担心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丽丽呆会本宫再派人过来接，她白天习惯了和你们在一起，在俪潇宫（俪妃的住处）呆不住。本宫明日再带她过来可以吗？”
　　李梦然也许是不再介怀，也许是因为她对驭天的关心，竟对她笑了笑，温柔的答应。
　　在离开之前，为了表现自己知书达礼，俪妃还向何子非和安齐两位郡王一一颔首道别。
　　送走了俪妃之后，几人再一次坐在一起讨论刚才被俪妃所打断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