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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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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恭敬将李明璋请入殿内,许皇后不敢怠慢,亦起身迎接。
李明璋四下望了望,却没见到虞木榕的身影。
他长身而立,微微拱手:“深夜叨扰,请皇后恕罪,不知虞侧妃可在翊坤宫?”
他并未称呼许皇后为“母后”,一来许皇后年纪比他还小,二来他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固,即便不讲这个礼节,也无人会怪罪他。
皇后笑了笑:“太子殿下来得不巧,虞侧妃刚刚离开,才一盏茶的功夫。”
李明璋皱眉:“不知木榕今夜打扰皇后,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中,有审问的态势。
许皇后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太子好福气,娶了位贤妻。木榕主动来找我说要参加施粥节,如此一来,百姓必然更加感念皇恩浩荡。”
“哦?”李明璋有些惊讶。她爽了约,将他推给冯良娣,就是为了施粥节这件小事?
他向许皇后点了点头:“打扰了,儿臣告退。”
未等许皇后同意,他转身离开。
走到宫门口时,李明璋停下脚步,他看向小太监:“虞侧妃离开时,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太监指了个和东宫相反的方向:“回殿下,奴才听虞侧妃说,想去御花园散散心。”
李明璋顺着他指得方向看去,那里是皇宫御花园所在,而非东宫的花园。
她宁愿呆在不熟悉的御花园,也不愿回到他的东宫里?
她在躲着他,她还在生气!
李明璋的脸色愈发阴沉,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管迎,本宫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细听却能听出一丝慌乱。他只是用这份威严,掩饰他的心虚。
管迎低头,不敢说话。
深冬的御花园静谧如深,唯一的声音是他的脚步。
忽然,一声“噗通”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宫女惊慌喊道:“绒儿!绒儿落水了!”
李明璋的心猛地一跳,榕儿?是他的榕儿吗?
他脚步匆忙走到湖边,看着守在湖边的宫女,急忙道:“榕儿怎么了?”
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宫女抬起头,看见李明璋,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李明璋等着她的回答,可宫女却没了声音,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说话!榕儿呢?”他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宫女有些诧异,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湖面:“绒、绒儿落水了,但是绒儿会水,应该就是贪玩儿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忧。”
李明璋看向湖面,清幽的月光洒在水面,一直雪白的小狗正在水中浮水,荡起层层水波。
是良妃养的狗,名叫绒儿。
“呼。”李明璋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手脚都有些发麻。
“大晚上的,怎么让它跑出来了!”李明璋心中憋着火,忍不住撒在了宫女身上。
“绒儿平时很乖,今晚上也不知怎么了,自己跑到御花园,忽然就跳下去了。”宫女慌乱地解释。
李明璋无奈揉了揉额头,吩咐侍卫将狗捞出来。
待宫女走后,他才坐到一块岩石上,揉了揉已经发麻的手脚。
冷风吹过脸颊,李明璋紧了紧衣衫,他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突出一口气:“木榕,你去哪了。”
不远处,假山石后。
虞木榕一个人隐在暗处,她看着李明璋担忧的身影,心中只剩悲凉。
她冷笑了一声:“真该早点让你爱上我的,真该早点让你知道什么是无助的。”
她又站了一会儿,端详着李明璋垂头失落的样子。看够了,她才从假山里走出来。
“殿下。”
如月光一样的声音,缓缓流淌进李明璋的心里。
他猛地抬起头,面上露出惊喜:“木榕!”他立刻将她拥进怀里,好久,才舍得放开。
“你去哪了?”
虞木榕微微而笑:“心里有些闷,出来走走。殿下这是怎么了?”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深冬的晚上,他竟急出了一层薄汗。
李明璋握紧她的手,目光紧紧地锁住她:“对不起,我向你认错。以后别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刚才,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大起大落。
虞木榕低笑道:“好,以后不会了。”
“也不许把乱七八糟的女人塞给我,听到没有?”李明璋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跟她“算账”。
虞木榕抬起眼睛,假装不知。
李明璋道:“冯良娣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香!”
虞木榕沉默片刻,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殿下今日说妾身不识大体,不懂得顾全大局。妾身听了心中难过,不断地反省自己,所以特地安排了殿下与冯良娣见面以示大度,自己则来向皇后娘娘学习如何做个懂事的妻子。”
“殿下不高兴吗?您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学习。施粥节那日也会好好表现,不会丢了太子的面子。”
她没有抬头,一直低沉着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好像和从前一样乖巧,又隐隐夹枪带棒。
李明璋想看她的眼睛,可她始终垂眸,让人辨不清真假。良久,李明璋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很好,不必改变什么。”
他主动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真的。”
虞木榕没有挣脱,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乖巧地让人心慌。
渐渐的,李明璋也觉得没了意思,讪讪地收回了手。
回到春华宫时,房间里的香灰已经被打扫干净,虞木榕一进屋就看见案台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香炉。
虞木榕没说话,默默走到那里,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块香,放进了香炉里。
李明璋站在她身后:“榕榕好像很喜欢燃香。”
虞木榕手边一顿,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镇定下来:“只是普通的安神香罢了,自父兄去世之后,木榕夜不能眠,都是靠它们才能入睡的。”
她将父兄搬出来,李明璋也不好在说什么。
香炉点燃,缕缕幽香燃起,李明璋轻轻嗅了嗅,这次又是他没闻过的香。他不喜用香,正阳宫里也从未用过任何香烛,不过木榕若是喜欢,燃一燃也无妨。
*
临近新年,宫中各处红红火火。尤其腊月二十五,皇后娘娘出宫救济穷苦百姓,这是头等的大事。
京城郊外,京兆府的衙役早早将棚户搭起,棚内备好了充足的大米和白面。
很多老百姓到了冬天根本没有余粮,只能靠着这一天来领过年的食物。因此天还没亮,队伍就排了好几里路。
却苦了维护秩序的守卫们。
“这些深宫里的娘娘们不过是走个过场,露个面就回去了。却要我们出动上百名守卫来保护她们的安全,你说这不是耽误时间吗?”一个守卫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身旁的人安慰道:“再忍忍,这帮娘娘待不了不久,很快就回去了。”
依着他们往年的经验,大多都是如此。皇后露面说一番奉天承运、皇恩浩荡的话就结束了,等她们回宫的时候估计太阳还没出呢。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们一直站到了日头高升,这娘娘却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真是奇了怪了。
虞木榕站在棚子底下,从米袋里舀出满满的一勺装到百姓们自备的口袋里,一个接着一个,一点儿也不觉着累。
许皇后有些撑不住了,小皇子还未满周岁,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好。
“木榕,我本想着在这里呆上一天,可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许皇后无奈笑笑,她看着面前这些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们,实在是心疼,但手边已经没了力气,连一勺米都舀不起来了。
虞木榕忙搀扶住她:“母后,您平日里本就劳心劳力,身子肯定吃不消,要不然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这……”许皇后有些犹豫。相比前几年代替皇后出席的贵妃们,她已经做了很多了,但她总想做得更好,以免被旁人抓到错处来。
虞木榕看着她,忍不住心疼,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让别人抓住一丁点儿的错处。
虞木榕弯起眉眼,温柔笑道:“母后,您就放心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我保证绝不会有人对您有任何的异言。而且,小皇子还在宫中等着您,他还离不开您啊。”
许皇后想起了小皇子,亦是思念得紧:“那好,我先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有任何事,你可以我的名义直接处置。”
“是,母后。”
待许皇后离开,虞木榕并未多耽搁,继续拿起了舀子,一直到了正午,也未曾停下。
百姓也对这位温柔的娘娘来了兴趣,纷纷在一旁打听起来。
“皇后娘娘都走了,这位娘娘怎么还在这里。不过你还别说,后宫里的娘娘可真好看,也不知该说是她有福气,还是皇帝有福气。”一位大娘忍不住道。
一旁的侍卫听了,纠正道:“这是东宫的娘娘,不是后宫的娘娘。”
“哦?那不就是太子妃?”大娘的声音很大,立刻传遍了周围一圈。
大棚内,云怜都有些站不住了,虞木榕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娘娘,要不咱们歇一会吧。”云怜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百姓们,心中叫苦不迭,从前可没听说施粥节是这样的苦差事。
往年王贵妃来的时候,只需美美的露个面,接受百姓朝拜之后,便在千拥万护之间离去了。余下的事情自有内务府和京兆府的人负责。
虞木榕笑了笑:“你先歇会吧,我不累。”她看着络绎不绝的百姓,他们的眼中满是期盼,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个新年就等着这一天呢。
如此想着,虞木榕只觉得手边更有力气了。
一个小女孩走到棚户前,她脱下她破烂的衣衫,里面只剩下一件单薄的春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胆怯。
虞木榕看她:“你用衣服来装粮食,那你穿什么呢?”
小女孩的脸上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整个脑袋又红又肿,她小声道:“用这个装得多。”
虞木榕瞧着心疼,她将粮食装满她的衣服,又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小女孩身上:“快穿上,小心着凉。”
小女孩眼中闪着泪光,道了声:“多谢太子妃。”
虞木榕一怔,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听说的。”
虞木榕笑了笑:“你听错了,我不是太子妃,我只是一个侧妃。”
小女孩听不懂这些,只道:“您就是太子妃,多谢太子妃!”她披着长长的衣服,把粮食牢牢地抱在怀中,转身跑开了。
虞木榕心疼的看着她,手边却不停歇地为下一位装粮食。
“多谢太子妃。”
“多谢太子妃。”
渐渐的,好像成了一种习惯,每一个来她这里领取粮食的人都会说一声“多谢太子妃”。虞木榕一开始还解释,后来也懒得解释了。
云怜有些担忧:“娘娘,若是夏侧妃那边知道了,只怕不太好吧。”
虞木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面前的百姓们,微微笑道:“民意如此罢了。她们管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