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傲娇狐狸精之后》大笑庐主人

22、第 22 章

　　“……”是我在求人。乐仪好声好气地说：“可否请您将这个香囊转交给她？”

　　蓝色的茱萸香囊，刚才他们三个人在马车里一直在找，终于从车座位底下翻出来的。

　　兰永掂了一下这个香囊。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香囊，无害。”

　　“她害了你，你还要帮她，你图什么？”

　　乐仪笑了笑，“这不是有您在嘛，否则我也不敢与她有什么交集，有您在这里，我仗着您心地善良才敢得寸进尺提出这等无理要求。”

　　“别给我扣高帽子，我不吃这套。”

　　“……”乐仪诚恳道：“天地可鉴，我说的都是实话。”

　　兰永嗤笑一声，撩开帘子往窗外一扔，踪迹全无。

　　“哎！”

　　兰永说：“放心吧，给她了。”

　　乐仪没见过这种手段，多嘴问一句，“您这样一扔就能直接扔给她吗？”

　　“不能。”兰永平静地说。

　　“……”乐仪说：“多谢兰兄帮忙，不胜感激，想来那妖怪也会记得您大恩大德。”

　　“我用不着她感激。”

　　这天咋往下聊？乐仪揉揉鼻子“兰兄为人光风霁月，实为我辈楷模。”

　　“没的说可以不说，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个香囊。”兰永懒懒地搭她一眼，“好好说话。”

　　是谁刚才不好好说话？

　　乐仪好好讲：“毕竟林国师辜负她在先，她一直等了几百年走火入魔，我虽然恨她，但再一想她也是个可怜人。
　　这香囊我留着也没用，不如给她吧，好歹也算个念想。她害了那么多性命，想来活不了多久了，当她一辈子没白等。”

　　“你怎么就知道是林国师负了她呢？林国师可是前朝正派备受推崇的大人物，”

　　乐仪觉得兰永这话特讽刺，听着阴阳怪气的。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林国师辜负，听他这句话也能知道答案了。

　　乐仪说：“林国师确实受人推崇，但他如何有本事如何建功立业和他辜负发妻是两码事儿，并不冲突。
　　之前在林耀镇的时候，镇民对他第一个妻子讳莫如深。但是碑上又刻着胡氏、周氏两位夫人。
　　周氏是前朝公主自不消说，胡氏什么人才能名列公主之前，想来只有发妻了。”

　　“林耀镇整个镇子供奉林国师，处处茱萸，这些茱萸香囊塞给我们外乡人，让此女误认我们为林国师，成为生祭，安抚此女，换之后安宁。”

　　“林国师长寿异于常人，说不定和这位女子有关系。”

　　兰永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乐仪画得灰黄病气的脸，平心而论她画得很好，尤其那撇小胡子猥琐极了，但是兰永觉得她怎么画都没用，她的眼睛太亮太清，只一眼就能看出蕙质兰心。

　　兰永调开视线，哂笑，“你倒是会写大戏，和她说了没三句话就编出来前因后果，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世上姓林的人何其多，谁说他非得是什么国师，这女子就是个得了失心疯的老道姑，嘴里今日念着林说不定明日便换成了李。
　　凡事想太多不是好兆头，你平平安安到宁城就是，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还有，”兰永难得露出几分迟疑，鱼刺卡在嗓子眼，不说憋着难受，说了也难受。

　　乐仪摆出最认真的模样洗耳恭听。

　　“你要好好上进。”

　　“……是。”

　　兰永调开视线，咳了咳说，“不上进也行。只记住一条，你不管以后想做什么想干什么，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别碰。
　　男人嘴里的话一句都别信。
　　尤其你们女孩子……别急着否认，我听见了，知道你是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是有句诗诗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情情爱爱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别信也别碰，比毒药还伤身。
　　也就一些蠢人会信什么情情爱爱沉迷于此，空度时光白惹麻烦，纯属吃饱了撑的。
　　最后像刚才那个疯婆子，除了疯疯癫癫什么都剩不下。

　　你呢，平时有时间有精力就好好酿酒，别多管闲事儿，自己顾好自己。”

　　兰永身高八尺，玉树临风，桃花眼配上一身红衣，一颦一笑端的是公子风流。

　　乐仪不知道他真实年纪，估摸着顶天不过二十五岁，好皮相正是招蜂引蝶的时候。
　　一个没比她大几岁的青年男子一本正经说什么男子不可靠的话，乐仪平白矮了两辈不止，这感觉还挺神奇的。

　　兰公子是正人君子，拂柳暗自点头。

　　“女子出行多有不便，之前不曾说明并非有意欺瞒。”

　　兰永一抬手，“这么做很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之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多留心，不要被男子的花言巧语哄骗。切记不可信什么情爱，都是骗人的。”

　　两侧树木倒退，马车拐了一个弯驶上官道，兰永弹弹袖子，要起身下车。

　　“不是的。”乐仪小声说。

　　兰永本来就不好意思，这么大岁数跟小姑娘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像个老不休，但乐仪“不是的”三个字一出口，他立刻挑起一边眉毛，把尴尬抛之脑后。

　　“怎么不是了？这个狐……糊里糊涂的女人要是不犯傻非得痴心错付，她还能活得好好的，哪儿有今天不人不鬼的落魄？”

　　“不是的。”乐仪低着头，怂而坚定地犟嘴，“情爱本身没错，错的是林国师这种人，他辜负发妻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
　　妻子于他共患难，除夫妻之情外更有恩，他忘恩负义，不仅仅是情。
　　倘若那女子不是他的妻子，二人无男女之情，想必林国师依然会忘恩负义。林国师这样的人，无论旁人因何待他好，日后有更好的，他也会当即背叛。”

　　兰永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乐仪，拂柳缩在车角听乐仪口无遮拦一口一个男女之情心里发急，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乐仪也觉出自己说话不妥，不该和救命恩人顶撞，毕竟兰永出于好心才告诫她的。
　　“人生在世总会遇见好人坏人，我日后多加小心，多谢兰兄告诫，我铭记在心了。”

　　“你想的也很好。”兰永说，“保护好自己就行。”
　　他撩开车帘，一两支车队从旁经过，“此地离宁城不远，你沿着官道行走，天明启程下午投宿，想来不会有什么岔子。”

　　“兰兄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风裹着前车尾巴的土钻进来，迎面呛鼻子，兰永猛烈地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止住，他哑声说：“不顺路，不一起了。”

　　兰永比上次见面脸色白很多，乐仪问：“上次在酒楼里，您是不是中毒了？”

　　兰永说，“没有，那点小伎俩还瞒不了我，你也忒看得起那个客栈老板了。”

　　乐仪不疑有他，“是在下多虑了，凭兰兄的本事必然不会被宵小所害。”

　　“不过最近雨水多容易伤风，咳嗽也不是好玩的，我们带了药酒，”她说着打开小箱子，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壶递给兰永，“您喝一点儿祛风通络。”

　　兰永打开木塞，掺着药味的酒香充盈，他眼前一亮，“好酒。”说着就饮了一口，药香淡淡，辛辣醇厚，确实是难得的药酒。

　　“倘若不嫌弃糙醅粗浅，您告诉我贵府何处，我家中还有许多酒，他日都送去贵府献丑。”

　　“不必了，这就足够了。”兰永摇摇小酒壶，让小七停车，掀开帘子跳下车辕，“走了。”

　　“等等！”

　　兰永站住。

　　乐仪由拂柳扶着走下去，地上湿漉漉的，浓淡绿色霁日风光。

　　“兰兄要去哪里？我们中间要去洛城一趟探亲，说不定顺路呢。”

　　兰永摆摆手，“我游手好闲一个散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到哪儿算哪儿。”

　　“那请兰兄告诉家在何处，日后必登门报答。”

　　兰永哈哈一笑，“居无定所，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乐仪举着纱布缠裹的手从袖中掏出青色荷包，她拿出来一张小银票，然后把荷包塞给兰永。
　　“我人在路上手头不宽裕，这点碎银不多，权当为您践行。”

　　“没想到你还挺有钱的呢。”兰永戏谑地眨眨眼，打开荷包眯起一只眼睛看看，又系紧了，扔给拂柳，“我用不着这累赘，你自己留着吧，财不露白，你护好自己。”

　　乐仪想再拿给兰永，却追不上他背影。

　　“好了，我走了。”

　　兰永步法飘逸，转瞬移出数丈，乐仪望尘深施一礼，“几次相遇蒙兰兄援手，他日山水相逢，在下必备薄酒，请兰兄再叙今日。”

　　因果已了，估计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兰永随意挥挥手，不消片刻，一袭红衣没入林间深碧。

　　……

　　“您真吓死我了，直愣愣就把一个荷包都给兰公子，一点儿都不带留的。这是兰公子没收，要是他收了，咱们仨都得睡马车咽干粮，要饭要到宁城。”
　　马车嘚嘚，拂柳整理马车里的点心盒，方才一场打斗马车东摇西摆，东西散乱不成样子，她一边说一边整理。

　　“我抽出来一张啦，不是没钱。”

　　“那钱也不够到宁城啊。”

　　“没事儿，这儿离洛城不远，咱们到洛城，我可以先和弟弟借一些。”
　　乐仪笑眯眯地说，“钱财乃是身外物，要不是兰公子出手，今儿咱们三个未必能落个囫囵尸首呢，人没了多少钱也没用。”

　　拂柳没法儿反驳，嘟囔两句就过去了，收拾的时候从垫子下面又找出一个茱萸香囊。她看见脏东西似的忙不迭掀开帘子丢出去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无量天尊。”

　　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乐仪没忍住噗嗤一笑。

　　"小姐！您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拂柳姐姐放心，有多少个茱萸香囊都没事儿，那位阿芷姑娘已经得了一个香囊，也活不得多久了。”

　　拂柳听她语气转作惋惜，甚至颇有几分叹息之意，忍不住道：“小姐，不是我说您，您认定林国师辜负那女人也太扯了。
　　您说，林国师都死了多少年了啊，这女人虽然老，但七八十岁八九十岁顶天了，林国师死的时候还没她呢。
　　不是所有坏人行恶事都有苦衷，您也别因为她是个老太太就怜悯她。”

　　乐仪问：“林国师卒于哪年？”

　　拂柳哪里知道。

　　“哎。我说过你几次，看见什么要多留个心眼儿，多听多看多留意。”乐仪叹气，说：“林国师，林耀镇碑刻写了他生卒年月，你要是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拂柳笑嘻嘻说：“小姐长心眼儿就够了，我给小姐跑腿干活儿。好小姐，告诉我呗。”

　　乐仪说：“他活了二百一十九岁。”

　　拂柳低呼一声。

　　“他长寿的程度太过分了，而且他本可以活更久。
　　前朝末代暴君想知道林国师长生不老的秘密，效仿商纣王剖比干之心，生剖其心，死状凄惨，若非其徒为他收殓，恐怕仍然死不得。
　　你说他的二百多年寿命，其中有这女子几分缘由？”

　　“会不会石匠刻错了啊？”

　　乐仪好笑，“不会，旁的野史也说他历经数朝，长寿堪比彭祖。”

　　复又叹息，“我原先不明白为什么林国师如此长寿，今日见到这女子方才明白，她是法力高强的奇人异士，或许用了什么法子帮林国师。”

　　拂柳平时看见寺庙佛院也会敬香，信因果轮回这些，但从没想过世上还有什么法术，更没想过有人能长寿如此，乐仪的话听起来荒谬，却可信。
　　她此时喃喃道，“那要是真的，这女人岂不是比林国师还要有本事，而且，她得多大岁数了啊。”

　　“从林国师中状元到今时，约么四百多年了，不知她什么年纪。”乐仪心里也感慨，倘若活着的代价是疯癫，还真的不知活着有什么好处。

　　“可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怎么不去找姓林的报仇，亲自宰了他出气？反而自己落在乡野里疯疯癫癫不人不鬼。”

　　“方才兰公子所说的一些事情，我不太认同，但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情爱，比毒药还毒。”

　　乐仪不知道阿芷和林国师之间曾经发生什么，左不过贫寒交迫时红袖相助，状元郎一朝风光，糟糠之妻下堂。
　　痴情女子苦苦等候一个永不可能实现的幻想，阿芷不可能不知道她等不回自己的林郎，但还是等着，在日复一日自欺欺人的漫长等待里活活逼疯了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能下狠心戳破自己的美梦。伉俪夫妻忠贞不渝的美梦，圈进太多女人了。”

　　“我不明白。”拂柳摇摇头，“如果我是阿芷，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我必然不会被一个男人左右心智。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本事还怕没男人吗？小姐您说，她怎么想的呢？”

　　乐仪莞尔一笑，“你说的对，有本事最重要了。我也只是顺着兰公子所说推测猜想，不知道当初实情如何，阿芷又是怎么想的。”
　　“旁人的事儿说不清楚，咱们赶自己的路是正经。”

　　“小姐，等等。”
　　拂柳忽然坐直了身子，她掀开轿帘一角仔细看看，见前后无人，只有小七靠在车辕赶车。
　　她挪到乐仪身边，凑过她耳朵小声说：“兰公子知道这疯女人的根底，岂不是比她年龄还大？兰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个什么散人吗？”